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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紅袍老妖見丁原的仙劍被纏住,心頭一喜,魔氣在丹田中逆運奔騰,如同一頭魔獸張開血盆大口,貪婪的吞噬獵物。果然,從赤魄鞭上湧來浩浩蕩蕩一股熱流,順著紅袍老妖的經脈流入體內。
紅袍老妖正要煉化其中精血,卻突然感覺大大的不對。
原來那道暖流鑽進丹田後,竟凝成氣團,不住壓縮收斂,非但沒有被自己的魔氣煉化,卻反而轉過頭來,消融他幾耗費三甲子才煉成的真元!
這端的如引狼入室,開門緝盜。也怪他太過自信,丹田重地,頃刻竟似一座不設防的空城,任由丁原馳騁縱橫。
紅袍老妖知道自己反中了丁原設下的圈套,更明白普天之下,惟獨有一家的仙術,可如此破解他的吸髓吮精大法!
他低吼一聲,當機立斷,手腕一抖,赤魄鞭鬆開雪原仙劍,斷絕開兩人的聯繫,那道從丁原身上攻出的暖流才由中而絕。饒是這樣,丹田內的真元也被化解不少,如果不是收手得快,今晚就要栽上大跟頭。
丁原行險施展天一閣的不傳秘技「化功神訣」,打了紅袍老妖一個措手不及,豈肯放過千載難逢的機會?藉赤魄鞭迴蕩之勢,一人一劍叩關而入,萬丈光芒直迫紅袍老妖面門,卻是用出翠霞派飛瀑十八劍中最凜冽劍式之一,銀河倒卷。
紅袍老妖不愧尊為如今的南荒第一人,赤魄鞭失守後,後招隨之衍生,左掌虛出抵住丁原攻勢,身形飄飛,竟也是不敢直攖其鋒。
丁原得理不饒人,左手拳、右手劍,身走穿花繞柳,腳踢辟魔腿,可說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武器,無一處不可攻出。剎那間攻招如長江大河從天飛流,滾滾而下竟無窮絕,絲毫不給紅袍老妖喘息之機。
紅袍老妖一招失手,全盤被動,竭盡鞭掌,所有變化才堪堪守住門戶,不至於落敗。可在丁原一氣呵成、凌厲連貫的攻勢底下,他也惟有節節後退,閃其鋒芒。
一百多年來,他的記憶里,還從沒一刻有如此的狼狽,被別人壓得全無還手之力,更可惱的是,對手居然是一個年僅二十的翠霞派二代弟子!
丁原卻是越打越順手,諸般劍招變化揮灑如意,妙式紛呈,時如行雲流水無孔不入,時如雷霆萬里勢不可當。翠霞劍派最普通的幾套入門劍法,在他手中仿佛煥發新生,直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功。
就在這時候,紅袍老妖喉嚨里發出低沉沙啞的怪語,卻似南荒蠻語,也不曉得是在驅動什麼真言咒語。
他右手指上的戒指,射出一束濃濃綠光,在空中幻成一個方圓數丈的光環。光環里浮光掠影,隱約現出一座險峻高山,黑石裸露,峭壁嶙峋,也不知坐落何間。
紅袍老妖腹中猛暴起一聲「疾」,那光環砰然散開,黑色山峰不住變大,當頭朝著丁原壓下,勢逾萬鈞。
原來這枚戒指名喚「三光封神戒」,可發青、綠、赤三色光芒。青光召川,綠光移山,赤光喚龍,傳之於上古洪荒,可說是天地間最厲害的魔道法寶之一。
尋常情況下,紅袍老妖也不願意輕易動用三光封神戒大耗真元,但眼前情勢危急,再不生變化,怕只有敗走一途,權衡之下,迫不得已也只好如此。
丁原猝不及防,左手朝上一托頂住山座,可身軀一沉竟是支撐不住,急速朝地上墜落。
他深吸一口元氣,心頭空明如鏡、渾然忘我,胸膛一挺,翠微真氣汩汩注入左臂,延緩下沉的勢頭。
他口中真言一念,從萬象囊中祭起天殤琴,右手雪原劍歸入囊中,騰出手來,發出幾道大日天魔真氣虛彈在琴弦上。
一招之中,他同時運用道魔兩家絕頂的真氣心法,可說是曠世駭俗,絕無僅有,開創出千年以來的先河。可丹田內兩道真氣運轉如常,不僅沒有像以往那樣相互殺伐、折騰得丁原死去活來,反而是融於一體,相得益彰。道為天,魔為海,浩涌磅礡不分你我。
大日天魔真氣擊在琴弦上,揚起一串清揚激越的音律,頭頂蒙蒙綠光翻騰滾動,裂出一線縫隙,「喀喇喇」轟鳴響動,擊下一束雷光,正打在黑峰頂上。
巨大的黑峰劇烈搖晃,猛地從被雷光劈中的豁口處開裂,迅速朝下延伸,直抵山座。
眨眼間,「轟隆」一響,飛沙走石,偌大的山丘四分五裂,碎裂成數十塊大小不一的山岩濺射出去,有不少險些砸在數十丈外猶在激戰的人頭上。
淡言真人袍袖一擺,亮出拂塵輕輕撣了撣,幾道和風送出,捲住落向大殿的山石,朝外一引,遠遠落到空處,「轟」的在地上砸出幾個大坑。
紅袍老妖哼道:「天殤琴!」手指上三光封神戒平滑的面上,依稀多了道細小的裂紋,不曉得又需多少時日的煉化,才能修復。
不過憑著此招,他也總算緩過氣來,重新穩住陣腳,嘎嘎笑道:「好得很,堂堂翠霞派弟子居然會有魔教至寶,果然不愧號稱正道翹楚、天陸牛耳啊!」
丁原怎會聽不出話中的嘲諷之意,收了天殤琴,輕笑一聲道:「天道煌煌本無道魔,萬物歸元自有乾坤。僅聽閣下這麼一句話,就曉得你還拘泥世俗,心存執著,再過三千年也休想參悟天道,羽化飛天!」
這話似晨鐘暮鼓,重重敲在紅袍老妖心頭,一時竟忘記反駁,沉吟不語。
淡言真人默然守在外圈,醜陋鎮定的臉上,卻對丁原浮現出一縷欣然微笑。只是這絲笑容一閃即逝,連丁原也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