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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4章 蹲坑達人

    王勃一直沒注意賈家的這些護衛。

    段出糧看著有些木訥,更沒法引起他的關注。

    人皮為鼓?

    人骨為槌?

    王勃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他需要鎮定。

    他努力深呼吸,這是賈平安教的法子。

    當你身處憤怒中時,記得深呼吸。

    恐懼應當也是吧。

    護衛們都在看著他。

    眼神不大對。

    王勃知曉自己的反應太大了。

    可怎麼緩和?

    他去問了賈平安。

    「段出糧果真是以人皮為鼓,以人骨為槌?」

    「對。」

    王勃愕然。

    這樣的人堪稱是魔鬼,竟然也能進賈家?

    王勃晚些去尋了段出糧。

    段出糧就坐在台階上,看著秋色出神。

    「你為何要用人皮為鼓?」  

    「恨。」

    「……」

    為何恨?

    這個問題比較私密,除非段出糧出動說出來,否則王勃不好問。

    段出糧看了他一眼,「你想問什麼?」

    「你為何不娶娘子?」

    「沒人願意嫁給我。」

    王勃看了一眼,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嚇到了。

    我都被嚇到了,那些女人還不得瘋了?

    「殺人不是樂事。」

    王勃很認真的說道。

    段出糧淡淡的道:「當你的父親被敵人活活拖死只剩下了一截脊梁骨時,你會如何做?」

    王勃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起身拱手,「是我冒失了。」

    他認真的道:「你是個英雄。」

    能為親人報仇的就是英雄!

    段出糧搖頭,「英雄都死了。」

    為何?

    王勃去問賈平安。  

    「真正的英雄……不是死在沖陣的時候,就是死於背後的明槍暗箭。」

    前面說的是武人,後面說的應當是文官。

    「先生,為官之道……很苦嗎?」

    「看你為何做官。」

    「目的?」

    「對。」賈平安覺得這個弟子讓人頭痛,「尋不到為官的目的,你便是行屍走肉。」

    「那阿耶是為何?」

    你阿耶……

    王福疇為官就是為了掙錢養家。

    賈平安突然想笑。

    「是為國為民嗎?」

    王勃陷入了沉思。

    「多半是吧。」

    賈平安不忍打擊他。

    王勃卻是個鍥而不捨的,「先生,我阿耶經常帶著書去上衙,這是想在書中尋理事的答案嗎?」

    我很想說是,但明顯不是……王福疇上班摸魚。

    「我對下面了解的不多,你問問懷英。」

    王勃真的去尋了狄仁傑。  

    「帶書去上衙?」

    狄仁傑顯然覺得不對勁。

    「是。」

    但王勃卻覺得自家老爹這是想拿家傳的儒學來驗證治國理事的手段。

    狄仁傑沉吟著……

    王勃覺得這等風格難受,「只管說。」

    狄仁傑說道:「那年我遇到了一個小吏。」

    你說啊!

    王勃一臉渴望。

    「那小吏去茅廁一去就是半個時辰。」

    「我阿耶也是。」

    王勃覺得事兒好像不對。

    「後來我去茅廁,見他拿著一卷書在看……」

    史珍香?王勃:「……」

    ……

    「賈郡公!」

    一騎飛也似的來了。

    「陛下召見。」

    賈平安才將到了坊門那裡,就見幾個坊卒在大聲說話。

    「真是銀礦石呢!好大塊,那些軍士背著一路衝進了皇城中。」  

    「他們說是在倭國發現了一座銀山。」

    賈平安幾乎是飄著進了宮中。

    殿內已經來了不少臣子……

    「除去你都到了。」

    王忠良出來,很是不滿的搖搖頭。

    這些臣子都在皇城內,或是在附近的坊中辦公,就賈平安一人在道德坊的家中姍姍來遲。

    「我在家修書。」

    賈平安說的義正辭嚴。

    王忠良撓撓頭,屈指彈出一塊頭皮屑。

    咱的頭皮屑都不信這話。

    殿內此刻已經變成了戰爭的海洋。

    「開戰!」

    「倭人無禮,竟敢偷襲大唐,不滅其國,臣誓死不歸!」

    「臣請戰!」

    「臣以半年為期,若是半年內不能滅了倭國,臣就在倭國不走了!」

    誰那麼不要臉?

    賈平安怒了。

    他大步走了進去。

    「陛下,臣請戰。」  

    賈平安站在中間。

    呃!

    所有的嘈雜都消停了。

    倭國銀山的發現者來了。

    賈平安看到一些憤怒的目光。

    士族針對他的謀劃要落空了。

    一個發現了銀山的大唐名將,你還想用兵部尚書來碾壓他,你想多了。

    咳咳!

    梁建方出來了。

    「此等大戰,非老夫不可!」

    「陛下,臣願往!」

    「陛下,臣願領軍征伐倭國!」

    銀山啊!

    李大爺是著名的和平主義者。

    他聽的熱血沸騰,竟然也振臂高呼,「滅了倭國!」

    咳咳!

    身邊的人提醒他,「太史令,你一向都不喜征伐。」

    李淳風上下打量著他,「老夫只喜歡滅國。」

    「……」

    賈平安乾咳一聲。  

    沒人搭理。

    咳咳!

    兩聲。

    邊上一個官員皺眉,甩了他一個厭棄的眼神。

    自覺麻溜的避開。

    群情激昂啊!

    「老夫就想看看那銀山是是何模樣。」

    是啊!

    誰不想去看看銀山的模樣。

    關鍵是滅國之功不小,奪取銀山之功更是能標榜青史。

    至於賈平安這等小年輕,哪來哪去。

    賈平安趁著眾人換氣的功夫,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臣上次說過,想軍功封爵。」

    鐺鐺鐺!

    瞬間許多人都回想起來了。

    當初陛下因功封了賈平安國公,可這廝竟然拒絕了,把皇后氣得毒打了他一頓。那時候大家都說他是個傻缺,可現在……

    我要軍功封爵。

    「銀山……恰好也是臣發現的。」

    天時地利有了。

    人和呢?  

    皇后捂額道,「是了,上次平安拒絕了封爵……這便是上天的旨意吧。」

    梁建方傻眼了。

    人和有了!

    天地人三才齊活。

    誰能阻攔?

    前面拒絕了國公的封賞,說是要軍功封爵,此次就送來了滅國的機會。

    賈平安的運氣太好了吧!

    「陛下!」

    李治在皇后的眼中看到了危險。

    此次征伐的機會若是不給平安……

    朕怕是連三片茶葉都沒了。

    此刻他的心中依舊在狂喜。

    「大唐不缺糧,缺錢。缺錢缺到了什麼境地?百姓用布匹來交納賦稅,天下用布匹香料等物來當做是錢幣……」

    這個痛苦戶部體會最深。

    竇德玄打斷了皇帝的話,老淚縱橫,「若是真有銀山,臣還能再為大唐熬十年!」

    戶部尚書這個職位並不輕省,每日為了錢糧操勞。看看竇德玄,白髮比剛上任時多了許多。

   

    李治也動了感情,「竇卿這幾年辛苦了,朕看著你頭上的白髮與日俱增,心中也難受。不過如今好了,銀山發掘,隨後白銀……」

    「陛下,白銀可鑄造銀幣。」賈平安覺得這群棒槌能幹出用銀錠作為貨幣的事兒。

    用銀錠也太虧了吧?

    什麼意思?

    李治不解。

    竇德玄也不解。

    「銀幣中加些東西。」

    多餘的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奸商!」

    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

    竇德玄狂喜,「妙啊!」

    閻立本也反應過來了,「陛下,銀幣定然不能全數用銀子,那不妥當,也用不長久,得加些別的……」

    賈平安看著那人,走過去問道:「你可知純銀容易發烏?」

    這人梗著脖子,「奸商!」

    我就盯著這個就夠了。

    有本事你就動手試試!

    官員的眼神在閃爍。  

    士族要出手,得尋藉口。

    此刻你再動手試試?

    「你既然不知,為何反對?」

    賈平安看著有些心虛。

    官員笑道:「銀幣里摻雜別的東西,別人用銅錢或是用貨物來交換卻是按照銀的價錢,這不是奸商是什麼?」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賈平安平靜的道:「若是照著白銀的價錢鑄幣,那些有錢人,那些權貴將會把市面上的銀幣一掃而空,隨後深藏於地窖之中,用作是陪葬,或是留給子孫。」

    這是常態,戰國前就是這個尿性。

    「那些人認為陪葬的東西都會跟著自己去了另一個世界,若是如此,那些融化鋼鐵的地方豈不是往那個世界砸鋼鐵?」

    是哈!

    「那些焚燒稻草的……」

    許敬宗覺得有些膈應。

    「那些墓穴中銅錢堆積如山……為何銅錢越用越少?就是因為那些人的囤積。」

    別說什麼後世考古,現在這群老鬼知曉用錢財陪葬的人就不少。

    「這些和銀幣有何關係?」  

    官員咬死不放。

    你這是屬狗的吧?

    賈平安微微一笑,「銀幣的真實價值比面值小,但卻比綢緞香料強,再加上大唐強大的國力作為擔保,誰不願用?可誰若是想囤積銀幣……竇尚書。」

    竇德玄已經想通了,老頭得意的道:「那他就是幫戶部掙錢,囤的越久就越慘。」

    「還有個辦法。」賈平安說道:「那些人貪婪,如此每隔十年來一次銀幣兌換,前面的銀幣必須拿出來兌換方能正常使用,百姓家中最多幾塊,就近去官府兌換就是了。可那等人家的銀幣多不勝數,等他們拿出來兌換時……累積兌換的越多的,就收他們的折舊費越多。」

    「妙啊!」

    竇德玄就差手舞足蹈了,「如此誰想屯著銀幣不用,那就繼續賠錢,囤的越多賠的越多。小賈,這等手段你是如何想出來的?」

    就是簡單的更新版本而已!

    「就隨便想想。」

    官員在往後面縮,可賈平安卻鍥而不捨的跟著來,認真的問道:「你如今懂了嗎?」

    鑄幣稅在後世非常普遍,可對於此刻來說就是天方夜譚。  

    官員木然。

    賈平安再問,「你可懂了嗎?」

    官員木然。

    賈平安突然就怒了,「挑刺之時你等爭先恐後,信口雌黃,恨不能讓別人都閉嘴,就你偉大,就你們說的是正確的。可你們說了些什麼?自己錯了就木然看著,你特娘的以為自己是帝王,說錯了就能無過?」

    李治覺得很解氣,但依舊看了武媚一眼。

    朕何時說錯了……你阿弟該收拾了。

    武媚微微頷首,表示收到。

    回頭踹一腳。

    官員面色依舊不變。

    「別人做錯了心中難受,會面紅耳赤,可你等做錯了卻依舊掛著一張君子臉,以為如此就是君子?這不是君子,是偽君子!」

    賈平安轉身。

    偽君子!

    一個聲音陡然響起,「舍滴好!」

    「舍滴好!」

    「舍滴好!」

    說吧,反正我說錯了也無所謂。

    你以為你是鍵盤俠?  

    你是官員,你的一言一行都會給這個大唐帶來影響。

    李治看著群臣,微微頷首。

    ……

    賈平安領軍!

    賈大將軍的屁股上帶著一個腳印出了皇宮,出門就看到了蹲在斜對面的李敬業。

    「兄長!」

    李敬業歡喜的起身過來,「說是你掛帥?」

    「然也!」

    賈平安也頗為興奮。

    「我做副大總管?」

    李敬業一臉渴求。

    「滾!」

    李敬業死皮賴臉的跟著,「那就做個左廂領軍。」

    「呵呵!」

    讓你娃單獨領軍,弄不好能全軍覆沒。

    想想歷史上這貨……造反時躊躇滿志,結果一戰敗北,壓根就不是領軍的料。

    廝殺還行。

    賈平安很忙。

    此戰的副大總管皇帝選擇了……

    「劉公!」  

    劉仁軌板著臉拱手:「見過大總管!」

    按理賈平安該稱呼他為副大總管。

    劉仁軌也期待著。

    「老劉。」

    劉仁軌板著臉,「請稱呼老夫為副大總管。」

    「太長了,老劉。」

    老劉:「……」

    「此次陛下給了四萬大軍,我要你馬上去辦件事。」

    「何事?」

    「讓那些兄弟儘快趕往登州,到了登州之後,水軍……曰特娘!」

    賈平安惱火的道:「王克勇呢?尋了來!」

    他如今是大總管,身邊帶著幾個官員。

    王克勇來了,臉上帶著春色,賈平安見了就踹一腳,「去幹啥了?」

    王克勇嘿嘿嘿。

    「說!」

    劉仁軌冷著臉。

    王克勇說道:「這不馬上要出發了,不趕緊去睡幾個女人,這一去少說一年……難道睡男人?」

    劉仁軌看向賈平安。  

    該收拾了!

    賈平安再踹一腳,「趕緊去收攏水軍,四萬大軍啊!若是因為水軍出了岔子,王克勇,老子能活剝了你!」

    王克勇想到了京觀,不禁一個哆嗦,「領命!」

    「滾!」

    劉仁軌皺眉道:「軍紀要緊。」

    賈平安搖頭,「此去倭國不可能帶著營妓。」

    他也不喜歡營妓的存在。

    「到了倭國就好了。」

    賈平安很是輕鬆。

    劉仁軌不解,「為何?」

    「……」

    賈平安不答。

    李敬業嘿嘿笑道:「倭女雖說丑了些,矮了些,不過好歹也是肉不是……見到大唐將士,恨不能倒貼。」

    肉?

    劉仁軌待不下去了,「老夫這便去調配大軍。」

    「老劉硬是要得!」

    劉仁軌回身,嚴肅的道:「請稱呼老夫的官銜。」

    「知道了,老劉。」  

    劉仁軌盯著賈平安。

    「罷了。」

    我還以為你要和我做一場來決定你的稱呼。

    李敬業好奇的道:「兄長你為何非得叫他老劉?須知老劉容易被人聽成耕地的牛。」

    「沒什麼,叫著順口。」

    賈平安回身皺眉,「趕緊去英國公那裡說一聲。」

    「兄長真關心我。」

    李敬業有些感動。

    「問問英國公,留個種再走。」

    李敬業:「……」

    他隨即去尋了祖父。

    李勣正在耍馬槊。

    馬槊緩緩而動,看著頗有規律。

    晚些李勣收功,問道:「急匆匆的來此作甚?」

    「阿翁,兄長為何堅持稱呼劉仁軌為老劉?哪怕他有些生氣也不顧。」

    李勣淡淡的道:「這是壓制,立威。」

    李敬業嘆息,「哪有那麼麻煩,一頓毒打他敢不聽嗎?」

    ……  

    賈平安要做的事很多,比如說他需要招募一名長史。

    娘的,招募誰?

    長史要協助他處理軍中的事務,非常重要。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會招募誰。

    崔建覺得這事兒和自己沒關係。

    下衙後,他回到了家中。

    家就是男人避風的港灣,白日裡再多的疲憊和憋屈,在家中都會悄然退去。等明日走出家門後,又是一條好漢。

    崔建神色平靜的進了家中。

    「郎君,有客人。」

    客人是崔建的叔父崔晨。

    茶水在案几上冒著熱氣,崔晨就坐在案幾後,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

    他聽到了腳步聲沒動。

    「見過叔父。」

    崔晨抬眸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父親早去,是老夫把你撫育長大,你可還認老夫這個叔父?」

    崔建欠身,「叔父之恩,我永世難報。」

    崔晨放下書卷,就這麼側著靠在案幾邊,右手擱在案几上。  

    「你小時候就有些呆傻,被別人騙了都不知曉,所以每次都不敢給你太多的錢。」

    「是。」

    「你被人矇騙多了,漸漸就有了手段。」

    崔晨見他恭謹,就輕啜了一口茶水,嗯了一聲。

    「老夫以為你就此學會了許多,可最近你卻讓老夫頗為頭疼。」崔晨嘆息,「賈平安建言在天下新建學堂,你可知這是在挖我等士族的根基?」

    崔建默然。

    崔晨冷哼一聲,「原先在長安城中弄這個,危害不大。可在倭國尋到銀山的消息傳來,你可知會如何?」

    崔建說道:「隨後就會在天下各處新建學堂。」

    崔晨放低聲音,「你我都知曉,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不只是人脈,學問更重要。我等家族為何能長盛不衰?皆因天下最好的學識和最好的教育都在世家。如今學堂大興在即,這便是我等世家的夢魘。」

    「三郎!」

    崔晨起身走到了崔建的身邊,沉聲道:「和賈平安割席斷交!」

    崔建抬頭。

    「不能!」  

    啪!

    崔建搖頭,「不能!」

    啪!

    崔建的臉頰開始紅腫,卻堅定的搖頭,「不能!」

    崔晨氣炸了,「那賈平安只是在利用你,你看他和皇后交好,何嘗為你說過好話?你這個傻子!」

    「郎君!」

    崔建回身。

    僕役站在外面,恭謹的道:「剛才來了個軍士,說是賈郡公徵辟郎君為行軍長史。」

    在大唐要想升官快,最好的法子就是文武雙全。

    而有從軍履歷的官員升官就快。

    比如說劉仁軌,原先不打眼的一個官員,可卻炙手可熱,如今更是搖身一變,就變成了賈平安的副手。

    長史!

    崔建的眼眶紅了。

    崔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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