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人參回來了
賈平安一句可惜了,隨即吩咐道:「來個人。」
這裡是趙家。
趙信出被這句話弄的毛骨悚然,見到外面進來一個斷手的男子,就更驚悚了。
王老二拱手,「郎君,趙家家中並無情弊。」
「如此,我才說可惜了。」
什麼意思?
趙信出進了崇賢館讀書,前程遠大,可武陽侯這話……
邊上的僕役問道:「敢問武陽侯,此事……」
「不問最好。」
賈平安走到門口,突然回身問道:「那趙家的小郎君可見過三字經?」
趙信出點頭,面色煞白,「武陽侯,我……」
我什麼我。
你完蛋了。
私自抄錄了太子身邊的東西帶回家,帶回家也就罷了,竟然還給外人抄錄了去。
「知曉他抄錯了五個字嗎?」賈平安搖搖頭。
他令王老二去了百騎。
「告訴沈丘,別一心只想著做酷吏……」
……
「別一心只想著做酷吏,沒好下場,還是關注一番太子的身邊吧。」
王老二鸚鵡學舌完畢,見沈丘面色冷漠,趕緊一溜煙跑了。
身後傳來了震動,王老二回身,見沈丘竟然抄起了案幾……
這個案幾可不輕啊!
呯!
沈丘站在值房裡,神色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說我是酷吏,這是見交情的一句話。」
他伸手壓壓被吹動的長髮,抬頭,眼中有厲色閃過,「集結!」
他親自帶隊去了西市。
「三字經啊!我家小郎君寫的。」
那位小郎君去了趙信出家,看到了三字經後,就果斷抄寫,隨後帶回家中給家人看……
誰知道那一日家中管生意的掌柜來了,見到這篇三字經驚為天人,旋即問誰寫的。
那位小郎君的虛榮心很強,竟然說是自己寫的。
他覺得這事兒就算是被揭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扯個理由,比如說聽岔了。
年輕人。
你路走歪了。
「拿下!」
正在買三字經的顧客不幹了。
「哎,等咱們買了再拿人豈不是更好?」
「百騎辦事!」
眾人悚然一驚。
百騎在沈丘的執掌下越發的那個啥……冷酷無情了。
掌柜被拖了出來,夥計們被控制,所有的三字經都被收了。
「為何不許賣?」
一個老儒老老實實地排隊,沒想到快輪到自己時,掌柜被抓,店鋪被封。
沒這麼做事的!
他憤怒的咆哮著。
沈丘看了他一眼:「趙家犯事了。」
老儒更怒了,「犯事就犯事,為何牽連這等生意?這三字經寫的極好,老夫正想著買一份回家給小孫孫啟蒙,你等就不能稍等片刻?」
沈丘剛想說話,老儒連珠炮般的開火,「老夫就問你,可能寫出這等文章來?寫不出來就老實些,把這東西留下,咱們照價給錢……你要說什麼犯忌諱,老夫初略瞄了一眼,整篇文章都寫得極為精妙,什麼忌諱?是犯了當今陛下的字,還是太子殿下的字?這是牽連!這不公!」
周圍的人馬上舉手高呼,「不公!」
關中人的尿性就是這樣,在血未冷時,就算是百騎也敢去撩虎鬚。
沈丘皺眉。
老儒年輕時大概也是個風雲人物,振臂高呼道:「老夫要見陛下,為這等大才的作者鳴冤!」
沈丘看著他,神色古怪。
「果真要去為他鳴冤?」
老儒梗著脖子,「自然,這等大才,造福無數人家的孩子,就算是犯下死罪也能赦免。」
華夏就是這樣,功過在許多時候會被抵消。
「知曉那人是誰嗎?」
一個百騎問道。
老儒覺得不對勁,但依舊選擇了硬扛,「敢問是誰?」
「武陽侯!」
沈丘轉身就走。
老儒呆立原地,「是他?」
老夫竟然為對頭高唱讚歌?
還說了什麼死罪也能赦免。
老夫瘋了?
老儒越想越羞愧,然後猛地驚醒。
「三字經是三字經,武陽侯是武陽侯!」
他奮力喊道:「老夫欽佩他的才華,但……老夫不肯贊同他的那些話。人有口,有口便要說話,讓他說,下次老夫見到他,先拱手道謝三字經,再與他理論!」
這便是大唐!
隨即賈平安就令人在東西市,以及平康坊的外面張貼了三字經。
「貼牢了!」
王老二單眼吊線。
「左邊歪了些,往上些。」
「多了,多了。」
「哎!右邊又歪了,小魚,你手抖什麼?」
徐小魚無奈回頭,「二哥,我手沒抖,是你的眼神不好使了。」
放屁!
王老二剛想喝罵。
一起來的陳冬說道:「吵什麼?吵什麼?看我的。」
他也學王老二單眼吊線,隨即眼前一片黑暗。
老子是獨眼龍啊!
徐小魚要氣瘋了,乾脆喊了一個坊卒來看。
幾次調整,這三字經算是貼好了。
隨即就是西市,以及平康坊。
「這是啥?」
有人圍在外面問道。
陳冬得意的道:「這是我家郎君寫的三字經。」
「咦!不是趙家的小郎君寫的嗎?昨日還聽著叫賣呢!」
陳冬惱怒的道:「那是盜版,已經被抓了。」
我去!
只是盜版竟然就被抓了?
「你家郎君是誰?」
「武陽侯!」
「呀!武陽侯……那就無話可說了,他老人家的才華就像是瀑布,一股一股的。」
「那這是何意?」
陳冬想到了狄仁傑的交代,「郎君想著這三字經頗受歡迎,可奸商可惡,竟然高價售賣。今日貼出來,想自家抄寫的隨意抄,另外……賈家弄了雕版,已經印出了許多,一文錢一份,想買的去東市……就在滌煩茶屋的邊上,只管買。」
一文錢……這不就是白送嗎?
有人弄了筆墨紙來在邊上抄寫,不會的就摸摸身上的錢,隨後去東市。
「快些去,好些人在外面圍著了。」
「剛才那些人竟然悄悄的去了東市!」
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隨即那家店鋪就被淹沒了。
……
「乾的不錯!」
武媚得知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當即讓太子來。
李弘委屈巴巴的來了。
「還委屈了?」
武媚冷著臉,覺得兒子太不謹慎了,「你自家想想,今日抄錄了三字經出去,明日是否會抄錄了詔令出去?你是太子,要謹言慎行!」
李弘的眼中汪著兩泡淚。
賈平安覺得阿姐太嚴厲了些。
「阿姐,此事吧,我覺得也就是一個警惕心的問題,告誡一番太子的身邊人,兩個趙家,一家被崇賢館除名,一家被拿下,以後每年都拿出來警告一番,再犯事的……」
那就是故意作!
武媚冷笑,「若有如此的……」
李弘的淚水終於滑落了,嗚咽道:「阿娘,我犯錯了嗎?」
咳咳!
賈平安趕緊勸了幾句。
——抽這個小崽子!
李弘無意間抬頭見到賈平安的眼中有幸災樂禍之意,不禁眨巴了一下,隨即看到的卻是關切。
孤眼花了!
一定是!
最後以李弘被禁足三日為結束。
喔嚯!
武媚冷冷的道:「回去好生反省。」
賈平安嘆息著,「三日而已,好生反省。」
「多謝舅舅。」
李弘感激零涕。
呵呵!
賈平安笑的很是誠懇。
等李弘走後,賈平安也準備告退了。
「等等。」
武媚淡淡的道:「你剛才……我怎麼覺著有些幸災樂禍呢?」
晚些,賈平安灰頭土臉的出宮了。
兵部的早茶依舊『噴香』,賈平安混了半日,隨即開溜。
……
龐大的車隊出現在了道德坊中。
賈平安剛到家。
「郎君!」
「咋呼什麼呢?」
賈平安覺得太吵了些。
「阿耶,去玩!」
屁大的孩子,如今整日只知道玩,現在摟著大腿,再過幾年就要越長越高了。
後世我這個年紀應當還在玩耍吧?
可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晚些。」
賈平安哄了孩子,一路去了前院。
咦!
味道不對啊!
賈平安吸吸鼻子,猛地想起了自己書房裡的那些私貨。
「人參?」
一個男子和杜賀他們在說話,聽到腳步聲回頭,眼中竟然瞬間蓄滿了淚水,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郎君……」
「你是……夏五?」
不是賈平安不認識人,而是夏五的變化太大了。
臉上被暴曬的東一塊、西一塊的蛻皮,一隻眼睛竟然有些歪斜……
這是夏五?
「你……不是去北邊弄人參了嗎?」
賈平安嗅到了人參味。
「郎君,好慘吶!」
夏五嚎哭,「咱們的人在老林子裡鑽,死了十餘人……」
臥槽!
賈平安頭皮發麻……
老林子有那麼兇險?
想到那些人都是幾位老帥家中的好手,此刻損失在北方,也不知他們會如何傷心。
「那些人好慘了……老林子裡有野狼,有熊,有……」
賈平安知曉自己低估了此刻的老林子。
如今那些老林子壓根就沒人進去過,裡面堪稱是野生動物的樂園。
這些人一去……
亞拉索,那就是菜啊!
「此事……」
賈平安想說加厚撫恤。
「那些高麗人死得好慘吶!」
臥槽泥煤!
原來是那些棒槌?
賈平安罵道:「死的好!」
「郎君!」
夏五看來是目睹了些人間慘劇,所以有些精神失常了?
「出去看看。」
賈平安走出了大門。
外面……
一長溜馬車。
「見過武陽侯。」
那些大漢都還在,賈平安老懷大慰。
「人參的味道。」
賈平安打開一個箱子。
裡面堆疊的整整齊齊的都是干參。
「武陽侯,這些人參路上都在曬,換著曬。」
賈平安拿起一根人參,用力吸了一口氣。
爽!
有了這些人參,賈平安仿佛就看到了無數人參酒,補的那些權貴七竅流血。
「咦!」
賈平安發現大半人竟然有些瘦。
「這是為何?在那裡吃苦了?」
不應該啊!
老林子裡別的沒有,吃的多不勝數。
那就是……
吃人參吃多了。
想想,這些貨知曉人參珍貴,可到了老林子卻發現人參和白菜似的,那還了得?於是拼命的吃……沒被燒死就算是運氣。
眾人拱手,「我等交差。」
「辛苦了。」
賈平安知曉這些人一心想回家見親人,就算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道了。
至於賞賜,這時候賈平安出手就是打臉。
夏五被狠抽了一頓,隨後重賞。
「說說。」
夏五抽噎著,知曉自己犯錯了。
「此去咱們就在林子裡轉悠,尋到了人參之後,就按照郎君說的間隔著采……林子裡好些獸類,那些呆傻的一棍子就打暈了,就是有些腥膻……」
「郎君,為何間隔采參?」
夏五覺得郎君有些太浪費了,「滿地都是人參,有的地方一進去,一片葉子……」
這個時代的人參,大概就相當於蘿蔔?
賈平安後悔了。
「多弄些回來多好?」
隨即就是檢查。
在這個時候回來,人參的乾燥沒問題。
人參酒的作坊里,管事看著一箱箱的干參被送進庫房,有些麻木。
「郎君,不是說……很珍貴嗎?」
現在怎麼看著像是大白菜呢?
「這些人參,看看這些蘆頭,沒個數十年想都沒想。」
賈平安看著這些人參,只覺得自己坐擁金山。
……
「阿郎!」
正在做事的程知節暈得很。
「咋?」
他最厭惡做事的時候家人來摻和。
所以聲音很惡。
管事進了值房,喜滋滋的竟然忘記了行禮,「去北方的人回來了。」
「多少?」
程知節漫不經心的問道。
若是只挖了一點,那這便是擅闖白虎堂,直接拿下一頓棍棒。
「說是多不勝數。」
多不勝數……
「那個……老夫身體不適,告假!」
老程想到了那個彪悍的人參酒,哪裡還坐得住。
他出了皇城,剛上馬……
「老程且等等。」
程知節回身一看,蘇定方加梁建方,二方都來了。
今日的長安城中有些古怪。
著名的三位老流氓竟然在朱雀街打馬疾馳。
「站住!」
巡街的金吾衛看到了,有正義凜然的軍士準備去攔截。
「作死呢!」
帶隊的將領罵道:「這是盧公他們,這般疾馳,定然是有緊急軍務。」
一群金吾衛的將士羨慕的看著這些老帥飆車過去。
到了道德坊依舊是這個尿性,姜融甚至都沒來得及吸一口歐氣,就看著他們沖了進去。
「人參何在?」
三人被帶到了人參作坊,此刻竟然還在搬運。
賈平安就坐在邊上,手中拿著一根不知多少年的人參在觀摩。
這根人參的品相很好,根須茂密的就像是老程的鬍鬚。
吸一口,天長地久。
「小子,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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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建方一臉怪笑。
「吃了鐵定會噴鼻血。」
賈平安把人參放回去,起身迎接幾位老帥。
「閃開!」
可沒人有功夫搭理他。
「這些可是老參,能吊命的那種,拿來泡酒浪費了些。」
賈平安財大氣粗的道:「到時候直接把酒罈子弄大些,隔一陣子喝一杯,舒坦。」
梁建方拿起一箱人參就準備閃人,「老夫家中事多,先回去了。」
這老貨是想私藏吧。
程知節罵道:「自家生意也要偷,不要臉。」
說著他也準備弄兩箱子人參回去。
只有蘇定方很淡定,「拿了回去你等可知曉如何做?」
呃!
這個確實是啊!
兩個老漢訕訕的把箱子放下。
一群棒槌!
「都是老帥,要矜持!」
蘇定方恨鐵不成鋼的道:「難道小賈會不告訴咱們嗎?」
你們怎麼就那麼不要臉呢?
「每人五根……」
這次連蘇定方都對他怒目而視。
「五根?」
程知節的心態炸了,「老夫一口一根,你只給老夫五根?」
梁建方嘆道:「小賈,莫要摳門啊!」
蘇定方順手就順了十餘根老參進懷裡。
「這是老參,不是蘿蔔!」
賈平安有時候真心希望能弄死一些棒槌,但這些老師卻不成,少一個就是戰略核武器失靈的感覺。
「這等老參就算是要用,一次也只能用幾片,一根……可能尋個罪大惡極的人來?」
「噴鼻血老夫知曉,可難道還能吃死人?」梁建方不解。
賈平安決定給他們做個示範。
這都不是事。
晚些,一個看著豪邁的大漢被帶來了。
「此人死有餘辜。」
送來大漢來的小吏拱手說道。
賈平安皺眉,「犯了何罪?」
小吏看看三個老帥。
「殺了十餘孩童。」
死變態!
賈平安把一顆人參丟過去,「餵他吃。」
大漢一陣狂笑。
「耶耶無需餵。」
他的雙手被綁著,就跪在地上,俯身低頭,一嘴咬住了老參。
嘎嘣脆,雞肉味。
「美味!」
大漢用力咀嚼著,參須不斷往下落。
吃完了,他打個嗝,顧盼自雄的道:「可還有?」
沒人搭理他。
「咦,有些熱?」
大漢詫異的看著手腳。
然後……
「熱!」
一整根不知年限的老參就這麼被他吃了進去。
晚些,大漢覺得熱得不行,身上竟然出汗了。
「熱!這是什麼毒?」
果然,吃了老人參就這個尿性。
賈平安在觀察。
鼻血噴了。
嘩嘩的。
大漢慌得一批,「這是什麼毒藥?」
不怕死的沒幾個,就算是不怕死,也懼怕這個過程。
「救我!」
大漢哀求著,跪在地上磕頭。
血一直流。
人參能加速氣血運行,吃多了就不是加速,而是逼迫血液加速運行。
賈平安看著三個老帥,目光平靜。
「老夫……錯了。」
程知節後怕不已。
「若非是有病,哪怕是一日吃幾片都不成!」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