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野球大佬
杜賀呆呆的站在那裡,直至孩子怯怯的喊了一聲阿耶。
熱淚滾滾而落,杜賀迎過來,一手拉著妻子,一手拉著孩子,哽咽著,竟然說不出話來。
一家三口情緒宣洩的差不多了之後,杜賀才想起洪夏。
「敢問長陵候……」杜賀有些怯,不知道洪夏把妻兒送來是何用意。
若是賣,那洪夏不至於親自來。
若是白送,洪夏更不必來。
洪夏感慨的道:「一家久別重逢,看的某感慨不已。某前陣子禮佛,對家事多有疏忽,今日才知曉李氏的夫君在此。若是分隔至親,便是人倫慘事,某不為也!如此你一家團聚,此後且好生度日。」
這……
那日杜賀去洪家求情,被暴打了一頓,那門子可是說的真真的,說長陵候讓他滾,勛戚就沒有把奴婢專賣的,丟不起那個人。
杜賀確信這便是洪夏的意思,但此刻洪夏一臉悲天憫人的模樣,若是腦後多一個光環,怕是會引來坊民的膜拜。
「賤奴不敢。」杜賀深知這些勛戚的狠辣,所以又試探了一下。
洪夏笑了笑,雲淡風輕的道:「我家奴僕不少,哪裡就差了他們母子?你一家且團圓,某留個人在此,晚些等賈參軍下衙了,就直接去把奴籍換到賈家。」
更換奴籍必須要辦理手續,販賣購買也是如此。但等賈平安下衙了,官府也沒人了啊!尋誰辦事去?
杜賀千恩萬謝,但心中依舊沒底。他把妻兒接進來,一面恨不能時光停在這一刻,讓他們一家人永久團聚。但又擔心此事有蹊蹺,恨不能時光一下轉到下午。
等賈平安下衙到家時,就見到杜賀一家三口站在門外。
「這是郎君。」杜賀帶頭,一家三口跪下。
「這是怎麼了?」
賈平安看了一眼,心中就知道了原委。
杜賀說道:「今日早些時候,長陵候親至,說是不忍見某一家骨肉分離,就把某的妻兒送來,還留了個人,說是去立劵。」
立劵就是交易的契約和證明。
那管事出來,行禮道:「見過賈參軍,我家阿郎說了,那日卻是宿醉,腦子暈暈沉沉的不清楚,清醒後發現不妥,卻得罪了賈參軍。這不今日就把他們母子送了來,回頭請賈參軍飲酒賠罪。」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想到那日阿郎冷冰冰的拒絕,事後還嘲笑賈平安不知道勛戚的規矩,純屬鄉下來的土包子。
可今日阿郎不知道發什麼瘋,竟然親自把兩個奴僕送了來,一文錢不要,人情都不要,只讓他說這是賠罪。
為啥賠罪?
管事不解,更覺得阿郎的態度有些低微。
就算是比爵位,阿郎也是開國侯,比他賈平安的開國男高了許多,為何要低頭?
他真的不解。
他覺得賈平安會愕然,隨後興奮激動。
「多謝長陵候了。」賈平安微笑道:「今日卻晚了,明日吧,明日杜賀你和他去把此事辦了。」
他平靜的就像是接收了兩頭肥羊一樣。
管事心中憋屈,回去本想問問洪夏,可洪夏卻先問了他,「賈平安如何說的?」
阿郎怎地這般迫不及待的模樣?
管事說道:「賈平安說多謝長陵候了,還說,明日把此事給辦了。阿郎,此人看著很平靜,壓根不在意。」
這是瞧不起你啊!
「不在意就好啊!」洪夏心中歡喜,「對了,他當時的神色是怎樣的?」
呃!
管事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很平靜,沒什麼喜怒。」
「沒有冷笑或是嘲諷?」洪夏真心緊張。
他雖然是開國侯,可卻少不得左武衛的掛職。若是沒了掛職,他就是個空頭開國侯,也就是個破落戶。
這就是以後所謂的當官不代長,放屁都不響。
管事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洪夏,不敢相信自家阿郎會這般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賈平安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並無,他就是微笑,看著很和氣。」
洪夏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啊!」
頃刻間,他又想到了些什麼,就板著臉道:「此事不可說,咦!」
他舉手沉吟……
「此事……說出去,就說某與賈參軍相見恨晚,等等。」洪夏的腦海里轉動著各種念頭,「罷了,還是說……某欽佩賈參軍的人品。」
管事懵逼。
第二天早上他稟告了洪夏,準備去道德坊,可一出門就看到了杜賀一家三口。
賈平安昨夜有交代:此事只管安心去辦,不必擔心洪家作難。不過雖然洪夏低頭,但做人卻不可太過,明早你一家子去早些,在洪家門外等候。
洪夏是沒給賈平安面子,後續發現了賈平安和梁建方那等親密的關係,擔心被整,趕緊就送了杜賀的妻兒來,賈平安覺得已經夠了。
別人給面子,你也得還一個。
晚些一行人去了雍州州衙。
「給換主家?」
辦事的小吏抬頭看著他們,詫異的道:「這可罕見啊!」
管事剛想把那番說辭說出來,就聽外面一陣問候聲。
「都去做事,莫要分心。」
「是。」
「許使君來了。」
眾人看向門外,許敬宗帶著兩個官員走了進來。
他看看值房裡的小吏們都在做事,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手中有事就要抓緊做好、做完。老夫並非是那等酷吏,若是無事可歇息一番。做好了嘉獎,做不好收拾。」
眾人應了。
許敬宗目光轉動,看到了杜賀,心中訝然,「平安遣你來辦何事?」
杜賀行禮,「賤內和犬子在長陵候家,某最近才知曉,郎君和長陵候相識,長陵候慨然把賤內和犬子送了來,今日是來立券。」
賈平安的態度他感知到了,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如此,他這時候就得為洪夏做臉。
許敬宗看了管事一眼,管事心中微動,急忙行禮。
侯府時至今日早就沒了當年的威風,和許敬宗這等皇帝的心腹更是沒法比,只剩下個空架子在那裡晃蕩。
若是能因此而結識了許敬宗,阿郎怕是會做夢都笑醒了。
許敬宗微微頷首,「老夫記著長陵候為人和善,不錯。那個杜賀,早些辦完事去一趟百騎,告訴平安,就說老夫下衙尋他有事。」
「是。」
杜賀微笑應了。
等許敬宗走後,管事試探著問道:「許使君和賈參軍相識,這個某知道,可這般看著……很是親密啊!」
杜賀知道他想要試探什麼,就微笑道:「許使君經常來家裡,和郎君一起用飯,很是隨和。」
老許經常來蹭飯,早就和賈家一家子熟了。
管事心中火熱,「回頭有空,咱們倆出來尋個地方喝酒?某請客。」
這是想套近乎。
杜賀想了想,知曉郎君對洪夏並無多少惡感,甚至覺得對方知趣。
但要謹慎,在郎君表態之前,他什麼都不能答應。
想到這裡,杜賀笑道:「若是要請客也該是某。」
晚些辦了手續,杜賀一家子站在外面,看著外面人來人往,恍如隔世。
李氏只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她牽著兒子問道:「夫君,郎君可好?」
杜賀點頭,「郎君極好,只要認真做事,在賈家就無須擔心。而且郎君大氣,某做管事,每月的錢糧不少,你且安心,能養活你和孩子。」
李氏哽咽道:「和你各自分開這幾年,我帶著肚肚每日煎熬,開始還得背著孩子做事,後來就用繩子綁在身邊……這日子苦不堪言,若非肚肚在,我真是不想活了……」
杜賀原先是官員,妻子出身普通,這幾年算是遭了大罪。
杜賀深吸一口氣,「是某對不住你們母子,以後好好的做事。」
賈平安得了消息也不在意,只是讓家裡把晚飯搞豐盛些。
他如今是百騎的二把手,唐旭不管他,邵鵬不管他,逍遙的和神仙似的。
「賈參軍,有人找。」
來的是李敬業。
「兄長,今日小弟和人約了城外跑馬,兄長你的阿寶可借給小弟騎騎?」
「娘子和坐騎概不外借!」賈平安沒好氣的道:「你就不能消停些?非得要飛鷹走馬,和紈絝似的。」
李敬業詫異的道:「不是紈絝,晚些還有馬毬呢!某下了一百貫的賭注。」
艹!
「帶某去看看。」
前世賈平安踢了十年的野球,每一場都下注,不過極少,也就是贏了能去吃喝一頓,隨後去KTV高歌一曲。
二人一路到了安善坊,這裡有一大片空地,不但能演武,也是打馬毬的好地方。
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嘀咕,見到李敬業後,有人喊道:「李大傻子來了。」
李敬業以前愛裝逼,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被這些人嗤笑為李大傻子。
李敬業覺得有些丟人,「兄長,若是某打斷幾個人的骨頭如何?」
「不如何,你阿翁會打斷你的腿,讓你在家中安享晚年。」
李敬業苦著臉道:「那太憋屈。」
「李敬業,這是誰?」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傲然問道。
「兄長,此人是皇族,和當今陛下同輩,叫做李必。」
李淵的生殖能力堪稱是霸道,就算是被太宗皇帝奪了帝位,依舊在後宮中不斷開花結果,堪稱是花叢中的小蜜蜂。
他的兒子太多,孫兒更是多不勝數,除非你是皇室人員,而且是專門負責管理宗室人口的,否則你絕對弄不清這些譜系。
賈平安更是如此。
但這個年輕人看著倨傲,隱隱是這群年輕人的首領,出身應當不差。
李敬業的性子就是你驕傲我就比你更驕傲,他傲然道:「這是某的兄長,百騎賈平安。」
在這個圈子說什麼爵位真的不夠丟人的,所以大伙兒比的是現狀。
有人後退道:「竟然是掃把星!」
「誰?」李敬業虎目圓睜,「誰說的?站出來!某兄長是克了你阿耶還是你阿娘,賤人,出來!」
裡面一陣嘀咕,沒人敢出來面對李敬業這頭熊羆。
賈平安只是笑著,這些年輕人的勾心鬥角讓他回憶起了前世。
「來不來跑馬?」
有人出來問道。
李必看了賈平安一眼,淡淡的問道:「你那馬是宮中的?」
賈平安沒想到他竟然有這個眼力,就微微點頭。
李必搖頭,「這馬神駿,比不過。不過某家中的馬有更為神駿的,你這個……」
他微微搖頭,有些不屑之意。
這人沒有毅力和鬥志。
說明他的日子過的綽綽有餘,太安逸了些。
賈平安只是一瞬就分析出了李必的性格。
「那就打馬毬吧。」
李必不再搭理賈平安,指指在場的人,「一邊九人,勝一籌一百貫,如何?」
所謂一籌,就是最後一球的意思。就和足球比賽的一比零,二比一……
這個賭注不算小。
眾人轟然應諾,氣氛漸漸火熱了起來。
李必看著賈平安,突然笑道:「賈參軍算哪一邊?」
這貨知曉賈平安是農戶出身,卻依舊問賈平安參加哪一邊,分明就是擠兌。
賈平安淡淡的道:「某卻不會馬毬,不過敬業在哪一邊,某就算哪一邊的,該出多少錢,算某一個。」
「好!」有人大聲叫好,有人嘀咕道:「鄉下來的傻子。」
李敬業目光掃過去,那人趕緊避開。
被李大傻子暴打一頓,那真是沒地方說理去。
隨後大家各自準備。
首先得把馬尾巴綁起來。
「兄長,這是擔心馬尾巴糾纏。」
賈平安點頭。
各自領了球杖後,雙方各自九人聚集。
李敬業這邊的帶頭大哥叫做王倫,他在交代事項。
「那邊的張武最是厲害,射的准,而且控球好,所以要盯著他,另外……打的兇猛一些。」
就這?
野球大佬賈平安含笑聽著。
晚些雙方上場,李敬業這邊是黑衣,而對方是白衣。
有人把馬毬放在最中間。
「開始!」
一聲令下,雙方開始衝著馬毬疾馳。
馬蹄聲如雷,這時候就能看出大唐的牛筆之處來了。
不管是皇室的李必還是李敬業這個官三代,那馬術真是厲害。
最終馬毬被對方率先搶到,雙方開始了激鬥。
幾次三番後,張武得球。
王倫喊道:「攔住他!」
兩個球員去攔截。
賈平安嘆息一聲,邊上的候補隊員不懂他嘆息什麼。
就在兩個黑方球員上前攔截之際,一條傳球路線出現了。
張武先是帶了幾下球,等那二人撲的更近時,就一個傳球。
這個傳球撕開了黑方的防線,一個白方球員拿球無人盯防,前方就是赤果果的球門。
球進,對方歡呼雀躍。
這邊搖頭嘆息。
接著再度開球。
張武依舊是核心,球到了他這裡之後,他或是傳球,或是自己帶球,把黑方攪得一團糟。
三比零了。
「歇息一陣子。」
黑方扛不住了,灰頭土臉的回來。
替補隊員送上水囊,大伙兒牛飲一陣子,然後罵罵咧咧的。
「那張武太厲害了些,防不住。」
「某先前就說了,要兩個人盯著張武,可你等就是不聽。」
「……」
李敬業空有一身力氣,卻因為隊友的混亂而起不到作用。
「接下來咱們要……」王倫開始布置下面的戰術,可一開口還是老一套。
李敬業怒了,「就這?上去還得輸!」
眾人點頭,顯然是被打怕了。
王倫怒道:「那你來指點!」
對面聽到了他的喊聲,不禁鬨笑了起來,張武在中間顯得極為得意。
李敬業被梗了一下,賈平安乾咳一聲,「某倒是有些看法……」
王倫皺眉,「你又不懂。」
呵呵!
賈平安呵呵一笑,「某是不懂,不過卻看出了些問題。」
他蹲下來,用小石頭在地面上畫了個簡圖,每個人的位置就是一顆石粒。
「那張武就在前方,從不回防,對方得球就想辦法傳給他,若是派兩個人去盯著他,咱們這邊就會有漏洞,所以兩難。」
眾人點頭。
賈平安說道:「可為何要用兩個人去盯著他?」
王倫沒好氣的道:「那你說要如何做?」
「一人即可!」
野球大佬賈平安淡淡的道:「對方喜歡一擁而上,靠的就是張武能拿球,可他能拿球又如何?敬業的身板這麼寬厚,為何不讓他去盯著張武?用肩膀撞,也能把他撞的沒了脾氣。」
王倫握拳,「李敬業從不回來。」
特娘的,一勸這貨就揮舞拳頭,就像是後世的球霸:誰不讓我打前鋒,我就鏟斷誰的腿!
李敬業瓮聲瓮氣的道:「兄長,某喜歡去前面。」
但凡踢野球的都知道,剛開始時,那些新人就喜歡打前鋒,覺得進球牛逼,而且不用防守真爽。
「不能進球,你去了前面有何用?」賈平安看了他一眼。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李敬業,心想你的威脅呢?拳頭呢?
李敬業慫了。
隨後賈平安指指對方那邊說道:「對方喜歡一擁而上,咱們就在自己的一邊守著,為何不換個想法……」
他把石粒移動上去,「逼上去,別讓對方輕易的傳球。記住了,逼住,邊上的人卡住持球人傳球的線路……線路不懂?就是他能傳給誰,你攔住那個方向就好了,若是他傳球就能攔截。」
這便是高位逼搶。
「另外,要速度!」賈平安觀察了許久,發現對方的攻防轉換速度很慢,「一旦得球,就要快速進攻,別拿著球覺著自己牛筆,非得要帶一帶,前方隊友有機會就馬上傳。」
這是業餘球員的弱點,覺得自己就是煤老闆二世,羅總裁化身,得球就喜歡帶幾下,把戰機都帶沒了。
眾人都點頭。
王倫也點了頭,然後覺得不對勁,「某才是教頭!」
李敬業瞪眼揮拳。
「還有一點,一旦丟球別急著往回跑,馬上就近原地攔截反搶持球人,其他人快速回防。另外,敬業盯著張武,一旦斷球,馬上就前插,從後面插上,用你的大力射門讓對方顫抖!」
賈平安起身,淡淡的道:「能做到某說的這幾點,若是輸了,錢某出。」
「豪爽!」
大唐男兒就喜歡這等豪爽的,有人說道:「輸贏不說,就衝著這個,回頭一起飲酒。」
賈平安一一拍打著他們的肩膀:「咱們輸了三籌,想喝酒就得反敗為勝,某想喝好酒,所以……」
眾人面色漲紅,「贏他們兩個!」
「兩百貫……」賈平安搖頭,「某要兩個女妓!兩百貫不夠!五百貫!」
都是年輕人,一下就興奮了。
「上,弄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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