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賤人
王悅榮緩緩出宮,帶著她的內侍嘀咕著,「都說你是柴駙馬的人,此次定然死路一條,最好也得為奴,可這怎麼就放了呢?」
王悅榮也不知道。
「中官可知道?」
內侍笑道:「你擔心後患?」
王悅榮苦笑,「是。」
內侍大概也很寂寞,於是裝作是睿智的模樣分析道:「先前聽聞武陽侯瘋了,大張旗鼓的令人去查了柴駙馬府上的那些管事……那些人都換了主人為奴,有人說武陽侯這是病急亂投醫……」
王悅榮的臉紅了。
內侍好奇的看著她,「臉紅什麼?」
王悅榮摸摸臉,強笑道:「有些熱。」
「不熱啊!」
內侍納悶。
王悅榮有些茫然。
出去之後……我該去何處?
天下之大,但無她的立足之地。
去做事?
女子做事……說句實話,風險太高了。
她的能力就在於管事,可哪家敢要她?
事情曝光後,她頂著柴令武餘孽的名頭,誰敢接收她?
她的心陰暗的就像是地溝。
交流好書,關注vx公眾號.【書友大本營】。現在關注,可領現金紅包!
走出宮城,她低著頭。
「哎!你低著頭作甚?地上有錢?」
王悅榮緩緩抬頭。
賈平安就站在前方,一臉不屑,「看看你的模樣,別人見到會不會說賈家的管事走路低著頭,就是為了撿錢。我少過你的錢糧嗎?這般丟人!」
王悅榮只覺得一股狂喜湧來,「我……我還能回去?」
賈平安板著臉,「你吃我的,住我的,不把錢給我掙回來,真以為自己就能脫身了?」
王悅榮站在那裡,突然眼淚就落了下來。
內侍乾笑道:「既然武陽侯在,咱就先回去了。」
「且住。」賈平安叫住了他,「我這裡事情還多,該你的活就是你的。」
王悅榮跟著內侍出了皇城。
外面一輛馬車停著,杜賀在,徐小魚也在。
「郎君說莊子依舊給你管,你想嫁人,想如何,只要不違背律法,那就由得你。」
王悅榮點頭,哽咽道:「我不走,我一直在……」
杜賀的臉上多了笑容,「我就說人哪能這般忘恩負義,好,去了莊上只管好生做事,回頭家中的二位夫人看在眼裡,定然會有嘉獎。」
「上車吧。」
車夫是徐小魚,王悅榮上車後,他吆喝一聲,然後說道:「管家,我定然會回家吃晚飯,讓曹二別忘記了做我的飯菜。」
杜賀罵道:「就知道吃,知道了。」
他的話裡帶著暗示。
——你不找事,二位夫人會把你看做是賈家的人,該優待就優待。你若是對武陽侯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站在皇城前,突然笑道:「這事怎麼弄的,竟然就活了。」
下衙了。
賈平安順帶告假。
「我頭暈,明日就不來了。」
什麼毛病都能查,就頭暈沒法查,前世賈平安得了這個消息,每次請假不是頭痛就是肚子痛。
肚子痛也不好查,有人犯病幾十年,醫院就是查不出什麼毛病來。
「早退!」
明靜嘟囔著。
賈平安心情巨好,剛準備出去,邵鵬冷著臉來了,「皇后召見。」
操蛋!
賈平安覺得不妙。
到了宮中,武媚和李弘正在說話。
「舅舅!」
李弘很是歡喜,「今日曹英雄說了舅舅當初的事,好厲害!」
賈平安不禁有些飄飄然,卻說道:「那些事不值一提。對了,以後記得叫武陽侯。」
叫舅舅會被人詬病。
關鍵是他也不想成為外戚。
看看長孫無忌的下場,看看柳奭的現場……
外戚的日子不好過。
武媚笑吟吟的,「聽聞柴令武府上的女管事愛慕你?」
這……阿姐為何問這個?
賈平安的心中警鐘長鳴,「阿姐,那王悅榮當初被巴陵公主驅使來陷害我,可人卻不錯,不忍下手,心中糾結不安,最後竟然發熱了……那只是胡話。」
武媚笑了笑,「胡話?」
「對,就是胡話。」
武媚話鋒一轉,「那你為何收留了她?」
「她被柴令武疏遠皆因我。」賈平安不喜歡帶累別人,「後來她一直有些渾渾噩噩的,阿姐,好歹不是壞人,她哪怕去勸說高陽公主是也是敷衍了事,這樣的女人,若是不認識也就罷了……既然認識,自然要伸個手。」
武媚點點頭,「你倒是心軟。對了,哪日你讓她們帶著孩子進宮讓我看看。」
賈平安的臉馬上就垮了。
邵鵬喝道:「怎地,還嫌棄宮中了?」
武媚冷著臉,大有馬上發飆之意。
李弘好奇的道:「可是和六郎一般的孩子嗎?」
賈平安苦笑道:「阿姐,那兩個孩子……一言難盡。老大還好些,老二……就是兜兜,禍害的厲害,家中連阿福都在躲著她。我這不是怕他們進宮來惹事。」
武媚卻不信,「有那麼厲害?看看五郎和六郎,多乖巧的孩子。」
邵鵬擔心賈平安再嗶嗶惹惱了皇后,就板著臉道:「只管送進來,有事……咱在呢!」
賈平安無語,回到家中後就把兩個孩子弄來。
「阿耶!」賈昱小朋友很活潑,鴻雁在邊上笑道:「小郎君,小郎君。」
賈昱壓根不帶看一眼的。
這娃有些傲氣啊!
「小郎君!」
三花鄙夷的看了鴻雁一眼,湊了上來。
賈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堪稱是無視。
老大看樣子不是個善茬啊!
老父親不禁深深地擔憂著。
「阿耶!玩。」
小棉襖現在還行,至少不經常漏風了。
邊上有個用於存水滅火的大水缸,老龜從後面溜達了出來。
「龜!」
兜兜掙扎著,賈平安把她放下來,兜兜就搖搖晃晃的走去。
阿福閃電般的出現了。
老龜看了它一眼,縮縮脖頸。
兜兜走過去,雙手按著老龜的龜甲嚷道:「走,走!」
老龜的脖頸動動,阿福閃電般的出手,按住了它的脖頸。
老龜拼命的掙扎著,可阿福卻按住不動。
「阿福!」
兜兜撲了過來,阿福被撞了個踉蹌,老龜轉身就跑。
「明日進宮?」
衛無雙皺眉,「這是何意?」
「就是想見見。」賈平安覺得衛無雙想多了,「皇后那邊如今有兩個孩子,讓你們帶著孩子進宮,也是個親切之意。」
第二日,賈平安去上衙,晚些,幾個內侍來了。
老賈家的兩個媳婦和孩子進宮了。
路上兩個孩子昏昏欲睡,皇城外被抱了下來,頓時就精神了。
「阿耶!」
兜兜在喊。
蘇荷笑道;「阿耶在裡面。」
「阿耶!阿耶!」
兜兜掙扎著。
蘇荷抬頭,「呀!夫君在外面。」
賈平安迎了過來,抱起兜兜笑道:「我送你們到宮門外。」
內侍們笑了,「武陽侯難道還擔心咱們不成?」
賈平安笑了笑沒說話。
他一直把妻兒送到宮門外,叮囑道:「宮中就那些人,對頭別搭理。」
衛無雙點頭,「夫君放心。」
二人帶著孩子進宮。
武媚上午特地把事情丟開,叫了太子來湊熱鬧。
「皇后,他們來了。」
「阿娘,阿娘!」
小女娃的叫嚷讓武媚恍惚了一下,「好個精神的小娘子。」
衛無雙和蘇荷抱著孩子進來行禮。
武媚笑道:「把孩子放下來我看看。」
衛無雙看了武媚一眼,蘇荷卻壓根沒想什麼,直接把兜兜放下來。
「阿娘!」
剛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兜兜卻絲毫沒有怯意,邁著小短腿走向了武媚。
邵鵬的馬屁隨即而來,「皇后慈祥,這不連孩子都感受到了。」
兜兜突然轉彎,走到了邊上的案幾邊上。
邵鵬的臉黑了一下。
「兜兜!」
蘇荷想去抱孩子,武媚搖搖頭,「孩子鬧騰才好,那等不喜說話的父母才會擔憂。」
衛無雙笑了笑,「皇后所言甚是。」
賈昱站在那裡,哪也不去。
周山象笑道:「這是賈昱吧?」
賈昱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發呆。
衛無雙有些尷尬,「這孩子就是這樣,不愛搭理人。」
那邊的兜兜嘿的一聲,竟然拿起了案几上的硯台。
「兜兜,快放下。」
蘇荷有些心慌。
兜兜努力拿著硯台,身體越發的搖晃了,一路回來,「阿娘!」
你這個小東西,竟然還敢順硯台……
蘇荷的臉都紅了。
「哈哈哈哈!」
武媚大笑了起來。
「這孩子大氣,如此,那方硯台就給她了。」
「多謝皇后。」
賈昱沒啥說的,兜兜卻哭,「阿娘,玩!玩!」
蘇荷滿頭黑線,低聲道:「這是宮中,回家玩。」
武媚忍不住走過來問道:「兜兜想玩什麼?」
兜兜仰頭看著她,「阿福,龜。」
「阿福……食鐵獸?」
衛無雙點頭,「是。」
武媚問道:「據聞食鐵獸兇狠,可會對孩子不利?」
蘇荷笑道:「不會,阿福在家中都是躲著兜兜。」
「為何?」
武士彠在時,武家好歹也是權貴階層。當然,相對於門閥世家來說武家就是寒族。但武家的日子不錯,不明白孩子和寵物之間的關係。
「兜兜先前喜抓人,夫君被她抓撓的臉上都是傷痕,奴也是。阿福開始不知,後來被兜兜抓了幾次,再後來兜兜不抓人,不過卻喜歡揪著阿福的毛髮拽,阿福看見她就躲。」
武媚不禁笑道:「兜兜竟然這般厲害?不過由此可見食鐵獸性子溫順,傳聞的兇狠怕是有誤。」
有內侍帶著衛無雙他們出去。
「阿娘,阿耶!」
兜兜鬧騰了半晌有些累了。
「阿耶在外面。」
前方的內侍突然止步,「見過夏內侍。」
夏靜在前方被簇擁著走來,看了衛無雙他們一眼,「武陽侯的家人?」
蘇荷想說話,衛無雙低聲道:「是咱們家的對頭。」
內侍笑道:「是啊!剛從皇后那出來。」
夏靜走過來,看了看兩個孩子,笑道:「兩個孩子看著不錯,只是天氣不大好,小心風寒。」
衛無雙抬頭看了一眼,晴空萬里!
夏靜的眼中全是冷意。
上次他挨板子後琢磨了許久,一直覺得不只是新城公主,賈平安怕也脫不開干係
關鍵是賈平安先前支持邵鵬,後來支持明靜,若是他對邵鵬和明靜有些怨言,那麼夏靜就好操作了。
總有一種人在志得意滿後,會覺得全世界都該對自己微笑點頭,但凡有人搖頭,那就是大逆不道。
蘇荷也聽出了不對勁,低聲道:「無雙,他說什麼……生病?」
衛無雙的臉冷了下來,「外子對兩個孩子很是疼愛,夏內侍在宮中多年,想來該知曉什麼話是忌諱,什麼話能說不惹人厭……夏內侍不知?」
這個女人尖牙利齒!
夏靜笑道:「咱只是關切之心罷了,咱也沒孩子……哈哈哈哈!」
這話挑不出毛病,但卻讓人感受到了巨大的惡意。
衛無雙的臉一冷,「賤人!」
夏靜的笑容僵住了。
蘇荷罵道:「畜生!」
二人抱著孩子過去,擦身而過時,一直不大鬧騰的賈昱突然偏頭。
Tui!
兜兜也學哥哥,「tui!」
出了皇宮,賈平安就在外面等候。
「阿耶!」
兜兜伸手。
賈平安把她抱過來,笑著問道:「如何?」
蘇荷說道:「皇后很親切,太子也有趣,就是出來時遇到了夏靜,那夏靜冷嘲熱諷的,說孩子病什麼。」
「那就是個沒前途的。」
賈平安笑著問道:「大郎如何?」
衛無雙很頭痛,「大郎依舊不喜說話,別人叫他也愛理不理的。」
賈平安笑著把賈昱也抱過來,「大郎這是覺著不屑一顧?」
他抱著孩子,把他們送到了皇城外,看著他們上馬車遠去,回身後,臉上多了些冷意。
「老狗!」
賈平安隨即進宮請見。
見到武媚時,她正在處置政事。
「阿姐,那兩個孩子沒怎麼鬧騰吧?」
「老大呆板了些,兜兜有趣。」
武媚和他說了些孩子的事兒,賈平安隨後告退。
出了殿內,他對邵鵬說道:「老邵,夏靜今日的話過了。」
「咱先前也得了消息,皇后說看著。」
邵鵬低聲道:「皇后說看著,你就看著。」
阿姐最擅長的便是隱忍,時機不對就憋著。等時機一到……
賈平安笑道:「老邵,咱們去內侍省那邊轉轉?」
邵鵬警惕的道:「你想做什麼?」
賈平安一臉詫異,「我就想尋了夏靜說個道理。」
「內外有別,你死心吧。」
邵鵬冷著臉。
賈平安嘆道:「老邵,最近外面有些傳言,說宮中有人和外面勾結,賣了不少東西……宮中可是失竊了?」
宮中哪日不失竊?
邵鵬心中微動。
「老邵,我只是和他們了解一番。」
於是晚些賈平安就出現在了內侍省。
「失竊?」
對於賈平安突然出現在眼前,夏靜頗為驚訝,但旋即就冷靜了下來,「那只是些小東西。」
這樣來打發再好不過了。
賈平安皺眉,「宮中也有小事?」
夏靜淡淡的道:「什麼地方沒有小事?」
「可宮中住著陛下和皇后,還有太子……怎麼謹慎都不為過,你竟然說這是小事?」賈平安的嗓門高的和男高音一樣,「陛下的事你竟然覺著是小事,那在你的心目中何為大事?你是為了誰效力?你的主子是誰?」
這……邵鵬沒想到賈平安反手一巴掌,竟然就把夏靜弄到了這個地步。
臥槽!
小賈竟然這般陰?
夏靜怒道,「咱何時說過這等話?」
賈平安回身,室內的幾個內侍尷尬的一筆。
「宮中失竊是小事?」賈平安憤怒的道:「今日偷針,明日偷金,後日會偷什麼?後日會偷消息!這還是小事?」
這人竟然把小事變成了大事……
再不走就要殃及池魚了。
幾個內侍面色慘白,有人拱手,「奴婢告退。」
「奴婢告退。」
賈平安一臉無奈,「為何走了?老邵,咱們也走吧。」
「賈平安!」
夏靜的眼中全是陰狠,賈平安詫異的道:「百騎在宮外尋到了宮中的東西,來尋你協助,你不肯也就罷了,竟然說什麼這只是小事……罷了,宮中之事百騎無法干涉,老邵,我先走了。」
賈平安走的很是瀟灑。
「哈哈哈哈!」
外面傳來了他的大笑聲。
夏靜冷著臉,「邵中官可為咱作證……」
邵鵬淡淡的道:「作證?咱什麼都沒聽到,走了。」
你真以為自己是內侍就牛逼。
等皇后緩過勁來再收拾你。
皇帝和皇后目前的目標還是要漸漸把權力奪回來,隨後就是把長孫無忌一夥壓制下去。
所以宮中目前不適合搞大動作。
夏靜坐下,隨即心腹進來。
「夏內侍,那賈平安是血口噴人,咱以為……要搶先一步,否則被陛下知曉了……」
皇帝的猜疑心啊!
夏靜搖搖頭,「咱若是主動說……陛下會如何想?」
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隨即丟開了此事。
不知過了多久。
「夏內侍。」
一個內侍跑來,「皇后召見。」
「這是何意?」
夏靜起身,急匆匆的去了前面。
到了皇后那裡,武媚正在和太子說話,太子童言稚語,引得她不時大笑。
「皇后,夏靜來了。」
邵鵬低聲道。
周山象皺眉,「要不讓太子殿下先進去?」
武媚搖頭道:「五郎雖然還小,可他是太子,不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般的教養,許多事他無法避開。」
「五郎過來。」
武媚招手,把李弘攬在懷裡。
隨即她淡淡的道:「夏靜口出不遜,責打二十。」
「陛下!」夏靜此刻想到的是皇帝。
武媚冷哼一聲,邵鵬獰笑道:「還等什麼?」
幾個內侍過來,把夏靜按在長凳上,旋即猛抽。
裡面,李弘好奇的問道:「阿娘,這是責罰嗎?」
武媚點頭,「你是太子,以後要學會這些。」
「學責罰人嗎?」李弘有些不自在。
武媚淡淡的道:「平安故意說了那番話想坑夏靜。不過我正想藉此來讓宮中人老實些,殺雞儆猴罷了。」
周山象說道:「陛下那邊會不會……」
夏靜是內侍省的四巨頭之一,武媚對他用刑,弄不好李治就會生出不滿來。
「宮中如今不好整治,不過敲打一番總是好的。夏靜前陣子得罪了新城,陛下余怒未消,我令人責罰他,陛下只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