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社會毒打
錢二娘抬頭,眼中多了些探尋之意。
生意場上……和氣生財,你要想在大唐做生意,尋幾個朋友是必須的。
可賈平安不但一口拒絕了喬盛的投資,更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夫君會發怒!
喬盛看似很和煦,可錢二娘卻知曉這位夫君有多狠。吞併別人的生意毫不猶豫,但凡遇到硬茬子,軟硬皆施,不肯服軟,隨後就是來自於官府的打壓。
商人在大唐地位低賤,誰敢和這等背景深厚的豪商較勁?
所以喬盛的生意越發的紅火了,但背地裡卻是巧取豪奪。
喬盛也沒想到賈平安竟然會這般不客氣。
他從叫門開始就在和賈平安較勁,就是想能占據主動權。
可賈平安壓根連談都不和他談……滾蛋!
難道是我弄巧成拙了?
喬盛的笑容冷了些,「我知曉武陽侯尋了三位老帥一起做,可朋友越多……這路子越多……」
朋友多了路好走!
這是他第二次提及這番話。
「喬某在大唐還是頗有些人脈,譬如說進貨遇到麻煩,喬某可以輕鬆解決。若是遇到對手不客氣,喬某能讓他寸步難行……無需動用什麼,只需讓他的生意難以為續,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你這是在威脅我!」
賈平安覺得自己遇到了撒比。
不!
是遇到了棒槌。
「你想說我若是不答應,你就會給我的生意使絆子,保證連三位老帥都尋不出毛病來的絆子……」
喬震微笑,矜持的一筆,「喬某從不幹這等事。」
但我有這個能力!
嘖嘖!
和這等人說話你得七竅玲瓏,否則你聽不出畫外音,回頭被阻擊了還滿頭霧水,心想這是誰在給我挖坑呢!
「你可以試試。」
喬震來者不善,一開口就要投錢,這便是從三位老帥的身上嗅到了掙大錢的味道,於是迫不及待的來了。
但……
「武陽侯……」喬震微笑道:「我想武陽侯可以去打聽打聽喬某的名聲,喬某恩怨分明。」
誰得罪了我,誰沒好下場。
「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其實從你進來開始,我就不喜歡你這個人,太假。看看你的笑容,仿佛是裹著一張人皮在假笑,另外……我也不喜歡你的娘子,既然我說了送客你聽不懂,那麼……」
賈平安指著門口,就像是驅趕蒼蠅般的揮手,「滾!」
上門就想強行入股,你特娘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喬盛的笑容越發的和煦了,「既然武陽侯拒人於千里之外,喬某也無話可說。走之前,喬某再次提醒武陽侯,可以去打聽打聽喬某的為人,告辭了。」
喬盛頷首告辭,禮儀無可挑剔。
出了賈家,侍衛把凳子擺好,他從容上去,隨後才是錢二娘。
「走!」
馬車出了道德坊,錢二娘抬頭。
喬盛的眼中多了厲色,揮手。
啪!
錢二娘捂著臉,「妾身只是和賈平安有口角。」
「我知道。」
喬盛用手巾擦擦手,淡淡的道:「這一巴掌只是告訴你,你先前的神色丟了喬家的臉。」
錢二娘想了想,自己先前好像是露出了驚訝之色。
「賈平安不知曉喬家有多厲害,那麼……就讓他自己去打探一番。」
……
長安城外的一個村子裡。
「口渴的厲害!」
艷陽高照,李元嬰只想把舌頭吐出來。
尉遲循毓好一些,黑炭般的臉上也多了煩躁。
「前面有村子。」
二人被隨行的侍衛簇擁著進了村子。
雞飛狗跳啊!
村頭聚集了一群狗在狂吠。
「誰啊!」
這年頭出門得有過所,能走村串鄉的只有商人和官吏。
村頭的土屋裡出來一個老人,見到李元嬰等人後,先是一怔,然後罵道:「二毛,二毛,回來!」
一條土狗一邊咆哮,一邊緩緩後退。
「是貴人呢!再叫就弄你下鍋!」
老人猛地拍了土狗一巴掌,落到土狗的頭上時卻變成了輕飄飄的,好似在為它拂去塵土。
二毛大概是這群土狗的頭目,於是群狗緩緩退到了兩邊,卻不肯徹底放鬆警惕。
二毛抬頭舔舔老人的手,尾巴搖動,那眼神溫柔。
「貴人。」
老人近前行禮。
李元嬰猛地想起了賈師傅的警告。
出門別擺你什麼滕王的譜,規規矩矩的。
他拱手笑道:「見過老丈,我等路過此處,口渴,想尋碗水喝。」
「好說,好說。」
老人熱情的邀請他們進家。
一進去,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在院子裡奔跑,老人過去拍了屁股一巴掌,「進屋!」
孩子回身看了李元嬰的一眼,眼中多了懼色,趕緊進屋。
本王難道是老虎?
李元嬰納悶,等看到黑炭尉遲循毓時,覺得就是這貨嚇到了孩子。
一頓水喝下來,李元嬰只覺得肚子裡咣當咣當的,就順勢歇息一番。
「老丈,你們村里如今的田地還有多少沒分配?」
他們已經在周圍轉悠了一圈,情況不容樂觀。
老人的眼中多了狡黠,然後嘆息,卻只是搖頭。
什麼意思?
李元嬰不解。
一個侍衛俯身低頭,附耳道,「要給錢。」
李元嬰看了老人一眼。
果然,都是刁民!
他點頭,侍衛弄了一串錢出來。
「給!」
這錢給的有些生硬,但老人還是接了,然後看看尉遲循毓。
娘的!
這還想要?
李元嬰心中膩歪,點點頭,侍衛再給了一串銅錢,警告道:「若是得寸進尺……」
「給小孫孫存著娶娘子呢!」
老人把錢收了,咧嘴一笑,半口稀稀拉拉的大黃牙。
「咱們村的田地早就分完了,今年有兩個要分田地,都分到了離家五里多的地方。」
李元嬰問道:「那邊田地多?都是空著的吧?」
「哪裡能讓地空著?都有代種的。」
老人贊道:「這分田地就是好啊!子子孫孫都有……只是那邊的田地還能再分個十年二十年的,再分……怕是就只能往更遠的地方去了,可那邊也有村子呢!」
李元嬰心情沉重,覺得先生的那番話果然是真知灼見。
尉遲循毓低聲道:「再問問。」
李元嬰點頭,打起精神,「老丈,那周圍村子的田地可夠分嗎?」
老丈搖頭,眉間多了憂色,「再這般下去怕是不夠呢!幾十年後……老夫的重孫怕是要去鄰縣種地呢!可鄰縣也沒有多餘的地啊!這可如何是好?」
他扳著手指頭,「你看,老夫兩口子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如今加起來生了七個孫兒……那七個孫兒以後村里定然是沒法分地了,只能指望官府……不過當今陛下英明……」
老人笑的諂媚,「定然能想辦法給咱們分地。」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面面相覷。
這真是被先生說中了。
可連一個鄉村老人都知曉的大問題,為何沒人關注?
李元嬰起身準備告辭。
老人隨口問道:「貴人為何問這個?」
侍衛覺得他太貪婪,就板著臉道:「這位乃是滕王,奉陛下之命下來查探田地之事,看看你等的田地可還夠分。」
老人楞了一下,一拍大腿,佝僂的腰瞬間挺直了,把那錢摸出來,「這個還請收回去。」
李元嬰哪裡會收回這點錢,「你且收著。」
「老夫喜歡錢,可……可這等錢卻不能收,收了……怕是晚上睡不好,死後沒臉見祖宗呢!」
老人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只覺得心慌的厲害,那錢仿佛在燙手。
「走吧。」
李元嬰轉身。
「貴人!」
噗通一聲,老人跪下,「老夫不該昧良心收錢呢!」
李元嬰沒感覺,尉遲循毓卻上前把老人架起來,「老丈萬萬不可,折壽!」
老人雙手捧著錢,「老夫也捨不得呢!可……祖宗在看著老夫,若是今日收了這錢,祖宗定然會惱怒。小孫孫若是跟著學……老夫……老夫愧為大唐人!」
幾個孩子在屋裡往外探頭看。
李元嬰點頭,侍衛把錢收了。
老人回頭笑了起來,笑的格外的燦爛。
「阿翁沒收錢!沒收!」
……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來了,李敬業也來了。
「先生,剛進城就聽到了一些話。」尉遲循毓看著成黑炭了。
「喬家放話,說是賈家太過倨傲。」
李元嬰覺得這事兒真的奇葩。
「你丟半成份子給他,隨後便能收穫一個有本事的傢伙,豈不是你說的雙贏?」
「憑什麼?」
李敬業不滿的道:「要動手就動手,何必嘰嘰歪歪的。再說了,有本事……他難道還能讓兄長丟官?」
「這不可能!」李元嬰覺得李敬業就是個鐵憨憨,「不說旁的,三位老帥在,喬盛敢在官場上動手,就得做好被毒打的準備。但這只是生意,在商言商。」
自從做了走私生意,人渣藤的節操迅速下滑。
「做生意……」賈平安微笑,「我會讓他知曉什麼叫做社會毒打!」
什麼社會毒打李元嬰不知道,但他依舊告誡道:「喬盛的手段狠辣陰毒,你要小心。」
「做生意有趣?」
李敬業覺得李元嬰越發的沒節操了。
「當然有趣。」李元嬰興奮的道:「當你掙到一大筆錢時,那種興奮……比和女人在一起都舒坦,有癮!」
「滕王……」
李敬業欲言又止。
「怎地,不信?」
李元嬰不屑的道。
李敬業嘆道:「這世間還有比和女人甩屁股更舒坦的事?你覺著掙錢比這更舒坦,可我覺著……你這是在女人的身上尋不到舒坦了……所以就拼命的掙錢,掩飾自己的無能。」
「你!」李元嬰一怔。「本王夜夜笙歌!」
但凡男人都不會承認自己不行,李元嬰也不例外。
「夜夜笙歌的人,不會說什麼掙錢更舒坦!」
李敬業痴迷的道:「甩屁股多舒坦……掙錢,男人掙錢不就是為了有錢和女人甩屁股嗎?滕王你這是力不從心了吧。」
「胡說!」
李元嬰明顯的有些氣虛。
李敬業學了賈平安老中醫的模樣,「陰虛還是陽虛?」
李元嬰只想毒打他一頓,可才將握拳,又覺得打不過這廝。
李敬業篤定的道:「那便是陰陽兩虛,滕王從此遠離女人吧。」
李元嬰氣急,喝道:「你這張嘴,可敢對英國公這般說嗎?」
李敬業惆悵了。
臥槽!
李元嬰猛地彈起來,「你……你不會真的說了吧?」
尉遲循毓捂臉,「英國公何辜?」
「沒有的事。」
李敬業不禁活動了一下身體。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狐疑的看著他,賈平安為李勣默哀一瞬,然後說道:「此事你等無需擔憂,來人,弄了酒菜。」
晚些,一人一小碗人參酒下去。
臥槽!
李敬業臉紅脖子粗的,「兄長,肚子熱,手腳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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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少喝些。」
賈平安一本正經的道。
他是在測試用量。
李元嬰……
擦!
「滕王……」
李元嬰看著竟然沒多少反應。
「熱,熱得很!本王渾身大汗啊!」
我看你是渾身大漢!
賈平安搖頭,「虛了!」
李敬業得意的道:「我就說滕王雙虛……陰陽雙虛。」
李元嬰自然不肯承認,隨後起身,鄭重躬身。
尉遲循毓也是如此。
李敬業打個酒嗝,「這是何意?」
「先生目光深遠!」李元嬰肅然道:「此次本王和循毓去了長安之外查探,發現許多地方的田地怕是二三十年後就不夠分了。」
「這個是我早就料到之事。」賈平安不理解那些大老爺們為何對此視而不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想安樂死。
「此事我和循毓該如何稟告?」
李元嬰顯然也覺得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照實稟告。」
賈平安突然笑了笑,很惡劣和輕蔑的那種,「那些人忽視了商稅,你們說說……若是商稅能讓大唐富強會如何?」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苦笑,「先生何必玩笑。」
「我是認真的!」
這些棒槌,不知道大宋靠著商貿一直把金國磨沒了,接著把蒙古人磨的苦不堪言……若非到了最後依舊文武互相戒備,依舊黨爭,說不得還能把蒙古給磨跑了。
「無商不富!」
賈平安覺著自己就像是一個神靈,俯瞰著這些人,「相信我,當商業迸發起來時,整個大唐都會為之歡呼!」
商稅越來越多……農稅是否可以減免?(減少)
有錢了,許多事兒都能做,想開戰嗎?戶部尚書篤定的道:「錢糧齊備。」
爽不爽?
倍兒爽!
群臣能爽的直抽抽!
等三人走後,杜賀來了,「郎君,喬盛的手中怕是有人命。」
「不奇怪!」
生意做到那麼大,手底下沒人命才見鬼了。
「走!」賈平安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去看看喬家的買賣。」
杜賀衝出去,「陳冬,小魚……」
護衛都出來了。
「沒這個必要。」
賈平安覺得杜賀太過大驚小怪。
晚些到了東市。
「這裡是喬家的,這裡也是……」
喬家的生意真心不少。
「郎君……」
狗頭軍師杜賀明顯的怯了。
「他家太有錢了。」
有錢就能壓制對手的生意。
「他們能賠本和咱們家斗!」
「那就斗吧。」
賈平安掃了一眼,旋即回家。
隨後長安城中有名的女妓都接到了賈家的帖子。
「我家郎君在兩日後請諸位去曲江池一會。」
五香樓的老鴇要瘋了。
「賈郎為何要請了那些賤人!」
但回過頭她還得把最新的頭牌女妓叫來,一番叮囑。為了讓她能艷壓群芳,把久別五香樓的賈師傅重新請回來,甚至還把自己壓箱底的首飾都拿出來了。
「掉了揭你的皮!」
消息傳得很快。
「皇后!」
一個內侍急匆匆的進來。
正在批閱奏疏的武媚抬頭,眼睛微微眯著,內侍心中一凜,只覺得一股子壓力憑空而來。
「何事?」
「皇后,賈家遍邀長安名妓,說是兩日後在曲江池聚會。」
邵鵬一怔,「整個長安城?」
內侍點頭,「開始有青樓矜持不肯去,可後面賈家壓根就不請了。等她們反悔時,賈家只是不理。」
你不去?
沒問題。
我請了旁人去,等人越來越多後,從眾心理讓你心中不安,就會丟棄矜持,想和大眾在一起。
可重點不是這個!
武媚的眉漸漸挑起,「他竟然這般浪蕩無行?」
要挨踹了!
邵鵬已經做好了去召喚賈平安的準備。
「皇后,新城公主來了。」
武媚的火氣暫時壓下,「請了來。」
新城進來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
「新城可是去了陛下那邊?」
對於李治最疼愛的妹妹,武媚也得給個笑臉。
新城蹙眉,弱弱的道:「武陽侯託了我,說是兩日後的曲江池並非無形浪蕩,請皇后耐心等待。」
武媚心中咬牙切齒,但卻微笑道:「如此我便看看他要弄什麼,若是不妥……」
邵鵬握拳!
踹!
武媚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怎地請了你來傳話?」
不該是高陽的嗎?
新城嘆息一聲,「大理寺尋了高陽,說是有人告她毆打。」
呃!
武媚也難免失笑,「罷了,只是動手,對方為誰?」
「那人是官員之妻,說了武陽侯的壞話,高陽一時氣不過就抽了她一鞭子。」
「官員之妻啊!」
武媚抬頭,「邵鵬去一趟大理寺,把此事了結了!」
皇后威武霸氣!
新城出去,微微一笑。
還是我的手段高!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