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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淡言真人惟有趕在淡怒真人等人商議對丁原的處決之前,以師尊的身分,搶先處罰,將他逐出翠霞。
如此一來,對於一個已經不是本門弟子的年輕人,淡怒真人他們也不會太過決絕,至少,他相信這點顏面,淡怒真人還是會給自己的。
他一生未徇私情,這回迫不得已的開例,並不妄圖有誰會感激稱頌,只希望丁原能夠不辜負自己的苦心造就,從而為天陸保全一朵奇葩。
更況且,長大的雄鷹總是要飛的,以丁原的個性和所負的修為,都已經不適合繼續在翠霞逗留。
天陸九州,莽莽乾坤,才是這個青年更大的舞台。
而他與姬雪雁之間的身分隔閡,也可以就此消失。
淡言真人這麼想著,輕輕自語道:「孩子,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希望你有一天會明白。」
忽然背後有人嘆息道:「三師弟,難為你了。」
淡言真人一震,他方才為丁原失神,竟沒有發覺到有人已到了身後。
淡怒真人走到老道士的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望著遠方山崗,靜靜說道:「我相信,總有一日他會體會到你的苦心,還會認你這個師父。」
淡言真人轉頭,望著與自己同門一百四十多年的淡怒真人,喉嚨口一熱,輕聲道:「師兄!」
淡怒真人微微一笑,拍打他的肩頭,沒有說話。
丁原的嘯聲,自然也傳到了曾山的耳朵里,不過曾老頭已見怪不怪,從地上抬起頭咕噥道:「這個小子不曉得又犯了什麼失心瘋,咱們不理他,接著打。」
捏著一枚彈子的年旃,搖頭道:「不行,我得去瞧瞧。這小子答應要陪老子去大雪山,萬一出了岔子,老夫可有點麻煩。」
曾山不滿道:「你別輸了,就找藉口想溜,再怎麼也先打完這局。」
年旃元神一閃鑽進冥輪,倏忽飄遠道:「先記著帳吧,曾老頭,別看修為眼下我比不了你,可打彈子,你未必是老子的對手。」
曾山無可奈何站起身,掂著手裡的彈子,嘀咕道:「真是,不玩便不玩,翠霞山上下千多號人,我老人家還找不到一個肯陪我打彈子的?」想了想,閃身溜進翠霞觀,東張西望尋找下一個倒楣蛋去了。
年旃御著冥輪,飛到丁原頭頂停住,見他神色猙獰可怖,好像隨時要找人拼命一般,忍不住奇道:「小子,是誰欺負你了,說與老子聽,我替你找回場子。」
丁原驀然道:「走開,讓我一個人安靜會兒,你別煩我。」
年旃要是這麼就乖乖聽話走開,就不是他了,冥輪又在丁原前後左右盤旋兩圈,還是說道:「咦,你到底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是不是被淡言真人訓斥了?那些正道的老古板,總喜歡喋喋不休教訓人,老子最煩的就是這個,你不理就是。」
丁原心潮難平,咬牙悶聲道:「不是。」
年旃更疑惑了,追問道:「那是為什麼?」
丁原深吸一口氣,再努力克制住激動的情緒,道:「他把我逐出門牆了。」
年旃一呆,叫道:「怎麼可能,那老古板瘋了麼?像你這麼好的徒弟,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他居然也捨得?不行,老子一定要去找他問個明白,莫非翠霞派的人都是這個德行麼?」
丁原沉聲道:「不要去。他說我犯了十條門規重罪,只有逐出門牆,你去找他有什麼用,不要讓別人恥笑我丁原死皮賴臉。」
年旃忍不住從冥輪里又鑽出來,站在丁原跟前道:「那狗屁的什麼十條重罪里,老子也有份吧!他奶奶的翠霞派,不敢再找老子晦氣,卻把火撒到了你的頭上。」
年旃沉默片刻,嘿嘿一笑,安慰道:「這樣也好,這些名門正派本就沒什麼待頭。這個不准、那個不許的,憋也憋死人了,不如你就跟著老子,逍遙快活豈不更好?」
丁原哼道:「學你做個小魔頭麼,免了。」
年旃怒道:「當魔頭有什麼不好,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沒人敢管,更沒有人拿什麼狗屁門規教訓你。你現在是不曉得當中的好處,等時間一長,叫你不做,怕你還不肯呢!」
忽然遠遠瞧見阿牛提著個包袱過來,年旃冷笑道:「看,有人給你送行來了。」
阿牛一雙眼睛紅紅的走了過來,嘴巴張了幾下,才叫道:「丁小哥!」
丁原看了眼他手裡的包袱,冷冷問道:「你來幹什麼?」
阿牛垂首道:「丁小哥,師父他老人家叫我來給你送一些衣物盤纏,他怕你不肯再回紫竹軒去取。」
丁原「嘿」了聲,說道:「他怕我還不肯離開,才是真吧?」
阿牛急忙搖頭道:「不、不,丁小哥,你千萬不要誤會師父,他老人家這麼做,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他絕不會趕你走的。」
丁原不以為然的道:「他的苦衷,不就是害怕淡怒真人、姬大鬍子他們追究我時,連累到自己麼?我這一走,他也可以太平無事了,不正合了他的心意?」
阿牛的頭,搖得更加厲害,一張黑黝黝的面膛,憋得通紅,語無倫次辯解道:「不可能,丁小哥,師父不是這種人!
「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但總覺得一定是為了你好。你和我都在師父身邊這麼多年,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
丁原漠然道:「我以前知道,現在卻在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