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兩枚銅錢
賈平安只想做個姿態罷了,可阿寶卻沒有領會精神,一下就躥了出去。
就好比後世的超跑一般,阿寶一下就起速了。
我的崽,你別跑啊!
你跑了我豈不是白給了圖紙?
吁!
人影一閃,那道人竟然就衝到了前方,伸開雙手阻攔。
你以為你是車障?
賈平安趕緊一拉韁繩,阿寶人立而起。
咿律律!
邊上有女人路過,贊道:「好騎術!」
阿寶落地,道人稽首,「先前怠慢了武陽侯,還請勿怪。」
賈平安詫異的道:「這是為何?此刻百騎被僧人詬病,賈某得趕緊回去主持大局,否則頃刻間就有不忍言之事……」
你攔我作甚?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畫的那個無極圖有多厲害嗎?
道人不禁肅然起敬,「此事武陽侯勿憂,盡在我等的身上!」
看來那個無極圖的效果非凡啊!
但賈平安不能喜出望外,更不能得意洋洋。
否則這些閒雲野鶴般的道人會鄙夷他。
「那些僧人人多勢眾,你等就這麼些人,如何是他們的對手?還是算了吧。」
賈平安神色黯然。
但先前李大爺讓那些道人發過誓,若是沒有幫助過賈平安的道人,就不能按照這個法子修煉,更不能把圖紙泄露出去。
所以賈平安不急,他甚至嘆息一聲,「此事……轉告太史令,多謝他了,告辭!」
他輕輕一夾馬腹。
阿寶沒動。
在上次出現了配合失誤後,阿寶顯然還在宕機中,在審視著賈平安發出的指令。
我的崽,你快走啊!
道人一把拉著韁繩,抬頭道:「今日……太史令他們出來了。」
李淳風等人出來了,賈平安見好就收,下馬道:「這是何苦?」
李淳風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小賈,那個新學老夫可能學?」
李大爺來學該怎麼稱呼?
賈平安暗喜,正色道:「學問學問,本就互相交流才是學問,孤芳自賞何益?」
隨後進去。
「這張圖……武陽侯,敢問來自於何處?」
勝義誠懇的問道。
呃!
我能說是陳摶老祖的嗎?
此刻老祖還沒出生吶!
賈平安發現自己坐蠟了。
但……
「此事我也不知,只是當初曾被傳授過。」
晨明詫異的道:「你就沒按著修煉過?」
修煉……我啥都不懂修煉個什麼?
什麼煉神還虛,什麼奼女嬰兒,我看了一頭霧水,修煉……修鍊金丹嗎?
「當年先生說過,修煉要看緣分!」
「此言大妙!」晨明贊道:「修煉收徒無不是緣分。」
然後你們收徒少得可憐,人越來越少。
李淳風目光炯炯的道:「新學裡可還有這等學識?」
呃!
我也不知道啊!
前世資訊爆炸,每個人滿腦子都是各種資訊,不可能頃刻間就能總結出來。就像是今日,若非聯想到了陳摶老祖,賈平安也想不起無極圖來。
「如何?」李淳風看著眾人。
「好!」
賈平安隨即就被趕了回去,李大爺說剩下的事兒他包辦。
「武陽侯,趕緊吧!」
一個內侍在皇城外等候,見他來了直跳腳。
「何事?」
「昭儀尋你。」
武媚此刻冷著臉,身前站著的是邵鵬。
「……那些和尚到處散播武陽侯的壞話,那些百姓蒙昧,大多信了……」
「這等手段修煉的是什麼?」武媚譏誚的道:「這還沒動他們的田地和隱戶呢!就慌慌張張的跳出來。」
「不打自招。」
周山象看了邵鵬一眼。
「昭儀,武陽侯來了。」
見賈平安從容而來,武媚贊道:「就這就比那些人強!」
行禮後,武媚開門見山的道:「我準備和陛下說,讓你去北方。突厥餘孽不時作亂,你在那邊辛苦幾年,到時候帶著功勞歸來,誰還敢拿你造謠……」
阿姐動殺機了。
若是昨日,賈平安覺得跑路這個選擇也不錯,只是需要盡力爭取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去。
但現在他卻不虛了。
「阿姐,我去了北方,那豈不是代表著陛下低頭了?」
這是刷忠心的好時候。
看看,平安如此忠心耿耿,誰能比?
「此事暫且顧不得了,你只管去,回頭我想辦法讓你娘子也跟著去。」
「昭儀,這不合規矩。」
將領帶著娘子出征,從未有先例。
武媚霸氣的道:「規矩都是人定的!」
賈平安還想說話,李治來了。
「臣告退。」
李治駐足,面無表情的道:「安心的去,回頭功勞優先。」
賈平安謝恩,隨即出宮。
至於什麼功勞優先,這話聽聽也就算了,到時候惹得一身騷。
「是蕭淑妃。」
帶路的內侍止步避開。
賈平安已經看到了蕭淑妃。
「牆頭草!」
蕭淑妃冷哼一聲。
我什麼時候是牆頭草了?
不是一直是你要死要活的說什麼邪祟上身,逼著我提心弔膽的進宮嗎?
有人把這邊的事兒稟告了李治那裡。
「蕭淑妃說牆頭草。」
李治淡淡一笑。
武媚冷冷的道;「臣妾是在感業寺結識的平安,那時候他還是個懵懂的少年。什麼牆頭草?自家莫名其妙的說什麼邪祟,可數年下來卻不見邪祟把她怎麼了。」
王忠良來了。
「陛下,一群僧人在道德坊鬧事。」
李治面色微冷,「這是得寸進尺了?」
武媚霍然起身,「陛下,這是要給你沒臉呢!」
李治眼中閃爍著殺機,「去問問。」
武媚深吸一口氣,「平安的兩個娘子有孕在身,陛下……」
李治背身默然。
武媚冷冷的道:「王忠良,讓百騎去道德坊,若是那些僧人敢衝擊賈家,全數拿下!」
王忠良一怔,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默然。
若是賈家被衝擊,那就是活生生在抽他的臉!
朕這些年是否太放縱了方外人?
武媚冷著臉,「若是賈家出事,陛下,臣妾就無禮了。」
邵鵬暗自心驚,心想那些和尚也算是膽大包天。
「當今寺廟靠的是田地和隱戶寺奴,日子過得頗為滋潤,若是田地和隱戶被查,那就動搖了他們的根基。」
李治的話有些含糊,但卻指明了此次僧人們鬧騰的緣由。
——清查隱戶觸動到了他們的利益!
「朕只是試探了一番,豪族沒動,僧人們卻動了。」
武媚冷笑道:「陛下,臣妾以為,這弄不好就是豪族們在鼓動僧人鬧事。」
這個女人果然聰慧。
李治點頭,「豪族一旦動了,朕便能以江山社稷為由,從大義上壓制他們,可僧人們出手,朕卻不好處置他們。」
……
道德坊。
數十僧人推開坊卒,徑直往賈家去了。
「就在前面!」
賈家聞聲開門,杜賀看了一眼,回身喊道:「老二,小魚,都出來,拎著兵器出來!」
王老二等人聞風而動,拎著刀子出來。
「二位夫人,來了好些僧人。」
衛無雙和蘇荷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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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不是派人去了嗎?」
……
「法師,那些人壓根不聽。」
玄奘放下經文,聲音有些虛弱,「到手的好處管它合不合乎規矩,誰都別想讓他們交出去。習慣了享受,不管來處為何,也不肯放手。紅塵濁世,寺里和外面不過一牆之隔,可心卻並無不同……」
……
賈家外面,王老二帶著徐小魚幾人在和僧人們對峙。
「有本事砍一刀試試?」
「但凡有人中刀,賈平安就逃不掉重責!」
王老二空有殺人技,卻無可奈何。
「進家堅守!」
杜賀痛苦了下了撤退的命令。
「郎君戰無不勝,我卻丟了他的人!」
「幹什麼呢?」
邊上有人厲喝。
杜賀剛退進家,就聽到了喊聲。
「誰在這裡鬧事?」
僧人們側身,就見一群道人大步走來。
「是道人!」
一個僧人上前,冷笑道:「你等來此作甚?」
為首的道人稽首,仙風道骨的一塌糊塗,「貧道聽聞有人在賈家鬧事,便帶人來查看,可是你等?」
僧人笑道:「賈平安與你等何干?」
道人淡淡的道:「武陽侯乃是我道門之人。」
「什麼?」
僧人怒,「為何我等沒聽過?」
道人冷冷的道:「我道門之事與你等何干?」
僧人退後一步,「你等今日是要存心與我等為敵?」
道人們只有十餘人,僧人們四十餘人,幾乎是三打一。
道人活動了一下脖頸,「那又如何?」
雙方逼近。
杜賀已經看呆了。
……
衛無雙已經換了一身方便活動的衣裳,手中拎著一根齊眉棍。
蘇荷在糾結。
「無雙,你說我拿什麼兵器好?」
她的面前擺放著剪刀、錐子、簪子……十餘種兵器。
衛無雙淡淡的道:「你拿什麼都是無用。」
她拿起簪子插進了頭髮里,回身,「走,去看看!」
三花在外面拎著木棍子,見她出來就說道:「大夫人,後門應當沒人。」
衛無雙挑眉,「從後門逃走,那是給夫君丟人,走,去看看。今日那些僧人若是敢闖進賈家,長安城中將會風起雲湧!」
「夫人!」
鴻雁急匆匆的跑來,「夫人,外面來了些道人,擋住了那些僧人。」
衛無雙帶著人到了前院,杜賀嚇得魂不附體,「大夫人,拳腳無眼,若是二位夫人有個差池,郎君能活剝了我的皮!」
「怕什麼?」
衛無雙當先走了出去。
外面開打了。
砰砰砰砰砰砰……
……
李治和武媚在商議政事。
晚些,武媚放下文書,問道:「百騎可來了消息?」
邵鵬搖頭,「昭儀,還未來。」
李治安慰道:「那些僧人就是去恐嚇示威,誰也不敢闖入賈家。」
一旦有人闖入,那性質就變了。
「臣妾知道,可賈家兩個女人都大著肚子,若是被他們恐嚇……陛下,夫人生產極為兇險。」
李治想到了武媚在去昭陵的路上生產的事兒,不禁有些後怕。
「確實如此,不過百騎會攔住他們。」
他看似漫不經心的道:「難道僧人們對朕不滿?」
王忠良心中一凜,知曉皇帝的火氣終究還是壓不住了。
皇帝一旦生出了此心,以後那些僧人再想要好處就難了。
李治走出了大殿,回身看著武媚,「文德皇后去後,先帝和朕悲痛欲絕,後來朕監造大慈恩寺,為了便是文德皇后。隨後令玄奘入寺翻譯經文,更造了雁塔,對佛門不可謂不尊重,可如今看來,朕卻錯了。」
他冷著臉道:「今日但凡去了道德坊的僧人,一律取回度牒!」
度牒就是身份證明,證明大唐承認你是個僧人,依此來免稅。
收回度牒,這數十僧人從此就成了平民身份,每年該繳納的賦稅得繳,該服的役還得去……
這對於那數十人來說便是晴天霹靂!
武媚覺得心中暢快,「陛下英明。」
「陛下!」
王忠良來了,一臉古怪之色。
「如何?」
武媚有些焦急的問道。
她擔心的是衛無雙和蘇荷。
想想平安孤零零一人,唯有孩子能延續賈家的血脈,若是因此出了岔子,她能記仇一輩子。
王忠良想到了先前接到的消息,越發的覺得古怪了,「那些僧人在賈家門外喧囂不休,賈家家人和他們對峙,就在此時,來了十餘道人,雙方爭執,道人說武陽侯乃是道門中人……」
李治一怔,心想賈平安何時入的道門?
他看了武媚一眼,「你可知此事?」
武媚搖頭,「臣妾從未聽聞平安入道門。他若是入了,定然不會瞞著臣妾。」
「那些道人和僧人隨後發生了衝突,十餘道人把那些僧人打的狼狽逃竄。」
李治:「……」
武媚:「……」
平安這是從哪得了道門的幫助?
「太史令!」
李治想到了李淳風,「讓太史令進宮。」
「陛下,太史令說忙著呢!」
李治黑臉,「這是何意?」
「一群道人聚在一起爭執,太史令掌總,面色通紅的,看著好似……洋洋得意。」
今日見鬼了!
但李大爺顯然及時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隨後進宮請罪。
「今日道人們去了道德坊,和僧人衝突,說武陽侯乃是道門中人,為何?」
李治很是好奇,特別是老李家自稱老子後裔,所以道家按理就該飛黃騰達了。
可道家的收徒方式讓人無語,竟然說什麼緣分,於是多年下來依舊不見人丁興旺。
秘籍的事說不說?
說了顯得我道門見利忘義,不妥!
不說……那該尋個什麼理由?
李淳風不愧是老江湖,抬頭道:「陛下,上次武陽侯給了水飛法,對道門幫助頗大……」
「何為水飛法?」
李淳風解釋了一番,李治不禁頻頻點頭,「果然巧妙。」
「今日貧……今日臣與諸位道友聚會,聽聞僧人們竟然為了隱戶之事對武陽侯發難,頓時就怒了了。」
李淳風誠懇的道:「陛下,道門雖是方外,可大唐不寧,何來的方外?此等事道門義不容辭,隨即諸位道友就叫了弟子去道德坊。」
小賈,老夫一番話倒是虧欠你了。
他不知道賈平安才將表忠心,不說無極圖之事反而是天衣無縫。
道門果然是皇室的貼心人,雖然不爭氣,平日裡爭鬥不過佛門,不過精神可嘉。
隨後宮中就傳出了話。
……
「師父!」
新明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一臉崇拜之色。
安雲睜開眼睛,「何事這般急躁?」
他對這個弟子最不滿意的就是性子,太急躁了。
新明歡喜的道:「先前那些人來咱們這說是一起去道德坊,師父你婉拒了,如今消息來了,那伙人在道德坊被一夥道人打的抱頭鼠竄。」
正在看書的新德笑道:「果真?」
新明點頭,「我還看到了幾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說是那些道人好兇惡。」
安雲嘆道:「道門插手了,什麼理由?」
「說賈平安是道門中人。」
「這個理由牽強,不過足夠應付那些人了。」安雲搖頭,「賈平安有了道門撐腰,再想動他就難了。」
新明坐下,有些不安分的拿起經文看了幾眼,然後說道:「那些人說下次定然要讓那些道人好看。」
「不要摻和。」
安雲重新閉上眼睛。
外面突然傳來了喧譁,新明蹦起來就跑。
安雲搖頭,「沒有定力。」
「師父!」
新明的聲音聽著有些幸災樂禍。
「師父,宮中傳來消息,今日去了道德坊的僧人一律收回度牒!」
安雲也穩不住了,「沒聽錯?」
「沒聽錯。」
安雲嘆息,「這些人衝動了,忘記了方外不可干涉這等事,皇帝怒了,一怒之下,這數十人從今年開始就要繳納賦稅,這也就罷了,那些寺里有錢,自然會給他們。可服役怎麼辦?」
長安縣的勞役可不少,到時候把那些僧人叫去……
三人面面相覷。
……
百騎里此刻已經成了歡樂的海洋。
「五香樓!」
有人在高呼。
「百騎貸!」
明靜振臂歡呼。
瑪德!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五香樓去了作甚?下衙了一起聚餐,長安食堂!」
長安食堂吃飯可不便宜,百騎里吃過的寥寥可數,所以才將失望的又歡喜了起來。
「百騎貸!」
明靜不屈不撓。
賈平安冷著臉,「果真要?」
明靜伸手,心中盤算了一下,「不許要利息。」
無息貸款,那豈不是不花白不花?
明靜心中暗爽。
賈平安摸了摸,右手握拳放在明靜的手心上方,鬆開,然後閃人。
明靜以為是金銀,不禁暗喜。
低頭,兩枚銅錢!
「賈平安!」
老娘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