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小賈,救命啊
賈平安在百騎被堵了一次,隨即就乾脆告假一天。
回到家中,趙岩趕到,拿出一堆問題來請教。
賈平安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一邊看著阿福在爬樹。
阿福爬樹的本事堪稱是種族天賦,幾下就爬了上去,然後……
「丑東西,下來。」
噗!
就在賈平安的眼皮子底下,阿福背叛了爸爸。
哎!
賈平安嘆息一聲,晚些解決了弟子的問題,就準備出去溜達。
「先生。」趙岩還有一個問題,「若是世間沒有廝殺多好?先生你認為多久會有這一日?」
「永不會有。」賈平安的回答讓趙岩神色黯然,「少年人期待美好事物的想法不錯,但你要記住,越想和平,你就越需要擁有捍衛和平的能力。」
「這世間是個叢林,從有記載以來就在不斷的廝殺爭鬥,為何?因為人有貪慾。草原人為何要侵襲攻打中原?因為中原富庶,就這麼簡單。沒有別的理由。」
趙岩有些震撼,「就是為了欲望嗎?」
「對。」賈平安不想灌輸毒雞湯,但趙岩算是他的開山大弟子,必須要成熟,「叢林中,若是獵物足夠多的話,那麼虎狼也能和平共存。但人類卻不同。因為人類的欲望永無止境,今日吃飽,明日就想穿暖,後日就想有寶馬,再後來就想升天……」
趙岩很沮喪,「那人豈不是比獸類還野蠻?」
「沒錯。」賈平安笑道:「不過這些欲望也是人類前進的源泉,沒有欲望,誰會去發明馬車?誰會去嘗百草?誰會去發明文字……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一面好,一面壞。」
趙岩說道:「福禍相依嗎?」
「聰明。」賈平安讚賞的點點頭,「而且……」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灌了毒雞湯,「若是沒有那些廝殺紛爭,你來說說,中原如今會有多少人口?」
他負手出了家門,留下一個趙岩在發呆。
「若是沒有廝殺紛爭,如今……如今怕是觸目之處皆是人了。」
趙岩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急忙追了出去。
「先生,若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沒有廝殺……人類就會毀滅了世間?用無數人口去毀滅世間。」
「哈哈哈哈!」
賈平安就是用這個毒雞湯來試探弟子,他竟然能想到這裡,賈平安很是滿意,「傻啊!你要記住,世間本身就是有能自我調節的能力,這等事是杞人憂天。」
趙岩茫然。
但賈平安不準備仔細給他說這個。
「那個……小賈。」
隔壁的趙賢惠出來了,看著欲言又止。
雙方見禮,趙賢惠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家楊德利有何打算?」
喲!這是主動暗示了。
賈平安心中一樂,「表兄如今整日都在忙著戶部之事,在外面從不去青樓這些地方,連酒樓都不去……」
楊德利說青樓的女妓太貴,不如留著給未來的娘子。而酒樓的飯菜更是貴的離譜,家裡吃不香嗎?
——我家表兄是個持家有道的好男人。
趙賢惠點頭,剩下的話卻不能再說了。
賈平安心中有數,就暗示道:「表兄總是說大娘子秀美端莊,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娶了她去。」
這是暗示:你家對楊德利有啥看法?若是覺得妥當,回頭某就請了媒人上門。
趙賢惠看著他,良久說道:「楊德利不錯。」
哈哈!
賈平安心中歡喜,拱手道:「如此,某便開始操持了。」
趙賢惠點頭,進了家後,王大錘問道:「阿娘,如何?」
他竟然有些緊張,王學友卻滿不在乎的道:「大娘子俊俏,不怕楊德利不喜歡。」
王大娘坐在邊上,一家三口齊齊看了她一眼,那微黑的肌膚也成了美麗的一種表現形式。就是王大錘有些糾結,「阿妹卻黑了些。」
王學友黝黑的臉上多了怒色,「你懂個屁!這是白裡透紅。」
「是。」王大錘認錯。
可白裡透紅也不至於發黑吧?
他不敢問,也不敢說,否則老娘能下狠手抽他。
王大娘雙手捂臉,「我進去了。」
說是進去,人卻坐著不動。
遠方有人曼聲而歌,「關關雉鳩,在河之洲……」
王大娘不禁呆住了。
隔壁卻傳來了賈平安快活的歌聲,「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氣氛被打亂了。
晚些楊德利回家,得了這個消息,瞬間就瘋了。
他站在圍牆邊上,衝著隔壁喃喃自語,「某每月都有錢糧,不亂花,以後來了就好好過日子,你說啥某就聽啥……」
賈平安搖搖頭,第二天繼續告假,而後派了杜賀去東西市尋大雁。
晚些買了大雁來,請了人去隔壁王家。
「隔壁楊郎君久慕貴府大娘子賢惠之名,欲迎娶掌家……」
媒人笑眯眯的問著。
王學友有些糾結的嘆道:「好是好,就是某不舍……」
媒人笑道:「這可好,都在一個坊里,隔著近,回娘家走兩步就到,這姻緣哪找去?」
王學友點頭,「是啊!」
趙賢惠卻插話道:「此事我卻有些疑慮。」
媒人:「只管說。」
趙賢惠看了一眼王學友,「那家是賈家,家業大多是小賈掙的,若是大娘子嫁過去,卻是占便宜。」
王學友想說話,趙賢惠瞪了他一眼,「咱們家的女兒,就算是自己種地,也不能占人便宜。」
「哈哈哈哈!」見夫妻瞪眼,媒人就笑了起來,「這賈郎君果然是神算。」
「什麼意思?」趙賢惠是個倔的,覺得自己勞作自己吃,這才是正道,靠著別人的都不靠譜。
「那賈郎君說,表兄成親若是還在那裡,表兄也不自在,他已經買下了隔壁的宅子,就在你家的隔壁,已經去尋工匠來修整了,回頭趕上成親正好。」
趙賢惠深吸一口氣,「如此最好。」
王學友愕然,「那咱們家就被他們表兄弟兩家給圍住了。」
趙賢惠怒了,「大娘子回家就和串門似的,你覺著不好?」
王學友:「好。」
於是女方這邊通過了。
等媒人走後,王學友不滿的道:「大娘子這般……想著她以後跟著楊德利吃苦某就難受,為何要獨自過活?」
「因為自己當家做主。」趙賢惠沒好氣的道:「自己的日子自己過,那小賈是能幹,能掙錢,可那是他掙的錢。長輩也不在,你要小賈照顧他們多久?難道等大娘子的孩子出來也得小賈去養著?丟人!」
王學友駁斥,裡面卻傳來了王大娘的聲音,「阿耶,阿娘說的好呢!哪有老是占人便宜的。長輩在不分家,可賈家的長輩不在了,該分了。」
王學友嘆息一聲,「某知道呢,只是捨不得你受苦。」
隨後就是問名占卜,卜人給的結果很有意思。
「說是絕好的姻緣,女方大吉。」
趙賢惠一聽就樂了,衝著隔壁得意的道:「楊德利你也有今日?」
王學友見了不禁縮縮脖頸,覺得女婿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
隨後的程序波瀾不驚,長安城中漸漸多了節日的氣氛。
柴家卻沒有動靜。
柴令武杵拐站在院子裡,淡淡的道:「那賈平安每日出行都有百騎隨從,小心謹慎,可謂膽小。不過某聽聞許敬宗要去各處巡查?」
身後的男子說道:「是,元日前雍州刺史都要下去巡查,也是撫慰百姓之意。」
柴令武點頭,「奸臣許……令人厭惡!」
男子的眼中多了厲色,「是,某這便去安排。」
晚些,有數騎出了長安城。
賈平安馬上就得了消息。
「賈參軍,柴家有幾個大漢氣勢洶洶的出了長安城。」
「往那邊去了?」
「往藍田去了。」
自從把柴令武差點坑死之後,賈平安就讓許多多安排人盯住了柴家。
他不知道柴令武為啥在歷史上自盡後依舊被鞭屍,但卻知曉,唯有做下了令長孫無忌和李治勃然大怒的事兒,才會有這等待遇。
所以,柴令武在他的黑名單上的排位頗高。
「都快元日了,柴家派了他們去藍田作甚?」賈平安思忖道:「莫不是柴令武靜極思動,在那邊養了個女人?」
杜賀滿頭黑線,「郎君,柴令武如今怕是還不能那個啥……」
「你……業務不熟悉。」賈平安淡淡的道:「許多時候,只需你打開想像力,世界就煥然一新。」
杜賀無語。
「藍田那邊有什麼?」賈平安想不到。
杜賀也琢磨了許久,「藍田那邊沒什麼吧,柴家人在那邊也沒有值錢的產業,這怕不是去殺人的。」
賈平安瞬間一個激靈,「老許去了藍田!」
他每日進出小心謹慎,柴家沒機會。柴令武那個瘋子差點死在他的手中,報復是必然的。那麼動不了他,難道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動不了你賈平安,某就動你在意的人。
這種想法人皆有之,比如說賈平安互毆了陳二娘,結果讓王琦變態。
杜賀也驚了一下,「柴令武怕是不敢吧?」
那個瘋子,他有什麼不敢的?
他若是膽子小,以後怎會被鞭屍?
賈平安心中焦急,「某去告假。」
他急匆匆的去了百騎告假。
「去藍田作甚?」邵鵬狐疑的問道。
「某先去火星灣看看,好歹安撫一番那些莊戶。完事再去驪山轉悠一圈,祈禱國泰民安。」
這一刻賈平安寶相莊嚴,邵鵬覺得給他把煩惱絲剃了就能出家。
「去吧去吧。」
賈平安帶著哼哈二將,外加又帶了五個兄弟,八人出了長安城。
老許為了他敢和那些瓦崗老人翻臉,敢和小圈子硬扛,賈平安不是狼心狗肺之輩,人心是肉長的……
老許,你要挺住啊!
……
許敬宗此刻正在藍田縣的鄉下巡查。
那些農戶許久未曾見過這等高官下來,都誠惶誠恐的。
「無需如此,免禮。」許敬宗含笑抬手。
那些農戶依舊膽戰心驚。
許敬宗馬上就代入了角色。
百姓就是老夫的父母。
他板著臉道:「都好好的站好說話。」
一群百姓趕緊束手而立。
「老夫讓你等好好的,想怎麼站就怎麼站。」
那些百姓被他一番話弄的惶然不安,有人說道:「莫不是要跪著?」
「跪個屁!」老許罵髒話了,「老夫愛民如子,是讓你等自在些。」
廖全嘆道:「使君愛民如子,可這些百姓卻不習慣。」
許敬宗無奈,就問道:「你等可有煩憂?有就說,老夫今日來此便是問民疾苦,若是有人欺凌你等,只管說來,老夫當場拿下那等無法無天之輩。」
里正和村正,還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都面面相覷,心想這位使君好像不對勁吧。
上官曆來都重視村正等基層胥吏,至於百姓,只要能活就是了,誰管?
可老許就不同。
「有冤屈就說。」許敬宗恨鐵不成鋼的道:「此刻不說,等老夫走了,天知道何時有人為你等做主。」
廖全認真的道「使君在華州為官時,百姓的疾苦都一一放在心中,若是不能解決,寢食難安。」
一個婦人看了村正一眼,說道「村正前日摸了奴,說回頭還摸。」
眾人都笑了起來。
連那村正都在笑,邊笑邊說道:「某就是和你玩呢!」
許敬宗沒笑,「玩你娘!」
他指著村正說道:「拿下!」
村正愕然,「使君,某……」
「打!」許敬宗氣得不行,那些百姓見了就嘀咕。
「這使君莫不是真心為咱們做主?」
「多半是。」
有人舉手,「使君,村正每家都索要好處,若是不給就把家裡的丁口變為坊卒,每日叫你去巡查,可哪裡要得了那麼多坊卒?若是不去就被責罰,去了家裡沒人種地,都怕了……」
「賤狗奴!」
許敬宗大怒,衝上去一陣拳打腳踢。
「使君!使君!」
眾人急忙去拉,可拉都拉不住。
一頓暴打,許敬宗喘息著吩咐道:「村正嚴懲,里正何在?」
里正上前,一臉的慚愧,「下官有罪。」
「你是有罪!」許敬宗尖刻的道:「治下的百姓被村正折磨你不管,你這是尸位素餐,弄不好還狼狽為奸……查!嚴懲!」
許敬宗走到哪裡,哪裡都是一片歡呼聲。
當他結束了藍田縣的巡查時,雖然看著憔悴了不少,但卻很是滿足。
「老夫看著百姓的笑臉就覺著舒坦,為他們排憂解難就覺著高興,哎!」
這莫不是一種病?
老許抑鬱了一瞬,馬上就回血了。
因為前方聚集了數千人。
「這是……」
幾個老人端著酒水過來,許敬宗趕緊下馬。
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說道:「使君為民做主,真情實意。若論好官,老夫此生見過不少,但……就服使君!請使君滿飲此杯帶著藍田父老情義的酒水。」
許敬宗只覺得心頭溫熱,他舉杯一飲而盡。
出了藍田縣,那一絲抑鬱也徹底沒了,許敬宗喃喃的道:「原來如此做官才快活。」
一路往長安去,許敬宗心情大快,沿途作詩不少。
「好詩!」
老許的才華毋庸置疑,頭號粉絲廖全大聲叫好。
許敬宗指著邊上的荒涼景象說道:「再過兩月,這裡又將是鬱鬱蔥蔥,老夫當來此觀賞一番。」
廖全剛想說好,就見前方來了六騎。
「這個時節怎會還有出來的,少見。」廖全有些憧憬家中的情況,「這等時候,下官就想待在家中,看著孩子鬧騰,就覺著此生並未白活。」
許敬宗也想到了家人,「回頭帶著家人來老夫家中吃飯,咱們好生說說話。」
廖全點頭,這時那六騎靠近,前方的男子眯眼看著他們,那眼神讓廖全想起了狼。而且對方摸出的竟然是黑布。他們用黑布蒙住了臉。
他喊道:」保護使君!「
作為一個合格的粉絲,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老許。
老許被這一聲喊驚了一下,當年在瓦崗的經歷馬上就起了作用。
那六騎中當先的男子正在摸著懷裡。
摸懷裡沒事,興許是胸脯有些癢。
但許敬宗只是看了一眼男子的眼神,就喊道:「刺客!」
當年在瓦崗時,內部發生過多起奪權爭鬥,每一次都是血腥無比,刺客,設局,爾虞我詐……
老許經歷過許多,只是時隔多年麻木了,此刻被刺激了一下,他馬上就回想到了當年的崢嶸歲月。
「保護使君!」
那六個男子摸出了短刀,獰笑著撲了過來。
許敬宗帶著十餘人,其中官吏七人,武力值有保障的就四人。
四對六,可對方來勢洶洶,一看就是老手。而許敬宗這邊的卻只是胥吏。
廖全喊道:「使君,快跑!」
說著他拔出橫刀,面色冷厲的道:「殺逆賊!」
官吏出行,帶刀是常事。十餘官吏拔刀呼喊,「殺賊!」
雙方迅速靠近,然後廝殺。
許敬宗拔出橫刀,猶豫了一瞬,喊道:「殺賊!」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誰會弄死自己。
小圈子?
他們大概會彈劾自己,卻不會刺殺,因為划不來。
帝王需要幫手,長孫無忌再傻也知曉不能動他,那麼是誰?
許敬宗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他只想拼命。
逃跑是不存在的,作為瓦崗的老人,他見過那些逃跑的人最終死的最慘。面對危機,勇敢面對才有機會。
他沖了上去,一刀揮斬,對方輕鬆格擋。
在別的地方,他的麾下在節節敗退。
「使君!」一個小吏被砍落馬下,避過馬蹄後,蹦起來就想跑。
「殺了他!」
許敬宗剛蹦出來,那六個男子都丟棄了自己的目標,瘋狂而來。
老夫危矣!
許敬宗喊道:「殺賊!」
他本想喊救命,可最後卻喊了殺賊。
老夫瘋了嗎?
他策馬就準備跑路。
馬蹄聲驟然而來。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前方來了數騎。
許敬宗覺得自己玩完了,「老夫休矣!」
「老許!」
許敬宗一聽這個熟悉的聲音,不禁狂喜,「小賈!救命啊!」
什麼矜持,什麼官樣子,抱歉,小賈來了,老夫啥都不顧了。
可小賈你為啥叫老夫老許?這不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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