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不,是被人殺
賈平安回來了。
在得了消息後他草草陪家人在外面選了個地方,隨後回城。
路上想起賈昱那一臉接下來就是我負責的模樣,賈平安不禁想笑。
「陛下,趙國公求見。」
君臣齊齊覺得詫異。
武媚淡淡的道:「平安本就穩重。」
李治說道:「是啊!穩重。」
劉仁軌回來後賈平安為他接風洗塵,就在平康坊,十餘人喝多了唱歌,堪稱是鬼哭狼嚎。隔壁的聽不下去了就捶門喝止,結果被一群人暴打。
重臣打群架,這個臉李治丟不起,當即令百騎出動,把消息壓了下去。
這便是穩重?
李治笑了笑。
賈平安進來,李治當即問道:「此事你如何看?」
「陛下,此事臣以為阿史那賀魯是不甘心,覺著自己時日不多了,若是不能在離去之前取得重大戰果,他的身後名將會臭不可聞。另外,他的兒孫處境也不會太好。」
「這是動機。」李治點頭,「吐蕃那邊朕以為會旁觀。」
「陛下睿智。」賈平安小小送上彩虹屁,見皇帝一臉受用,說道:「吐蕃是虎,突厥是狼,虎狼不會一起狩獵。」
李勣說道:「若是聯手,雙方都得擔心被對方給吞併了。」
都不是好鳥啊!
許敬宗說道:「陛下,突厥當征伐。」
「沒錯。」賈平安為老戰友送上助攻,「陛下,阿史那賀魯突襲輪台失敗,此刻軍心沮喪,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
李義府皺眉,「這個時機是否妥當?」
賈平安覺得李義府整人有一手,但對戰陣的理解卻是個棒槌。
二人四目相對,李義府想迴避,賈平安笑了,「自從征倭之後,大唐軍隊再無動靜。軍隊隔幾年就得動一動,而且不能是小動靜,最好是弄一個強勁的對手來操練一番。」
後來改成了募兵制,節度使帶著自己的軍隊在外面廝殺,而關內的府兵漸漸淪為了棒槌,最後被一擊而潰。
這句話讓李勣都忍不住表態,「此言甚是。」
軍隊要見血,不見血的軍隊遲早會吃大虧。
賈平安成功完成了對李義府的碾壓,「操練再狠,可當臨戰時,對方萬騎而來,那動靜之大,能讓第一次上陣的將士們兩股戰戰。當箭矢如雨水般的傾瀉在頭頂上,沒經歷過的將士會心慌意亂。」
結論不言而喻。
「就是要打!」
「對,真刀真槍的廝殺才能錘鍊出兇悍的將士。」
皇帝拍板,「安西如今成了四戰之地,吐蕃在虎視眈眈,突厥更是上手試探,如此,大唐當擊其一路,震懾四鄰。」
有麻煩了怎麼辦?
打!
這就是大唐的回答。
「另外,大食滅了波斯。」
李治沉聲道:「大食前次攻打波斯,殺波斯王,可並未更進一步。王子卑路斯奔吐火羅,等大食軍去,吐火羅派兵護送卑路斯歸國,隨即繼位。但沒多久大食再度來襲,此次滅了波斯後他們駐軍不去,顯然是想盤踞在那一帶,窺探安西等地。」
這是一個變數。
賈平安心中一凜,「陛下,大食乃是勁敵,大唐需要他們的消息。」
李治點頭,「朕已經令百騎發動密諜去查探了。」
「但臣以為波斯人知曉的更多。」賈平安說道。
李治笑道:「可去問問。」
此次征伐突厥賈平安不能去,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所以皇帝問人選時,他一言不發。
除去他之外,此刻能獨掌一面的就是蘇定方,但蘇定方老邁,在西北坐鎮防備吐蕃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其次便是薛仁貴。
果然,李治最後決定讓薛仁貴領軍出擊。
大唐需要獨掌一面的人才,而人才需要錘鍊。
裴行儉等人再度披掛上陣,跟隨薛仁貴出發。
「這一戰,務必要讓大唐在西方少一個對手!」
皇帝破天荒的咆哮著。
將軍跪下,大聲應諾,發誓不能掃滅阿史那賀魯就不收兵。
這便是盛世才有的景象。
賈平安很忙。
大軍出動兵部的事兒不少,特別是魚符就得經過兵部的手。
「為何叫做魚符呢?」
賈平安覺得老李家太霸道了。
原先以虎子稱呼夜壺多好,撒泡尿就能聯想到千軍萬馬,現在卻叫做馬子。
原先兵符叫做虎符,聽著就霸氣,現在卻叫做魚符。
幸而李家的先祖只是叫做李虎,賈平安心想若是叫做李飯怎麼辦?以後吃飯也得改個說法。
這等避諱最是無稽。
大軍出動,賈平安的事兒反而多了起來。
「去查長安的波斯人,特別是最近來的,問大食的消息。」
兵部的密諜動作很快,隔幾日就帶來了一個商人。
「見過趙國公。」
商人看著很是虔誠。
「大食如何?」
時至今日,賈平安已經無需考慮手段,而是徑直問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這便是上位者的做事方式。
而所謂的迂迴則是無奈之舉……能直截了當誰願意婉轉?
商人眼中迸發出了歡喜之色。
「趙國公,大食人兇狠,如今說是兵分多路,衝著四面八方在廝殺呢!」
賈平安神色平靜,「可是戰無不勝?」
商人的眼中多了震驚之色,「國公竟然知曉?」
賈平安當然知曉,他知曉這是大食最為強大的時期,在這個時期內,大食不斷向四周擴張。
「天竺那邊可是倒霉了?」
那塊土地的人從很早以前就是個悲劇,誰都能去欺負他們一番。
商人點頭。
「君士坦丁堡卻是他們的攔路虎。」
大食數度進攻東羅馬,卻屢屢受挫,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希臘火焚燒大食水軍的事兒。
若是沒有東羅馬的頑強阻攔,後果會是什麼?
賈平安只需想想就覺得有趣。
「敘利亞呢?」
賈平安能記得一些模糊的事兒,但具體時日卻忘記了。
明靜在邊上見到商人的眼神突然一變,恍如見到了神明。
「敘利亞已經沒了。」
好吧,這個大食真的牛逼!
「波斯也沒了,大食的實力空前強大。他們如今正在朝著各處擴張,但有兩個讓他們頭痛的對手。其一是東羅馬,其二便是大唐。」
歷史上大食不斷攻打東羅馬,可卻功敗垂成,否則就能一往無前……歐洲要倒霉了。
而大食對東方的覬覦不減半分,他們的使者隔一陣子就會來一次……
「國公,大食使者要來了,咱們該去郊迎。」
吳奎見到了賈平安眼中的光。
這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
……
郊迎很隆重。
使者有些懵。
「什麼?」
隨從說道:「是兵部尚書來迎。」
太客氣了啊!
使者笑道:「看來咱們的運氣不錯。這位尚書是……」
大食遠離大唐,要想獲取大唐的消息只有兩條路:其一從行商的口中得知,其二就是派遣使者來親自打探消息。
隨從說道:「這一任兵部尚書是賈平安。」
「那位趙國公?」使者一直在微笑,聞言大笑起來,快步走了過去。
「這位使者頗為倨傲。」陪同使者的官員在賈平安身邊介紹情況,「這一路很是冷漠,誰都不搭理……」
王勃跟著來開眼界,說道:「大食勢大,使者自然倨傲。大唐就是如此。」
大唐的使者出去都是昂首挺胸。
「哈哈哈哈!」
官員和王勃齊齊側身。
使者笑的就像是遇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般的熱情,近前後說道:「見過趙國公。趙國公在大食的名聲可不小。國公武功赫赫,我也喜歡探討征戰之道,可只是私下自己胡亂琢磨,晚些還請國公賜教。」
這也太熱情了吧?
王勃看了官員一眼,低聲道:「這是冷漠?」
官員木然,「我咋知道?」
賈平安笑了笑,「貴使遠來,先安頓了再說。至於探討兵法,我最近事多,不過我這個弟子倒是得了我的真傳,子安。」
王勃上前,束手而立。
賈平安指指他,「使者若是著急就和他聊聊,若是不著急,且等我忙過這幾日再說。」
探討兵法?
王勃和狄仁傑曾無數次紙上談兵,但一直沒機會實踐。
他天生喜歡裝比出風頭,所以矜持的道:「只是學了先生的皮毛罷了。」
但使者卻頗為歡喜的答應了。
賈平安的弟子啊!
這等年輕人衝動,弄不好一番話就能套到許多機密,更是能窺探到賈平安用兵的手法。
這是無價的情報。
大軍駐紮在波斯,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往東邊發展。而安西都護府就是一頭攔路虎。
若是開戰,就得摸清楚大唐統帥的性子。
蘇定方沒必要打聽,薛仁貴不在長安,賈平安就在眼前……這個少年雖說只是他的弟子,但也是一個渠道啊!
使者很是興奮,安頓下來後就托人請了王勃來。
「兵法之道虛虛實實……」
王勃說的精神煥發,把和狄仁傑一起紙上談兵的『成果』說了不少。
使者暗自興奮,隔壁正在奮筆疾書記錄王勃講話的大食人也是格外的歡喜。
宮中,李治問道:「那是什麼兵法?」
賈平安說道:「王勃做事有些浮躁,臣就令他和狄仁傑一起琢磨兵法,他們琢磨了許久……」
武媚有些不虞,「這等學問豈可傳於大食?」
賈平安說道:「上次算學來了個學生,先是和狄仁傑比試紙上談兵,狄仁傑慘敗。王勃看不過就出手,敗的面如土色……」
李治訝然,「那學生難道有名將之姿?」
賈平安說道:「那學生在算學號稱大話精,後來他過於嘚瑟,放話說自己有名將之姿,結果算學的門子看不下去了,就出手和他紙上談兵,不過一刻鐘,大話精遍體冷汗。」
「那門子……」武媚覺得這事兒越發的有趣了。
賈平安說道:「阿姐,那門子原先是個隊正,在軍中帶著麾下征戰,因為指揮不力,導致重大傷亡,自己也瘸了一條腿……」
李治木然。
「一個無能的隊正擊敗了那位大話精,大話精擊敗了你的弟子和狄仁傑的聯手,那麼你的弟子……」
賈平安認真的道:「他連紙上談兵都談不上。若是大食人如獲至寶,那臣想這是天大的好事。」
……
王勃回到了家中。
他吃住學習都在賈家,但隨時都能回家探望。
「三郎!」
王福疇下衙後來,左手還拎著一小罈子酒水,右手拎著一個油紙包,一股子滷肉的味道浸透了出來。
老王的俸祿按理也算不錯,可架不住他不會持家啊!基本上都是月光。
但現在不同了,王勃去了賈家。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既然跪下叫了恩師,自然要吃先生的,住先生的。
當然,先生一旦需要你時,你就得兩肋插刀,否則天下人都會唾棄你。
於是老王就節省了一大筆開銷,這不小日子過的倍兒滋潤。
「來的正好。」
王福疇笑道:「為父下廚做幾道菜,你且等著。」
他的娘子早早就去了,留下王福疇拉扯著幾個孩子很是艱難。
王福疇成功的把幾個孩子教的很出色,至少在智商上堪稱是無敵。但人無完人,在治家方面王福疇就是個棒槌,對錢財從無規劃,有多少就用多少。
王福疇進了廚房,趕緊弄了幾個雞蛋,又弄了一條醃肉,一看才想起這是年初兒子從賈家帶回來的。
前日剩下的菜蔬幾朵,加上醃肉一起煮了。
滷肉加醃肉,看著還不錯,但王福疇想想,又去弄了六個雞蛋,一傢伙全給煮了一個蛋湯。
「吃飯吃飯。」
王福疇笑眯眯的端著菜出來。
王勃正在看書,見狀急忙去洗手,隨後進去幫忙。
父子二人坐在了院子吃飯。
秋風吹拂很是清爽,王福疇問了兒子最近的情況,得知學業大進後頗為欣慰。
「可要喝酒?」王福疇看著兒子。
王勃猶豫了一下,「先生說十八歲之前最好別飲酒。」
王福疇納悶,「這個說法古怪,不喝也罷。」
他一邊喝酒,一邊說著自己最近讀書的新感悟。
王勃十五歲了,在這個年齡當爹的也不少。
他一邊聽著父親說學問上的事兒,一邊偷偷看著酒罈子。
少年好奇,就想喝一口。
王福疇看出了他的意圖,給他倒了一杯,「喝吧,嘗嘗即可。」
王勃喝了一口,咳的撕心裂肺的。
「哈哈哈哈!」
王福疇笑的很是得意。
喝的微醺,王福疇得意洋洋起來,「為父的學問如今也算是大成了,只可惜身為胥吏,無法施展一身所學啊!」
老王把縣尉比作是胥吏,由此可見骨子裡的清高。
他看著兒子,感慨的道:「我兒何時才能學業大成?趙國公文武雙全,你跟著他可學了刀槍拳腳?」
王勃說道:「自然學了。」
王福疇頷首,欣慰的道:「學了這些,以後就算是不能為將,好歹也能護著自己。對了,為父最近琢磨了些兵法,既然你頗有天賦,為父便傳授與你。」
王勃默然。
王福疇滋的一聲喝了一口酒,眉毛直抽抽,「怎地?擔心自己學不來?」
王勃說道:「阿耶,今日大食使者向我請教兵法。」
王福疇:「……」
……
第二日凌晨,王**床就發現待遇變了。
「從今日起操練兵器。」
賈平安指指家中的護衛,「想尋誰做武師傅,只管說。」
王勃覺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風險很大。
他看看那些護衛,猶豫了一下,「要不……二哥吧。」
王老二舉起斷手,木然。
賈平安一腳踹去,王勃捂著屁股說道:「就請先生教我。」
王老二笑道:「倒是有眼光。郎君的刀法乃是實戰而來,最是犀利。」
段出糧木然道:「我來監督。」
王勃急忙擺手,「不了不了!」
段出糧渾身冷颼颼的,讓王勃敬而遠之。
「看好。」
賈平安連續揮刀三次,每一次角度都不同。
「殺!」
「殺!」
「殺!」
賈平安每一刀都喊一聲。
王勃覺得很羞恥。
陳冬和段出糧站在一起,贊道:「郎君的刀法簡潔的平平無奇,你以為如何?」
段出糧說道:「你我都不是郎君的對手。」
陳冬問道:「若是聯手呢?」
段出糧看了他一眼,「也是死!」
兜兜拉伸出來了,好奇的問了賈昱,「大兄,我和練刀嗎?」
賈昱眼皮子顫抖著,「你還是不練為好?」
「為何?」兜兜不滿的道:「大兄你這是看不起我嗎?」
雖說是家中的老大,賈昱依舊背不起這個罪名,否則老爹晚些會收拾他,「阿耶說你力氣小了些,控制不住橫刀的去向,容易傷人傷己。」
「哪有?」兜兜不滿的道。
賈昱說道:「上次你說要練刀,拿著橫刀差點就把阿福給剁了……」
兜兜噘嘴,「只是那一次而已,大兄你就喜歡揭短。」
呵呵!
賈昱覺得自己沒法和妹妹溝通了。
王勃很聰明,至少這三刀他很快就能學的有模有樣。
他有些得意,「先生,你看看如何?」
賈平安淡淡的道:「上了沙場一刀完事。」
王勃歡喜,「我一刀就能殺了敵人?」
賈平安搖頭,「不,是被人殺。」
王勃:「……」
賈平安吩咐道:「每日揮刀一百次,每十日增加二十次。」
王勃說道:「好!」
這不是小事嗎?
賈平安說道:「段出糧來監督。」
王勃一個哆嗦。
杜賀尋賈平安有事,二人去了邊上。
「王師兄,我們來對練吧。」
兜兜找不到對手,就尋了王勃。
王勃正在信心爆棚的時候,「好啊!不過你輸了不許哭!」
兜兜舉起橫刀。
「先看看我的刀法。」
先交流一下?
王勃覺得師妹很是謙遜。
「呀!」
一刀!
王勃雙膝一軟,竟然跪了。
橫刀就從他的頭頂上方掠過。
正在說事的杜賀張開嘴巴……
賈平安:「……」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