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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輕盈道:「愚夫婦確也是前來替丁小哥說情的,說什麼輕盈也不敢相信他會殺了一愚大師。莫說丁小哥與一愚大師素昧平生,無仇無怨,即便以丁小哥為人來講,他若要為難一愚大師,也一定會如前次那般光明正大的找上門去,幹什麼要使此背地偷襲的伎倆?」
淡怒真人不置可否,道:「丁原這孩子行事是太過囂張了些,但本質卻絕不會錯。」
蘇真一邊與姬別天埋頭拼酒,一邊細聽二人交談,聞言不由冷哼道:「原來真人心中早就明白,那為何當年偏偏將丁原逐出了翠霞?」
淡怒真人搖頭道:「這是淡言師弟生前的決定,其中苦心,貧道也不便妄言。」
水輕盈輕嘆道:「可惜了淡言真人,一代翠霞宗師,最終竟落得如此下場。也難怪丁原那孩子會單槍匹馬闖上雲林,又在雲夢大澤中險些殺了一執大師。」
蘇真冷笑道:「丁原如今行事,哪裡還有一點囂張的樣子?若換作老夫當年,不拆下雲林禪寺半邊圍牆,又怎配得起『血性義氣』四字?」
姬別天已兩壇烈酒下肚,臉上通紅一片,又拍開第三壇酒的封泥說道:「蘇老魔,也不用你去拆雲林禪寺的圍牆了。你沒看見這裡坐的這些南荒、漠北的人,三兩日內,雲林禪寺必定會有一場血戰,大可遂了閣下心愿。」
蘇真不以為然道:「笑話,蘇某快意恩仇,真要想找誰家的麻煩,又豈用藉手他人?況且自從一心大師圓寂後,區區雲林禪寺上千僧眾,已無一人堪入蘇某法眼!」
他這話淡淡說來,嗓音並不高,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雖是狂妄,卻無人敢譏諷反駁,縱是脾氣暴烈如姬別天者,也僅止低低哼了聲。
水輕盈怕又引起爭執,移轉話題問道:「真人,您與姬仙友拜訪雲林,只怕也不是僅做旁聽這樣簡單吧?」
淡怒真人回答道:「實不相瞞,貧道與姬師弟同樣是為丁原說情而來。他雖然已被逐出翠霞門牆,但終究也是淡言師弟苦心造就的嫡傳弟子,若就這樣負上殺害一愚大師的罪名,被雲林禪寺處決,於公於私,翠霞派皆不能坐視不理。」
水輕盈展顏道:「若能有貴派出面勸說保全丁小哥,自是再好不過。」
蘇真卻咦道:「姬別天,昔日在越秀山時,蘇某曾親眼見你要掌斃丁原,怎麼今日又會親赴雲林為他求情?看來,明天的日頭可是要打西邊出來了。」
姬別天一掌拍得桌子上的杯盞碗碟都跳了幾跳,低喝道:「蘇老魔,當日越秀山上要掌斃丁原的確是老夫;今日要想救丁原脫困的,也還是老夫。前者因他罔顧綱常,觸犯門規,後者是因老夫絕不相信,他會做出殺害一愚大師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況且幽明山莊一戰,丁原於老夫父子皆有救助之恩,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何不對?你要是為了小兒女的事看著老夫不順眼,盡可拔劍一戰,姬某修為縱有不如,也不會有半點含糊。但拿這些不咸不淡的風涼話來擠兌老夫,休怪老夫不給情面!」
他滿以為對方也會怒目相向乃至拍案而起,孰知蘇真竟哈哈一笑,悠然舉起酒杯道:「姬兄一番話,倒讓蘇某今日對閣下刮目相看。你我且盡此酒暫作一別,來日蓬萊仙會上,蘇某再與姬兄把酒共飲!」
他仰頭喝乾杯中烈酒,面不改色飄然起身,從袖口裡取了錠銀子放下,說道:「盈妹,天色不早,咱們還是趕快上山,不要讓雲林禪寺的和尚以為蘇某又撿著大黑天的來找他們麻煩。」
水輕盈淺淺含笑,跟著起身告辭道:「真人,姬仙友,後會有期。」
姬別天大是錯愕,久聞蘇真行事喜怒不定,來去無端,今日總算又見識了一回。
他微一皺眉問道:「師兄,咱們要不今日就跟在蘇老魔夫婦身後上雲林禪寺去?以蘇真的性情,雲林禪寺一不肯放人,雙方必定會鬧翻,不定又是場惡戰。」
淡怒真人沉吟片刻,點頭道:「也好,但咱們走得稍晚些也是無妨。」
姬別天看看桌上的酒杯,立刻明白了淡怒真人的顧忌。
倘若翠霞派與蘇真夫婦一前一後幾乎同時抵達雲林,又都是為丁原開脫說情而來,難免會惹人疑竇。
現下這種微妙當口上,一舉一動都得小心謹慎些才好。
他無意之中一轉眼,卻發現不知何時唐森也已離開了知香居,一名夥計正在收拾桌上的杯盞狼藉。
打從門外又來了一撥人馬,與蘇真夫婦只是前後腳的工夫,為首一人滿臉鬍子,相貌粗豪,眼裡一股子煞氣。
他的左肩膀上似乎剛被人砍了一刀,傷得不輕,半乾的血跡赫然染紅身上黑衫。再看身後四五個同伴,也都是掛了點彩,卻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剽悍神情。
淡怒真人垂首低眉,似是入定,卻以傳音入秘道:「姬師弟,這夥人是漠北戮情崖的高手,咱們不必理會。」
姬別天悄悄頷首表示明白,他心知師兄訂下客棧後,又故意出入酒肆,絕非為了解饞之想,而是想藉此機會暗中查探情勢。
漠北戮情崖是當地數一數二的魔道大派,山主尤怨一身修為絕不遜色於正道七大劍派的頂尖高手,不想竟也來了雲林。
那黑衫老者正是尤怨,他剛一跨進門,裡面兩桌的漠北群豪便紛紛起身拱手招呼道:「尤山主,原來你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