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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原恨恨道:「老和尚,到這時候你還說什麼風涼話?《玉牒金書》已被你煉化,丁某根本無法祭出,不然又何至於苦戰到現下的局面?」
一慟大師沉默下去。
低空中墨晶的雙臂向兩側舒展,慢慢舉起,萬劫天君的聲音冷冷響起道:「死?老夫很快就會讓你們嘗到死的滋味!」頭頂的血海隆隆鼓動,射下八十一縷血色光束,將墨晶籠罩在中間。
姬雪雁道:「不好,這老魔又開始吸收地煞陰氣,需得趕快阻止他!」
丁原苦笑著搖頭,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再看盛年的表情,矛盾與痛苦交織令他一向剛毅的臉微微變形。姬雪雁這才明白,萬劫天君抓住的是大伙兒的致命弱點。
他現在占據了墨晶的身體,要想殺他,首先就要殺死墨晶。
姬雪雁的玉容由於憤怒而變得通紅,厲聲叱道:「萬劫天君,你也忒卑鄙了,有本事便離開墨姐姐的身體,咱們不死不休,再戰一場!」
墨晶哈哈笑道:「老夫做事,豈會任由你這個小娃兒左右?你們不是想殺老夫麼,只管上來!」
阿牛握著沉金古劍,手在顫抖,心中已是非常的憤怒,眼睜睜的瞧著萬劫天君肆無忌憚的吸納著地煞陰氣,卻不敢輕舉妄動。
萬劫天君的魔功在不斷恢復,眾人卻已經基本失去再戰之力,萬劫天君魔功稍復之時,即是眾人滅頂之刻!
墨晶的意識被狂涌的寒流一點一滴的吞噬,但她依然執著地感受到眾人的無奈與悲憤。
萬劫天君張狂得意的笑著,眸中卻泛起清淚,凝聚成珠泫泫欲滴。墨晶在掙扎,斷斷續續里,腦子裡浮現起許多的往事。
人的記憶應該是連續的,可往事為什麼會被截成許多殘缺不齊的片段?
師父,師父曾經愛憐自己猶如己出;耿照,他的臉為何變得如此猙獰,又怎會和師父一起變得滿面血污?是誰害的他們?
「墨晶,盛年,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那是誰人在叫,不會,師父不會這麼對自己,可那個悽厲的聲音當真好熟悉……
盛年?哦,對了,還有丁原,跟他們在一起,自己感覺好安心。唔,丁原還曾經恨過自己,後來又怎會對自己好起來的呢?
唔,頭好痛,有許多事情自己怎會想不起來?那又是誰?像個小尾巴似的一直綴在身後的小孩子,蟄兒!他在叫我姑姑呢,嗯,不是,是叫我師娘。
幸福總是來得不知不覺,為什麼不管你是不是捨不得,又急匆匆的到了該是說再會的時候了?
萬劫天君的笑聲久久不歇,蔑視著下面對自己怒目而視的五個年輕人。沉甸甸的鼓點已經敲響,死神邁著碎步,緩緩而可見的逼近。
突然,墨晶的神色劇變,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第一次,他露出了恐懼之色。墨晶完美無瑕的面龐上充滿了驚駭,可是從那雙閃爍紅色光焰的眼眸里,重重的魔意之後,隱隱約約流露出聖潔的光芒。
萬劫天君低吼道:「臭丫頭,你想幹什麼,快住手!」
盛年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他仿佛看到墨晶向自己投來戀戀不捨的一瞥,她想說什麼,她想告訴自己什麼,盛年全身變得僵硬,他沒意識到自己在搖頭,他只知道自己向墨晶沖了過去。
「砰——」一團紅光從墨晶體內炸裂開,鼓盪的罡風嗚咽哀鳴,八十一道光束幻滅不見,一蓬血紅的光影不甘的從光霧裡脫出。
殘留的最後思緒里,墨晶奇異的看見,盛年向自己張開堅實的臂膀,還有衛驚蟄騎在樹杈上,小花臉上滿是歡喜的笑容,正向自己揮手——
雪白的身影頃刻消融,斷裂的心瑩仙劍只剩下不到半尺,無力的墜落。
盛年雙目充血,腦海里一片空白,用盡全身的力量吼道:「晶兒——」
可是一切都結束了,除了流散的光霧,他再抓不到任何的東西。
「叮噹」一聲,心瑩仙劍落到地上,悲鳴慟天。
丁原悲聲長嘯,目光透過瀰漫的光霧,牢牢鎖定在那一蓬脫出的血紅光影上,萬劫天君!
失去墨晶肉軀庇護,老魔的元神正向著上空的血海奪路而逃。一旦投身其中,那果真似龍歸大海,再難找尋。
丁原的心冰冷到極致,揚手抖開雪原仙劍。如果墨晶能夠自爆元神迫出萬劫天君,那麼,自己為什麼就不能付出同樣的代價,與這老魔最後的一縷元神玉石俱焚!
他一催仙劍,體內剛凝結的一點真元流轉,身形射向萬劫天君。忽然聽見一慟大師低低的聲音說道:「阿彌陀佛,丁小施主,老衲該走了。」
丁原一怔,丹田裡爆出一股氣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頓時什麼也看不見。耳朵里就聽見「砰」的一響在上空炸開,萬劫天君的厲嘯戛然而止。
丁原真元用盡,身軀猛地變沉,從十數丈的高空摔落,剛好砸入姬雪雁懷中。
姬雪雁雖然接住丁原的軀體,卻未能完全卸掉直線墜落帶來的衝擊力,一個趔趄坐在地上,觸動斷骨之處,一口鮮血猛噴出來,臉色更是泛青。
依稀里,一條銀白的飄帶閃耀著奪目金光,糾纏著一慟大師與萬劫天君的元神,冉冉升向無涯血海。
隨著金光漸濃,那兩人的元神已被煉化得模糊淡漠,直至融入血海,這也是丁原最後一次看見《玉牒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