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老賈家的種子就是好
「弄了麥粉來。」
賈師傅時隔許久,再度進了廚房。
曹二激動的不行,「郎君只管吩咐,我打下手。」
宗師進了廚房,好歹得是大菜吧?
「生火!」
火生起來,此刻大唐罕見的鐵鍋隨即加熱。
「別太大了!」
麵粉放進去炒制,要翻快一些,否則就糊了。
「嗯!」
曹二見了不禁有些迷惑,「這樣好吃?嗅的倒是蠻香的。」
賈平安也覺得很香。
炒麵不需要繁瑣的程序,時間也短。
「夫君!」
蘇荷來了,嗅著香味,不禁心動不已,「是什麼好吃的?」
「炒麵。」
賈平安放鹽進去,再翻炒一番,齊活。
他抓了一小把進嘴裡,頓時……
「咳咳咳……」
第一次吃炒麵的人,感覺嘴裡進了一堆細砂,嗓子眼裡難受,頓時就噴了出來。
曹二站在他的身前,被噴了滿頭滿臉。
「水!」
定然是不好吃的東西,我……閃!
蘇荷悄然而去。
賈平安喝了一口水,「我就不信了,難道真不好吃?」
他再弄了一小點,緩緩的用口水弄濕了。
味道……很古怪,談不上美味,但也不能說是渣渣。
多年後,在那片冰天雪地中,那些勇士就是吃著這樣的炒麵,和武裝到牙齒的敵人廝殺。
然後他又試了試加水的吃法,以及煮成糊糊,加肉乾鹹菜的吃法……
「比麥飯如何?」
我特娘的真是個天才!
賈平安不禁大笑。
曹二嘗了嘗,「和麥飯相比,這便是美味了。」
「炒一鍋!」
賈平安覺得乾糧真心不是難事。
隨後他叫人弄了布袋子,裝了一袋子炒麵,背著轉了幾圈。
「妥當!」
他叫了杜賀來,「你去許公家裡一趟,告訴他,明日上奏疏,不,自家去朝中求見陛下,重提長安周邊碾磑之事,要慷慨激昂些,要悍不畏死……」
晚飯時蘇荷非要來一碗炒麵,賈平安威脅道:「上火!」
「我不長泡!」蘇荷仰頭,一臉青春美少女的無敵自信。
「那就試試吧。」
一碗炒麵,加了湯攪拌成糊糊,蘇荷吃了兩口就眼珠子亂轉,「夫君,雙修嘛!」
「我不管。」賈平安板著臉。
衛無雙瞪眼,「浪費食物,天打雷劈!」
蘇荷苦著臉,「真的不好吃。」
最後還是賈平安吃了這碗炒麵,加上菜也還是不錯。
「夫君弄這個作甚?」
賈平安以往但凡進了廚房,弄出來的必然就是美食。
「軍中原先的軍糧大多是麥飯。我在想,用這個如何?」
衛無雙吃了一口,微微蹙眉,「味道……不算出色,不過比麥飯那是天上地下。」
蘇荷眼前一亮,「夫君這便是為軍中將士們造福了?」
「差不多吧。」
軍中還有干米飯,但那味道也就那樣。
第二日,賈平安背著一袋子炒麵出發了。
「武陽侯這是要出遠門?」
路上遇到熟人,見他的模樣還以為是要出門。
他徑直就去了左衛,程知節的咆哮傳來。
「操練要狠,如今不狠,上了沙場就要用命來填!」
「誰敢偷懶,重責!」
「領命!」
一群將領轟然應諾,接著魚貫而出。
大清早的就殺氣騰騰,會不會不好?
賈平安覺得很舒坦。
沒有什麼比看到自家軍隊牛逼閃閃更讓人愜意的事兒了。
那些將領見到他都微微頷首。
賈平安趕緊拱手。
「小賈。」
程知節出來,見他背著個長條的包袱,就問道:「這是被流放了,來和老夫辭別?」
老流氓雖然說騷話的本事不強,但擠兌人的能力卻是槓槓的。
「盧國公,還請諸位老帥來此。」
「為何?」程知節打量著他,「這是尋到了什麼?」
老帥們事務繁忙,沒大事誰好意思招攏他們來。
賈平安把布袋子解下來,嘭的一聲。
程知節吸吸鼻子,「什麼味?怎麼像是有些糊了?」
賈平安打開一頭,「盧國公嘗嘗。」
「什麼東西?沒賣相!」程知節抓了一大把準備往嘴裡塞,賈平安嚇尿了,「盧國公,太多了。」
這一大把下去,絕對會嗆的老程直抽抽,要是一口氣抽不回來,賈平安只能以死謝罪。
每一個老帥都是大唐的定海神針,有他們在,大唐才能在大敵環伺的局面下從容自信。死一個就像是地震似的。
「這般邪乎?」程知節放了些回去,然後塞進嘴裡,緩緩的咀嚼著。
「嗯!」
他猛地抬頭,「這是什麼東西?」
「炒麵!」
「能存放多久?」
「許久……許久。」
只要別去弄潮,這東西能存放許久。
程知節把炒麵吞了,又抓了一把慢慢吃。
老程霍然起身。
那雙眼睛都瞪成了駝鈴,不,是風鈴,也不對……
賈平安從未見過這樣的程知節,有些虛火。
啪!
程知節一巴掌抽在賈平安的肩膀上,喊道:「來人!」
「請了梁建方他們來,就說,不來的,這輩子都別來了!」
我要歸位了。
賈平安被這巴掌抽的半邊身體發麻,坐在那裡直抽抽。
晚些,老帥們一一來了。
「何事?」梁建方看著有些惱火,「老夫那邊有人犯事,還等著老夫處置。老程你別囉嗦,趕緊說事。」
「老夫接到消息,還以為盧國公你要去了,這急心火燎的想著送你最後一程。」
一群老鬼肆無忌憚的調侃著程知節。
「安靜!」
程知節板著臉。
可一群老鬼卻自顧自的在說話。
「老夫今日遇到了一件事……」
「你還別說,今日這天氣還真不錯,去釣魚真是好。」
老夫不要面子的嗎?程知節面色鐵青,用力一捶……
呯!
案幾垮了。
好了,都安靜了。
梁建方皺眉,「是大事?」
「大事!」程知節指指布袋子,「這裡有些吃的,都嘗嘗。」
「什麼美味?就算是要嘗也得在中午吧。」
「老夫試個毒。」
梁建方抓了一把開吃。
眾人盯著他。
梁建方咀嚼著。
咯嘣!
他聽了些聲音,就在嘴裡。
然後劇痛襲來。
臥槽!
老夫要瘋了!
「程知節!」
噗!
一口炒麵吐出來,梁建方伸手進嘴裡一撇,一顆牙齒就出來了。
炒麵里有碎石?
老梁的牙齒還行,但到了這個歲數,少一顆牙幾乎就是少一截血的崩潰。
定然是篩麵粉的時候不精細,曹二的錯。
賈平安趕緊往門便蹭,準備跑路。
程知節看都不看,「味道比之麥飯如何?」
一群老鬼大半生都在刀槍中度過,別說掉牙,就算是少一隻胳膊也不是事啊!
活著就好!
梁建方點頭,「比之麥飯……天上地下。」
眾人一擁而上,開始分食。
「好東西!」
「這東西可能保存?」
程知節點頭,「許久。」
「是……麥粉吧?」
「還加了鹽。」
「合著血水吞竟然也不錯?」梁建方又吃了一把,兩眼放光,「這麼一個布袋子裝著,要吃的時候就著水,若是能生火就煮成糊糊,想加什麼就加什麼,比麥飯方便,還好吃,冷著吃都成,妙啊!」
他拱手道:「老夫一直不服氣你,可今日卻是心悅誠服,好一個盧國公!」
程知節笑道:「卻不是老夫弄出來的。」
「誰?」
程知節指著門邊。
眾人回頭。
賈平安正在想跑路。
被一群老帥盯著是什麼感受?
他寧可被一群女人盯著。
「好!」
梁建方大笑,「果然是心思靈動的小賈,這個炒麵一出,老夫敢斷言,以後出征就越發的省事了。」
「府兵是自帶乾糧。」
這是個新問題。
「炒麵可麻煩?」
賈平安搖頭,「簡單,就算是廚藝再差的人也能做。」
「那就簡單了。」
程知節笑道:「老夫本想著要被呵斥了,大把年紀丟人,沒想到小賈竟然弄了個炒麵……」
梁建方突然問道:「可如何磨麵?」
是啊!
磨麵是個麻煩的事兒。
你不可能讓那些軍士在家中磨麵吧?沒石磨的咋辦?
別人吃炒麵,他吃麥飯,士氣會出問題。
這事兒賈平安早就想過了,但他不能說。
「長安周邊碾磑林立,記得上次許敬宗清理過一次。」
氣氛漸漸不對了。
程知節撓頭,「此事……那些碾磑可還在?」
「在,比原先更多了。」那是個馬蜂窩,賈平安覺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不小心就會被埋了。而這些老將不同,那些權貴若是和他們爭鬥,勝敗難料。
關鍵是此事裹挾著軍需,誰特娘的敢反對?
賈平安陰陰一笑。
許敬宗當年清剿了長安周邊的碾磑,被那些權貴咒罵不休。李治為此下了詔令,呵斥那些人。但沒多久,長安周邊的河流又被分段截留了,築堤壩,驅動碾磑……
李治對此很惱火,可那些碾磑的主人都是權貴,甚至還有不少宗室中的大佬,這麼一群人他怎麼敢動?
但軍方加入呢?
看看老程他們,那一臉的獰笑,賈平安覺得自己是進了土匪窩子。
昨日他讓杜賀去了許敬宗家,老許要是相信他,那麼此刻定然已經開始在朝中開炮了。
老許,加油!
「如何?」
程知節看著眾人,「那些碾磑你等可有?」
一個老將點頭,「娘的!老夫家中……慚愧,原先想著別人能弄,憑什麼老夫不能弄?就弄了三架碾磑。」
程知節冷冷的道:「如今你怎麼說?」
老將毫不猶豫的道:「老夫是貪財,可這是軍需,別說是碾磑,就算是把家拆了老夫都不會半點猶豫,眨一下眼老夫就是畜生!那些碾磑回頭老夫親自帶人去拆!」
沒有賈平安幻想中的討價還價,沒有他幻想中的爭執喝罵。
「小賈,再弄一次!」
隨後大伙兒去了左衛的廚房。
「都滾!」
廚子滿臉懵逼被趕了出去,等看到搬運柴草的竟然是蘇定方等人,就想去幫忙,被一腳踹開。
梁建方坐在灶台前,「不是老夫吹噓,當年領軍廝殺時,老夫生火那叫做一個快!」
點火,賈平安懵逼。
「沒鍋!」
「什麼鍋?」
「鐵鍋。」
程知節腦門青筋直跳,「哪有?」
「我家中就有。」
「快馬去拿!」
程知節安排人去了,賈平安說道:「那些人家沒有鐵鍋,要不,用銅鍋試試吧。」
銅鍋里下麥粉,旋即快速翻炒。
賈平安心中也沒底,等搞定後,來了一小把。
「如何?」
賈平安點點頭,「味道更好些!」
難道炒麵加入銅元素後還會更香嗎?
梁建方燒火確實是牛逼,要大火不給小火,要小火保證不大。
「試試陶罐?」
「是啊!大多人家用的還是陶器做飯,銅鍋得是幾代傳家寶。」
銅器就是錢,所以這話沒錯。
隨後上了個淺的陶罐,看著有些像是鍋的形狀。
翻炒!
加鹽!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炒麵手藝已臻化境。
「嘗嘗。」
眾人輪番品嘗。
「如何?」
一片大拇指!
「有了這個東西,以後出征隨時攜帶,甚至還能不生火。小賈你不知道,軍中為了埋鍋造飯,宿營都得選在附近能打柴火的地方。」
「小子!幹得好!」
梁建方拍著他的肩膀,親切的問道:「家中兩個婆娘快生了吧?」
「是啊!」
想到這事兒賈平安期待中又帶著惶然。
「生下來看看男女,老夫家中的孩子……回頭挑一個。」
程知節冷笑道:「你特娘的不要臉。」
「臉能當飯吃?」梁建方得意的道:「小賈這等才華,那生下來的兒女必須不簡單啊!老夫這叫做改進老梁家的種。」
臥槽!
梁建方真的是污!
「走,去請見陛下!」
……
朝中正在議事。
「陛下,禮部尚書許敬宗求見。」
心腹求見,李治自然是要給面子的。
他笑著點頭,「許敬宗最近很是沉默,朕覺著這不是他的性子,本想問問,今日倒是來了。」
那個奸佞!
提及許敬宗,褚遂良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那廝就是一條瘋狗,只要皇帝給個眼色,不管是誰都敢衝上去撕咬。
但他卻不干那等奸臣的事兒。比如說李義府,那是大部分臣子都嗤之以鼻的奸臣,靠著給皇帝當狗才能飛黃騰達。
但許敬宗不同,他當年好歹也是秦王府的十八學士之一,能力是沒有問題。而且他不貪污,也不受賄。唯一讓人詬病的就是抱緊皇帝的大腿噴人。
許敬宗一臉怒色進來了,「陛下!」
正在想著心腹的李治被這一下給弄糊塗了,「許卿這是為何?」
許敬宗悲憤的道:「陛下可還記得臣當年請命去清理碾磑之事?」
李治想了想,「此事朕記得。」
那一年許敬宗主動請命去清理長安周邊河流上的碾磑,堪稱是抬棺上陣。
那些堤壩被搗毀,碾磑被拆除,兩岸的百姓都紛紛高呼許青天。
那些被稱為君子或是忠臣的人家攔河築壩,兩岸的田地因此澆灌困難,收成銳減。而被稱為奸臣許的許敬宗卻抬棺上陣,搗毀了那些害民的東西。
「陛下,如今長安之外的那些河流上,碾磑又重新林立了!」
許敬宗怒不可遏,「陛下,這都開春了,兩岸的耕種需要澆灌,可那些碾磑的主人卻肆無忌憚的攔截水源,不肯放水,陛下,那些百姓求告無門啊!」
長孫無忌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但……權貴集體幹的事兒,那都不叫事。若非許敬宗今日點出來,這事兒沒人管。
李治只覺得怒火上涌,「朕的話,難道就是耳旁風嗎?」
長孫無忌起身,「陛下,回頭一一呵斥吧。但……」
除非皇帝能下狠手,比如說誰再私自築壩就嚴懲,那自然無人敢動。
但一旦動手,就得罪了一批權貴。
李治在衡量利弊。
這等事兒他自然是深惡痛絕,可他是皇帝。那些權貴加起來的能量不小。呵斥沒問題,甚至是罰些錢都沒問題。
嚴懲,反噬他可能承受?
這便是帝王思維。
長孫無忌微微搖頭,「陛下,此事還是緩緩圖之才好。若是急切了,弄不好就會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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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敬宗大怒,「長孫相公只顧著那些權貴的臉面,可還記得兩岸百姓的煎熬嗎?」
這個狗東西!
長孫無忌冷冷的道:「為相者,行事當周密,你自然不懂。」
你只是個禮部尚書,不懂大局!
長孫無忌平日裡話很少,但一旦開了毒舌,讓人不禁耳目一新。
褚遂良微微頷首,覺得老戰友的功力依舊不減。
「什麼叫做大局?」許敬宗開始代入……百姓都是老夫的父母,他的眼睛紅了,「權貴的錢財是大局,百姓的飯碗難道不是大局嗎?大唐養的那些權貴膘肥體壯,可看看那些百姓,卻因為田地無法澆灌而嗷嗷待哺!」
他看著這些宰相,憤怒的揮舞雙臂,「權貴少些錢依舊錦衣玉食,為何不收些貪婪,給百姓留一條活路,能不能?」
這條瘋狗!
褚遂良冷冷的道:「若是如此,陛下會為難。」
許敬宗昂首,「既然如此,老夫去!」
他回身行禮,「陛下,臣請命去清理那些碾磑,若是不能成功……臣就不回來了!」
「許卿!」
李治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宰相們。
原來關鍵時刻,還是朕的心腹靠得住嗎?
可上次許敬宗去清理碾磑就被人記恨至今,若是再去……
他怕是要危險了。
一時間李治難以抉擇。
「陛下,盧國公等人求見。」
李治點頭。心想暫且拋下此事,晚些再細細思索。
「陛下!」
程知節拎著一個袋子進來了。
「程卿這是何物?」
眾人回身,見程知節手中的那個布袋子,不禁訝然。
「陛下,臣請陛下品嘗此物。」
嘭的一聲,程知節把布袋子擱在了崔敦禮身前,打開,讓王忠良來查看。
「這是何物?」
「炒麵!」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