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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竹廬前,本想推門而入,遲疑了一下,還是先在門外叫了聲:「老道士,我回來了!」
不等裡面有回答,丁原推開虛掩的竹門走了進去,就見老道士正盤膝端坐在床上,一雙眼睛微微闔起,依然是那副樣子,看也不看他一眼。
丁原早習慣老道士跟自己擺譜了,他毫不客氣自顧自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問道:「老道士,聽說你受傷了,如今還礙事麼?」
淡言真人慢慢睜開眼睛,回答道:「我沒事,你是聽誰說的?」
丁原嘿然道:「這人你可猜不到。」
老道士不理他,把眼睛重新闔上。
丁原等了半天也沒見動靜,只好道:「不妨告訴你,我前兩日遇見墨晶了,是她說給我聽的。」
淡言真人雙目驀然睜起,凝視丁原問道:「你遇見了墨晶,你去了平沙島麼?」
他從盛年那裡得知丁原返鄉的事,惟恐後者不知情,又上平沙島與耿南天等人再起衝突,故此有意在東海一處荒島上逗留了數日以待丁原,卻一直沒有見到他的影蹤,老道士這才迴轉了翠霞山。
丁原一搖頭道:「沒有,我是在水晶宮碰見她的。」
當下便把與盛年分手後獨自返鄉如何遇見蘇芷玉,如何在東海撞見的任崢,又是如何湊巧解救的墨晶一一說了。
他先沒提天殤琴和自己身世的事情,只說任崢是因蘇真夫婦的求情,才將自己與蘇芷玉放了。
聽完丁原敘述,淡言真人輕輕嘆息一聲道:「冤孽。」
丁原把眉毛一揚道:「老道士,現在真相大白,應儘快找到盛師兄才是,他若能與墨姑娘再相見,說不定她就肯出面為盛師兄洗脫冤情。」
淡言真人道:「這事我自會處理,但墨晶師侄怕未必能如你所願。」
丁原道:「總要先試過才是,這可關係到盛師兄五年後能不能再回翠霞派!」
淡言真人點點頭,道:「我知道。」
丁原見老道士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覺著惱,說道:「奇怪,盛師兄遭了這麼大的冤枉,你好像半點也不著急。若不是曉得你當日為他挨了四劍,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他的師父了?」
這話要放在別的師徒之間,丁原如此口不擇言,必然逃不過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可老道士聽了,只輕輕一擺拂塵道:「有些事,急是沒用的。」
丁原見誰都不怕,惟獨拿老道士沒辦法,見他穩坐釣魚台,忍不住問道:「這麼說就白白放過平沙島那幫混蛋了?」
淡言真人微笑道:「丁原,若憑一時衝動激憤,即使你我拿劍能將東海碾平,你當盛年的冤屈就能洗清了麼?我與你淡怒師伯的傷勢就可痊癒了麼?世間自有公道,你何必執著眼前的得失屈辱?」
丁原賭氣道:「誰說世間自有公道?公道都是有實力有本事,拳頭硬的人說了才算,你不反擊,只會讓他更囂張。」
淡言真人搖搖頭回答道:「那也未必。」
丁原哼道:「我娘親的話是不會錯的,你不是也很在意她,這才讓盛師兄和布衣大師想方設法為她救治麼?」
說這話時,丁原的目光緊緊鎖住老道士,看他會做何反應。
果然,淡言真人渾身微微一震,端詳著丁原許久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原來你知道了。」
他這麼一說,丁原也立刻明白老道士其實早就曉得了自己的身世,不過一直緊守秘密未肯言明罷了!
想到這裡,丁原禁不住站起身問道:「你也是知道的,對不對?可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淡言真人頷首道:「是,你當年上山不久我便知道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丁原冷冷道:「所以你才會收我為徒,對不對?」
淡言真人沉聲道:「不對,我不想收你,更不願意你修煉仙道。若不是事出有因,又是掌門師兄的請託,我絕不會教你半點劍式,更不會讓你成為翠霞派弟子。」
丁原一怔,道:「我不相信!」
淡言真人也不動氣,徐徐回答道:「我這麼做,是因為這是赫連夫人的心愿。她不希望你捲入正魔兩道的紛爭仇殺里,更不想你走回羽教主跟她的老路。」
丁原沉默片刻,還是搖頭道:「我不信,我娘親的心思,你怎麼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這不過是你的藉口罷了。」
老道士罕有的長嘆了一口氣,目光里流露瞬間的緬懷之色,又慢慢把眼睛閉上,等他睜開眼睛時,老道士平靜的道:「坐下來,丁原,我說一段故事給你聽。」
丁原精神一振,明白老道士終於要向自己兜底了。
淡言真人說道:「八十餘年前,赫連夫人孤身獨劍,自東往西向當時天陸各大名門正派一一挑戰,我翠霞派自也不能倖免。
「記得是掌門師兄接管本門後第三個月頭一天,她便找上了門。那日午後,赫連夫人飛臨坐忘峰翠霞觀前,出言約戰掌門師兄。
「那時赫連夫人的名頭在天陸已頗響亮,掌門師兄也不願因她是魔道中人而有所怠慢,便親自請將進觀,我與其他師兄弟皆有作陪。」
丁原曾經聽蘇芷玉說起過赫連夫人挑戰天陸群仙的往事,故也並不意外,但想不著這跟自己的身世又有何牽連?
老道士繼續說道:「赫連夫人當時提出想與掌門師兄一戰,若是輸了甘願送上東海血珊瑚一株做為彩頭,若是贏了,則要取走翠霞派那座可奏九天玄音的銅雀仙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