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回頭是岸,某要自首
插翅虎在平康坊東南角算是一個大頭目,手下的兄弟悍勇,下手狠毒,最近擴張的很快。
他盯上了許多多,一是想尋個美女陪睡,二是收了那些惡少,壯大自己的實力。
搶地盤就是這樣,一步步的兼併,一步步的擴張,最後成為平康坊的老大。
當十餘百騎從後面衝出來時,插翅虎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他轉身就往外跑,卻被自己的兄弟給擋住了。
「滾開!」
他拳打腳踢,可手下卻紋絲不動。
當他擠出去時,就見外面站在十餘百騎,為首的包東笑吟吟的道:「慌什麼,參軍要請你用飯,進去。」
插翅虎面色慘白,被逼著進去。
一進去,他毫不猶豫的就跪了。
「你不知道某和許多多的交情?」
說到交情時,許多多明顯的歡喜了。
這妹紙還想和我結拜為異性兄弟?
賈平安心想那樣也行,可異性兄弟得抵足而眠。所謂好兄弟一被子,還得蓋一床被子。
插翅虎心想某若是知曉,哪裡還敢來尋許多多的麻煩?
他此刻把腸子都悔青了,嚎哭道:「某是鬼迷心竅,求參軍饒了某,回頭某就拜許多多為兄長,以後聽參軍吩咐行事。」
他覺得賈平安會打斷自己的腿。
「欺凌良善,按理該全數打斷腿,丟給萬年縣處置。」
插翅虎心中一震,但卻聽到了一線生機,不禁歡喜的道:「任憑參軍處置。」
你說的。
賈平安淡淡的道:「你既然想和許多多聯手,有何本事?」
插翅虎心中一喜,「某能打。」
惡少遊俠兒們衡量實力的唯一標準就是能打。
「有百騎能打?」賈平安看著有些厭倦。
插翅虎看看那些百騎,縮縮脖頸,「不敢。」
「如此要你何用?」賈平安的語氣轉冷。
插翅虎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趕緊獻上忠心,「參軍指東,某絕不往西。」
「那就試試。」賈平安起身道:「崇化坊有戶人家姓董,一直在收攏那些無家可歸的傷患醫治,某數次說給錢,他家卻不收。某這裡有兩萬錢,你帶了去,若是能讓他家收下,今日之事一筆勾銷。」
就這?
插翅虎不禁想笑。
「參軍等著某的好消息。」
這等事兒對於正經人來說很難辦,別人不收錢,你不可能強行塞。但插翅虎卻有辦法。
晚些到了崇化坊董家,插翅虎得意洋洋的道:「賈參軍要臉面,所以沒法給錢,可臉面對於咱們來說算個啥?屁!來人,敲門,隨後衝進去,把錢丟下就走。」
這般簡單的事兒都做不了,那位賈參軍也是迂腐的很啊!
有人去敲門,大門開了一條縫隙,裡面露出了一隻眼睛往外看……
呯!
惡少們撞開了們,抱著錢就沖了進去。
見事情順利,插翅虎不禁笑了起來。
可裡面的兄弟突然止步,就像是撞鬼般的在緩緩後退。
「做什麼呢?趕緊把錢送進去!」
插翅虎上前,站在門檻上往裡面一看。
數十男子沉默站在那裡,像是正在聽訓話的姿勢。
一個慈善人家裡竟然出現了這數十大漢,而且……
這些大漢的目光陰冷,盯著這些惡少。
側面,一個佩刀男子厲喝道:「動手!」
那些大漢的眼中突然多了狠色,惡少們哪裡見過這等人,瞬間就被嚇尿了,轉身就跑。
插翅虎就夾在中間狂奔,一邊跑一邊想著賈參軍的吩咐。
難道賈參軍是要借刀殺人?
這念頭剛起,前方傳來了馬蹄聲。
插翅虎抬頭一看,為首的卻是賈平安。
賈參軍這是救某來了。
某冤枉了他!
慚愧啊!
插翅虎心中感動。
數十百騎沖了過來,馬背上他們張弓搭箭。
那些衝出來的大漢見狀不禁面色大變。
「退回去!」
「不能,會被圍住!」
「和他們拼了!」
一陣箭雨飛過去,大漢們倒下十餘人。
「衝殺!」
騎兵對付沒有甲衣的步卒,那優勢不是一點半點。
兩次衝殺,大漢們倒下大半,隨後剩下的被擒。
「帶回去。」
賈平安帶著人走了,從頭到尾就沒管過插翅虎這幫子人。
晚些,坊民們聚集,有人說道:「這裡經常有人進出,什麼慈善人,怕不是吃人的鬼哦!」
有惡少突然說道:「兄長,這不對勁,咱們還是先避避吧。」
插翅虎點頭,「也好。」
可才將出了崇仁坊,有惡少眼尖,回身看到了什麼,「兄長,有人在盯著咱們。」
插翅虎回身看了一眼,隨即安排兄弟去摸對方的底細。
「兄長,是陳家。」
「哪個陳家?」
「就是關隴那邊的陳家。」
艹!
某這是為百騎捅了個馬蜂窩啊!這馬蜂窩的主人盯上某了!
插翅虎瞬間渾身都是冷汗。
他一路狂奔,在皇城外說是請見賈參軍。
晚些見到賈平安後,插翅虎哽咽道:「求參軍給條生路,某下輩子做牛做馬回報。」
這人還算是聰明。
「你去長安縣自首吧,記得尋那個誰……曹英雄,就說是在曹英雄的感召之下,你幡然醒悟,決心洗頭換面,重新做人。」
賈平安進了百騎。
「董家查出來了?」
唐旭聞訊驚訝的道:「那家人說是慈善人,百騎也不好直接闖入,某還說讓老程裝作是傻子去看看。」
程達:「……」
而曹英雄和王輔此刻正在被訓斥。
「……年底了,長安城中作奸犯科的多了,可你二人整日無所事事,特別是曹英雄,在值房打盹,那鼾聲縣廨之外都能聽到。」
黃湖負手站在前方,目光凌厲的盯著曹英雄,「懈怠公事,該當何罪?」
雙方本是同科考生,卻因為人生際遇導致各自的結局不同。黃湖成了負責治安的縣尉,曹英雄和王輔卻成了小吏。
曹英雄怒道:「某這半月日日出去巡查,鞋子都換了無數,小腿……」
他把褲腳撈起來,眾人一看,那小腿肚的肌肉都在上面。
這是經常走動的人才有的肌肉。
「可做出成效了?」黃湖冷冷的道:「半點也無,你也有臉在此說辛苦!」
曹英雄:「……」
是啊!
成效何在?
曹英雄想著輸人不輸陣,就說道:「成效自然是有的,回頭就能見到。」
「巧舌如簧,也不能掩飾你的無能,某回頭稟告上官,今年你二人的考評……下等!」
考評不佳,回頭有機會升職也沒你的名字。
「某要見曹英雄!」
這時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
黃湖怒道:「誰在喧譁?吵到了崔明府,重責!」
這個馬屁不錯。
但外面的喊聲卻止不住,「某來求見曹英雄,生死攸關之事。」
黃湖眨巴了一下眼睛。
曹英雄一聽就樂了,「誰?誰尋某?」
一個大漢被帶了進來。
「哪位是曹英雄?」
曹英雄昂首,「某便是。」
這廝是來幹啥的?
曹英雄覺得多半是遇到了麻煩,而他最近走訪時,見到有小娘子的人家就多些耐心,被人稱之為百姓的貼心人。
這是來感謝某的嗎?
曹英雄心中有些小激動,卻裝作是若無其事的模樣。
大漢噗通一聲跪下,嚎哭道:「那日某見到曹郎君在和惡少說話,那語氣親切,就如同是兄長一般,他說做惡少沒前途,還說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某聽了如夢初醒,悔不當初……」
曹英雄呆滯了。
某……某沒尋過惡少吧?
難道是某忘記了?
是了,定然是某累的忘記了。
「某是插翅虎,在平康坊裡帶著一幫兄弟廝混,做了許多惡事,聽了曹郎君的話之後,某決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插翅虎堅定的道:「某要自首。」
曹英雄:「……」
某的人格魅力竟然能感召惡少自首了?
他一個激靈,說道:「先問話,做了多少惡事都交代清楚。」
有人帶著插翅虎出去,一邊走他一邊說道:「某就向曹郎君自首,某隻認曹郎君!」
黃湖呆立原地。
曹英雄嘆息道:「某這半月四處奔走,見到惡少便好言相勸,遇到麻煩就上前勸解,可……」
他努力想弄些淚水出來,可因為沒吃午飯,餓的不行,竟然差點流出了口水來。
眾人都同情的看著他,想著此人被黃湖各種刁難,整日在外奔走,可依舊被黃湖呵斥。
如今插翅虎來自首,這便是活生生的證明,也是曹英雄抽向黃湖的耳光。
黃湖的眼中多了陰鬱,說道:「此事你做的不錯,可你在值房打盹,依舊不可寬恕……」
「怎麼回事?」
外面進來了崔義玄,黃湖不想說出曹英雄的英雄事跡,而曹英雄想裝個老實人,也不肯說。
王輔說道:「明府,先前有人來向曹英雄自首。」
「誰?」崔義玄一一問了,然後點頭,「不錯。」
他看了黃湖一眼,有些不滿的道:「年底了,長安縣中的治安要緊,你莫要整日坐在值房裡……那有何用?」
曹英雄馬上補刀:「明府,下官有罪。」
「你有何罪?」崔義玄很是親切,但卻矜持,仿佛不知曉賈平安和曹英雄的關係。
「下官這半月都在外面巡查,今日午時回來,累的不行,就打了個盹,卻是不該。」
曹英雄為何要自曝其短?
王輔還在納悶,外面有人來說道:「明府,那插翅虎說了好些別人的惡事,有數十人。」
這是一個大收穫!
崔義玄心中一喜,說道:「你整日在外奔走,打個盹又如何?那等整日坐在值房裡的,就算是不打盹,可滿腦子空空如也,卻比打盹更不堪!」
黃湖只想尋個地縫鑽進去,而曹英雄晚些去親自訊問插翅虎,卻得了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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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賈參軍令某來自首。」
曹英雄驚呆了,旋即含淚道:「兄長不嫌棄某是個小吏,每每出手相助,某如何能報?」
……
「相公大恩,下官如何能報?」
值房裡,一個官員躬身感謝。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好生做事就是了。」
官員抬頭,感激零涕的道:「下官定然以相公馬首是瞻,若違此言,死無葬身之地!」
長孫無忌頷首,等官員走後,鄭遠東進來,「相公,那些人說是在老地方等你,有事商議。」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老夫知曉了。」
鄭遠東陪著他出去,邊走邊說道:「王琦那邊前陣子準備火燒高陽公主的酒樓,被賈平安察覺,順勢突襲王琦的住所,僅數人逃脫……」
他看了長孫無忌一眼,猶豫了一下,「相公,王琦此事卻過了些。」
長孫無忌側身看著他,突然微笑道:「遠東你整日不是把玩手串,就是喝茶,看著了無波瀾。今日你竟然為了王琦而動怒,可見也有私心。」
鄭遠東赧然道:「突然就生出了好勝心,卻是讓相公看到了某的不堪。」
「誰都有好勝心,都想上進。」長孫無忌微笑道:「如此的你,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喜歡什麼就去爭奪。想要什麼就去努力,這才是男兒。」
大門前,他突然止步,「王琦……以前記得還不錯,看來這些年是懈怠了,好日子過太多,這人就忘記了當年的艱難。責打!」
「領命。」鄭遠東一臉恭謹的行禮。
晚些,長孫無忌出現在了一個宅子裡。
十餘年歲不一的男子在喝酒,見他來了,大半人起身相迎,數人依舊坐著。
長孫無忌目光掃過那數人,沉聲道:「尋老夫何事?」
坐著的一個老人冷冷的道:「褚遂良被驅逐,朝堂中咱們的人越來越少了,再這般任由皇帝下手,遲早有一日我等會死無葬身之地。你是先帝委託輔佐皇帝的重臣,為何不壓制皇帝?」
「那是皇帝!」長孫無忌也不坐下,負手看著這些人,眼中有悲哀之色,「老夫也想讓咱們的人多些進入朝堂,可你等自己回家看看,那些年輕人如今在做什麼?享樂!他們打馬毬,去青樓,吃喝玩樂,就是不知曉上進!這樣的人,如何能進朝堂?」
那老人冷笑道:「咱們的子弟如何不上進?至於玩樂,誰不玩樂?輔機你那些年不也吃喝嫖賭?」
長孫無忌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青色,他譏誚的問道:「可某敢和二郎去拼殺,現在的那些年輕人,誰敢?」
當年他跟隨著太宗皇帝東奔西走,經歷了無數坎坷,可這些他都一一走了過來。而現在的年輕人貪圖享受,早已沒了他們那代人的狠勁。
老人起身,雙手按在案几上,抬頭看著長孫無忌,「你莫非是要為皇帝說話?你要知曉,皇帝只是我等的頭領,這個頭領若是不聽話了,若是他想對咱們不善,那咱們就換掉他。輔機,你莫要因為皇帝是你的外甥而心軟!」
「心軟……老夫此生從不知何為心軟!」長孫無忌終於是惱怒了,「以前二郎在時,他是咱們的首領。二郎去了,你等把老夫推出來,想著老夫為你等謀利。可你等看看,如今你等整日享樂,誰能幫襯老夫?」
老人一拍案幾,「你的權勢是先帝給的,沒有先帝的恩寵,哪來你今日的權勢滔天?如今皇帝依舊信賴你,卻和咱們疏遠了,這才是我等今日尋你來的目的。」
長孫無忌冷笑道:「你等是想說高履行得了戶部尚書之事,而你等的人選卻被撇開了,可對?」
那個老人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難道不該嗎?這個天下就是我等的,為何不能?」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吐的道:「那就讓你等的子弟收心,去學,去廝殺,否則一事無成之輩,難道也能高居廟堂?荒謬!」
他大步出去,老人坐下,眾人圍攏過來。
「讓各家的子弟收斂些。」
「可如今局勢不大對,該如何應對?」
「狠一些!」老人淡淡的道:「別擔心,不管鬧騰的多厲害,皇帝最終也只能依靠咱們,否則……楊廣當年想打壓咱們,如今屍骨已寒。皇帝不傻。不過你等切記,要狠!否則不足以震懾那些人,也不足以震懾皇帝。」
老人見眾人有些失望,就笑道:「知曉先帝為何要讓輔機領頭嗎?」
眾人默然。
一個男子嘟囔道:「若是無輔機,皇帝怕是已經被咱們給牢牢的制住了。」
……
李治在冷笑。
「……那董家說是慈善人,可有消息說經常有些不明來歷的大漢往來,百騎去試探過一次,卻沒法進去,說是裡面有人染病,這是冬季,怕傳染。那邊還有坊民為他們遮掩,不許外人進去。」
邵鵬覺得這次小賈又出彩了,越發的覺得老唐沒出息。
「後來賈平安尋了一夥潑皮的錯處,令他們假裝去捐助送錢,撞開了門。裡面全是大漢。」
李治冷笑道:「誰在背後?」
「陳家。」邵鵬覺得那些人就是在作死,不過目前皇帝沒法弄死他們。
「陳家。」李治問道:「那些惡少呢?」
「賈平安令他們去長安縣自首。」
這個處置比較好,李治很滿意,但想到陳家在那裡養著數十人的死士,他就覺得脊背發寒。
「陳家,朕記得有兩個為官的吧,一個是御史,一個是六品官,令百騎去尋把柄,拿掉他們。」
……
長假結束了,對於爵士而言,長假就是個概念,從未有過。碼字繼續。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