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許多事總得有人去做
兩個男子被抽落馬下,徐小魚輕鬆下馬,一個男子猛地彈起來,頭上挨了一記鞭腿,雙眼泛白,死人般的撲倒。
另一個男子一個掃堂腿,徐小魚一個空翻避開,男子起身。
「耶耶來了!」
王老二獰笑著衝來。
徐小魚空翻落地,一拳!
呯!
男子撲倒。
王老二:「……」
耶耶這個師父越發的沒用了。
徐小魚熟練的給兩個男子上綁,手法讓王老二這個老斥候都挑不出毛病來。
出師了!
二人把兩個男子弄馬背上的綁著,隨即遠去。
晚些到了一片林子裡,兩個男子被弄醒。
「誰?」
徐小魚和王老二沒吭聲。
馬蹄聲緩緩而來,當那人進來時,一個男子嘶聲道:「賈平安!」
賈平安笑吟吟的道:「誰讓你等來的?目的何在?」
兩個男子不說話。
「我這人不好說話。」
賈平安惦記著家中的兩個人類幼崽,「動手!」
徐小魚堵住兩個男子的手。
慘哼聲迴蕩在林子裡,賈平安負手而立,「人若是鐵,耶耶就是高爐,特娘的什麼鐵不化?」
晚些徐小魚拉出布團,「可願說了嗎?」
這個小子的眼中全是興奮之色,賈平安罵道:「喜歡什麼都別喜歡這個。」
想到徐小魚變態,賈平安就想狠抽王老二一頓。
「我說……」
「哪來的?」
「是楊賀讓我來的。」
「楊賀是誰?」
「東市賣布料的。」
「他的身份!」
王老二沉聲道:「什麼商人敢動手殺了長孫無忌的幕僚?他如何驅使你等?」
「他花錢養了我等。」
「郎君。」徐小魚抬頭,「可是死士?」
賈平安搖頭,「死士很難問出話來。此等人就是圈養的打手。那楊賀若是沒猜錯的話……」
「楊賀背後是誰我不知。」
王老二猙獰的道:「小魚,再來!」
又是一輪刑訊,兩個男子堅持了這個說法。
再問了一些情況後,王老二問道:「郎君,如何處置?」
「他們肯配合,都是好人。」
兩個男子不禁喜出望外。
賈平安出了小林子,王老二使個眼色,徐小魚拔刀……
這兩個刺客若是放了,回頭鄭遠東就會被長孫無忌活活磋磨死。
賈平安去了鐵頭酒肆。
鄭遠東正在那裡練字。
一邊練字,他還一邊吟詩。
老鄭越發的騷了。
賈平安進去,「來歷不明,唯一知曉的就是他們想弄死你。」
「動機!」
鄭遠東喃喃的道:「我在長孫無忌那裡並未結下死仇,那些幕僚就算是嫉妒也不敢令人下手殺人……會是誰?」
他抬頭,賈平安頷首,「長孫無忌的對頭。」
「會不會是……」鄭遠東的眼中多了驚懼之色。
「皇帝若是想弄死你,只需讓人晚上摸過去,就能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比如說沈丘。
那貨賈平安一看就知曉殺人不少,但在賈家卻遭遇了阿福的狙擊,狼狽不堪。
我的崽果然才是最高武力。
賈平安樂了。
鄭遠東琢磨了一番,「也是。那還有誰?長孫無忌的對頭……」
「長孫無忌一伙人的對頭有限。」
賈平安覺得鄭遠東就是個倒霉催的,臥底就臥底吧,整天過的提心弔膽的,現在竟然被長孫無忌的對頭刺殺,這槍躺的前無古人。
「老一批關隴門閥下手狠辣,他們是不滿長孫無忌一夥攫取了權力,成為了新關隴,可若是要動手,他們更喜歡直接對長孫無忌下手,而你……老鄭,你就是個小蝦米,他們不屑為之。」
我就這麼不值錢?
鄭遠東把玩著手串,速度越來越快……
「老關隴若是不動手,那就是官場的死對頭。不對,官場的死對頭更喜歡下絆子,而不是動手殺人。」
「殺了你有好處?」賈平安覺得他的分析偏了,「長孫無忌不缺人,他真要尋幕僚,喊一嗓子保證從皇城排隊排到道德坊,全是想做他幕僚的。」
這便是權勢的力量。
「殺了你的好處有限。」
鄭遠東覺得自己就是一坨泥,啥用沒有。
賈平安抬頭,「唯一的好處就是……能讓長孫無忌忌憚,讓他風聲鶴唳。」
鄭遠東一驚,「讓他忌憚……皇帝。」
你能不能別老是把皇帝拉進來?
賈平安覺得這貨做臥底做的心理扭曲了,老是覺得皇帝要害他。
「你等等。」
鄭遠東閉眼。
賈平安捂額。
這還要變身。
先切換個帳號。
這活的也太刺激了吧。
鄭遠東睜開眼睛,「陛下不會這般做。」
得!
先前這貨的控制晶片是長孫無忌那邊的,現在換到了皇帝這邊。
「陛下是沒這個動機。」
賈平安拿起鄭遠東寫的字看了一眼,隨手丟開。
娘的!
比我寫的好多了。
「想讓長孫無忌忌憚,風聲鶴唳,唯有那等對手……」
李勣有這個動機,但沒這個可能。
老李最喜歡蹲在角落裡看著群魔亂舞,機會來了他就上去暗搓搓的捅一刀。
比如說李治謀求阿姐封后之時,褚遂良丟掉笏板,叩首出血,以辭官相威脅。
一時間,反對聲滿朝都是。
李勣就蹲在角落裡,開始誰叫都不去。
你們玩,我就看戲。
就在李治絕望的時候,李勣出場了。
——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
皇帝想換個老婆,你們嘰嘰歪歪的……關你們屁事?
是哈!
李治猛地驚醒,合著我只是換個老婆,你們反對個啥?
你們今日反對朕換老婆,那明日你們的兒孫娶妻,朕是否也能來個長臂管轄?
誰能忍受?
群臣啞口無言。
這便是李勣。
其他人……老帥們不會幹這等事,會幹的就一個,薛萬徹。
但老薛差點被皇帝和長孫無忌聯手剁了,此刻嚇尿,在外面練兵,一直不肯回長安。
朝中無人有這個動機。
鄭遠東的聲音幽幽,「不是人……」
賈平安點頭,「對,不是人。」
排除個人的動機,那麼就是群體。
老關隴不屑於殺鄭遠東這等小蝦米。
唯一能動手的就是……
鄭遠東抬頭,面色煞白,「他們不是冷眼旁觀嗎?就丟了一個英國公在朝中。」
「褚遂良下台了。」賈平安覺得這是一股風,「長孫無忌最親密的夥伴被流放,他卻無可奈何,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和他所代表的那群人在衰退。」
鄭遠東點頭,「看到他們衰退,那些人就想著更快些。」
「是啊!」賈平安覺得脊背發寒,「他們玩笑般的弄死你,隨後長孫無忌就會揣測是誰動的手,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
雉奴,你弄了褚遂良還不肯罷休,竟然連我的幕僚都能下手?
「隨後兩邊會劍拔弩張。」鄭遠東低頭看著手串,「誰都以為他們在蟄伏,現在看來……」
「他們要開始介入了。」賈平安笑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是這等手段。」
「你以為下作?」想通了之後,鄭遠東冷笑道:「那些門閥世家若是與人無害,若是手不沾血,他們早就被滅了!這麼多年來,他們遭遇了多少危機?不動手殺人,別人就會殺你!」
那些世家門閥的歷史太悠久了,平日裡以正面形象示人,可君子活不了那麼長。
「他們標榜君子,可這世間的君子從來都活不長。越是君子就死的越快。要想活得長,首先就得不要臉,其次就得不擇手段。」
從漢代到現在,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
那些世家能屹立不倒,誰以為靠的是口才和人才,那誰就是撒比。
不管是盛世還是亂世,心狠手辣是家族興盛的唯一手段。
鄭遠東面色慘白,「他們盯住了我,失敗之後定然會琢磨,長孫無忌若是沒有反應,他們就會繼續動手。」
「可你告訴了長孫無忌,只會讓事情越發的不可控。」
長孫無忌不是梟雄,否則也不至於帶著一群大佬越混越慘。
「那些人會弄死你。」
鄭遠東點頭,「可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此事……」
賈平安一臉糾結。
「百騎不能出動,否則有人會猜測你和我的關係,隨後你準備埋在哪?」
鄭遠東就是沒人手,所以才這般窘迫,「罷了,聽天由命。」
這貨沮喪了。
他就兩條路,其一把事情告訴長孫無忌,其二等死。
至於告訴皇帝……那是自尋死路。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
「我試試吧。」
鄭遠東身體一震,「小賈……」
若是他們的推算沒錯的話,動手的就是山東門閥那些人。
賈平安小胳膊小腿的……
賈平安想到的是崔雲。
崔雲和他裝比,擺世家門閥的譜絕非偶然,只能說明山東世家門閥們開始蠢蠢欲動了。
按照歷史的走向,他們結束了蟄伏,開始侵蝕關隴門閥的勢力範圍,不斷擴張自己。
這般努力數十年,到了李隆基時期,山東世家門閥已經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舉個例子,就老崔崔義玄家。
崔義玄前陣子都還只是個縣令,可等到了李隆基時期,他的兒孫們身居高位的比比皆是,聚會都得用案幾來堆放笏板。
都不是省油的燈。
崔雲的性子倨傲,而且還有些問題,比如說喜歡年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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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賈平安的態度,就折射出了如今崔氏的態度。
要結束蟄伏了,該伸個懶腰。
賈平安這個小蝦米別擋道。
賈平安微笑,「安心去吧。」
這話怎麼不對呢?
鄭遠東低聲道:「此事不可輕舉妄動,若是不妥,我最多是回去,離開長孫無忌。」
結束臥底,那你就是個半途而廢的蠢蛋。而且在長孫無忌還活著的時候,他就必須得遠離長安,隱姓埋名。
「我試試。」
賈平安還是這句話。
晚些,他出現在了東市。
楊賀看著是個富家翁的模樣,有些圓滾滾的,拱手一笑,頗為喜慶。
徐小魚進去了。
賈平安就站在斜對面。
王老二在身後,「郎君,若真是山東那些人家的,不好動。」
連王老二都覺得賈平安的想法太冒險。
阿姐掌權後,不斷削弱世家門閥的影響力,而科舉這個利器也在這個時候正式成為了取士的獨木橋。
隨後阿姐倒台,她的心腹大多被清算。
我呢?
賈平安覺得自己和兒孫也很危險。
所以能捅他們一刀子就別客氣。
至於崔氏……我交好的是崔建和老崔,別人關我屁事!
「不好動也得動!」
徐小魚出來了,三人稍後在另一條街上碰頭。
「郎君,那楊賀店裡三個夥計,楊賀本人怕是會些拳腳。」
「盯著。」
賈平安隨即回家。
小棉襖依舊漏風,見面就嚎哭。
皮夾克不錯,很是可愛。
兩個婆娘很是賢惠的坐在一起看帳本。
賈家不算大,所以衛無雙和蘇荷能幹的事兒不多。
「夫君,今日有人問咱們家要不要在道德坊弄塊地。」
衛無雙的眼中多了精光。
蘇荷摩拳擦掌,「我覺著該弄,弄了給孩子留著。」
「弄了來誰種地?」
賈平安覺得這兩個婆娘想一出是一出的。
夫君這是缺乏開拓心吶!
蘇荷給衛無雙一個眼色。
兩個婆娘就換了個話題。
第二日,賈平安下衙時,就看到了一塊地。
「夫君,就是這塊。」
衛無雙精神抖擻,感覺就像是開疆拓土了般的得意。
這是一個陌生的大長腿。
「不買。」
賈平安不理解在道德坊里弄塊地的想法,覺得純屬吃多撐的。
回到家中,晚飯時,氣氛有些凝滯。
衛無雙默默吃飯。
蘇荷看了一眼賈平安的碗,艱難的放棄了雙修。
連兩個孩子仿佛都感受到了些什麼,很是老實。阿福更是直接越牆去了王家。
「不許買!」
賈平安也火了,丟下飯碗就出去。
一路出了家門,王老二跟在身後。
「你說買了那塊地有何用?」賈平安不滿的道:「田地也就罷了,關鍵是咱們家沒了莊戶,種地種地……難道讓大郎以後種地做府兵?」
王老二乾笑道:「郎君,有地就有錢呢!這錢能傳千年。」
「扯淡!」
賈平安不禁樂了,「富貴難出三代。」
王老二不解,「郎君,那些世家門閥傳了好些年,也還富貴著。」
「那是因為他們掌握了學識。」
「學識?」
王老二不懂這個。
「對。」賈平安的嘴角微微翹起,「世家門閥傳家靠的什麼?就是學識。他們壟斷了學識,也壟斷了人才,所以世家門閥人才不斷,民間卻寥寥無幾,為何?因為百姓沒有學習的機會。」
這才是世家門閥興盛多年的保證。
漢唐以來,百姓能讀書的有幾個?現在大唐有州學,可州學招生有幾個是普通百姓?就算是普通百姓進了州學,一點基礎也沒有,你怎麼學?
就像是後世的小學,一個什麼都沒學的孩子一下進了三年級,那些每日在家裡、在外面上補習班的學生就像是碾壓孩童般的碾壓了他。
而且州學的教授……當初賈平安在鄉學時學了個半截,再無寸進,可據聞州學的助教們也是一個德性。他們自家的能力有限,能教出什麼學生來?
後世那些學校為何人人擠破頭也想進去?
不就是因為名師嗎?
有名師才有升學率。
才能去一本。
被刷下來的在其它學校苦苦掙扎,爭取那少得可憐的升學可能性。
這就是大唐的教育現狀,也是世家門閥得以繼續興盛的根源。
印刷呢?
賈平安壞壞的一笑。
等無數書籍爛大街時,世家門閥就得哭了。
他心滿意足的回去。
兩個婆娘各自在自己的屋裡。
怎地?
一家之主沒人搭理?
賈平安怒了。
「郎君,徐小魚來了。」
徐小魚帶來了消息。
「那楊賀就住在店鋪里,三個夥計卻各自回家。」
這人很謹慎啊!
賈平安回了後院。
「開門!」
他昂首敲門。
門開了,衛無雙站在裡面,只穿著裡衣。
夫妻爭執怎麼和好?
睡!
……
長安的某個地方,幾個男子坐在一起飲酒。
「鄭遠東沒死,那兩個出手的人卻再沒回來,記得是東市的楊賀吧?讓他趕緊走。」
「什麼意思?」
「那二人多半被擒,一旦被拷問出來,楊賀就危險了。」
「楊賀就算說是咱們幹的,誰信?」
「信不信的另說,要緊的是別給他們藉口。」
「好,那明日就讓他出城回老家去。」
……
早上醒來,蘇荷把賈平安纏的死死的,無法動彈。
賈平安拍了一巴掌。
「夫君。」
昨晚上賈平安連趕兩場,卻依舊精神抖擻。
年輕真好。
不,是李大爺的藥真好。
起床洗漱,吃早飯時,賈平安說道:「在城中買地不妥。」
「為何?」蘇荷問道。
「咱們家是官宦,如今已經有了兩塊地,若是再在道德坊里買地……那些地是誰的?」
「別人家的。」
「那是官府分配的地。」
賈平安認真的道:「我不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我也想著為妻兒謀取好處,可土地是大唐府兵制的保證……」
最沒原則的蘇荷嘟囔,「別人家都買呢!」
「別人家是別人家。」賈平安說道:「許多事總得有人去做。」
衛無雙福身,「妾身錯怪了夫君。」
蘇荷也跟著行禮。
一場小風波消散。
賈平安剛到百騎沒多久,徐小魚就來求見。
「郎君,楊賀看樣子是準備出城。」
「這是想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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