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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龍王年輕些,約有五旬的模樣,生得極為富態,好大一隻肚子,走起路來,猶如水波在裡面蕩漾。後面那些車裡跳下的,便都是他收集的俊美少年男女了。與山主收弟子不同,這些少年的身份卻是優伶,專司歌舞吹奏,供人作樂的。
那十一二歲的站在一起,十四五歲的又站在另一處,十八九歲的則又是另外一撥。有的是男女分開,有的又是男女混雜,個個面如皎月,比香取山的弟子們多了一份嫵媚柔順。
山主攜著龍王去到披香殿內敘舊,其餘人都等在外面。有些好奇的弟子試圖親近龍王的人,奈何對方受訓極嚴,所有人一律垂著腦袋,悶葫蘆似的一聲不吭,教他們好生失望。
雜役們在台階下,看得不真切,個個急得要命,好容易等山主和龍王敘完久,帶著眾弟子與優伶們浩浩蕩蕩前往北首通明殿,那裡早已準備好筵席,只等佳客到來。
半空中湧現金花萬朵,金粉亂飛,下雨般紛紛落落,正是山主用了仙法作為歡迎佳客的禮節。眼看浩浩蕩蕩一行人下來了,雜役們亂作一團,有的迴避,有的躲在暗處偷看,有的悄悄尾隨。
覃川被翠丫拽著追上去,匆忙中卻突然見到了久違的傅九雲。他今日穿著一身玉白色長衫,束了青木冠,俊得天怒人怨,此刻不慌不忙隨著人群往前走,一面低頭含笑與幾個小女弟子說話,神色溫柔里還帶著輕佻,一看那模樣就知道心底肯定沒想什麼好事。
覃川不知怎麼的,心裡猛然來了一股怒氣,像是被人騙了或者耍了一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惡狠狠地把腦袋別過去不看了。
真是亂七八糟,她好好的生什麼氣?覃川抓抓頭髮,煩躁地皺著眉頭,冷不防旁邊有幾個要看熱鬧的男雜役一推,踉蹌幾下,差點摔倒。翠丫比她倒霉,直接跌了個狗啃泥,疼得直哎喲,半天爬不起來。
她趕緊去扶,卻不想頭頂忽然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姑娘,還好麼?」
兩人抬頭,卻見一個男優伶含笑站在一旁,一雙長挑鳳眼,梨花般清俊。覃川見他頭頂生著狐耳,身後長尾不藏,竟是個狐狸精,不由暗暗吃驚。雖說人妖混雜早已不是什麼稀奇事,但妖精給龍王做優伶的,委實少見。
翠丫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半天說不出來話,只是痴痴呆呆地看著他。那人微微一笑,彎腰伸手,聲音溫和:「扶著我吧。」
也不等她說話,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拽了起來。
「姑娘是山主的弟子?」那人竟視覃川如無物,逕自和翠丫攀談起來。
「我……我只是外圍雜役……」翠丫結結巴巴,連連擺手。
那人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溫柔:「我也只是個優伶。我叫狐十九,姑娘芳名?」
翠丫那孩子大約從頭到腳都酥了,腳步輕浮,像是走在雲上,看得覃川暗暗搖頭。
胳膊突然被人扶了一把,左紫辰在身後低聲道:「小心些,別走那麼近。」覃川吃了一驚,回頭看著他,低低喚一聲:「紫辰大人……」
他今日精神不錯,前段時間的憔悴一洗而空,面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來,輕聲道:「眼睛腫了,沒睡好麼?」
她尷尬地揉揉:「是太興奮了……小的從未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
左紫辰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等覃川露出驚訝的神情,他自己先奇怪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奇怪……我只是覺得應當這樣做……抱歉。」
覃川匆匆一笑,什麼也沒說。
左紫辰沉默片刻,突然問:「覃川,你原本不是這模樣的吧?」
她驚得心臟幾乎都停了,駭然張大嘴看著他。他神色平靜,語氣也淺淡:「又是我覺得應當是這樣的事。我覺得見過你,可你並不是你。覃川,我只是記不清,卻不是傻子。你瞞了我什麼?」
她猛然把嘴合上,眨了眨眼睛,別過腦袋,聲音冷下來:「紫辰大人說的話,我聽不懂。」
左紫辰並不在意,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緊緊攥住,迫使她停下腳步。
他眉頭微微蹙起,帶了一絲猶豫,一絲哀傷,低聲道:「我覺得,你是個會讓我傷心的人。」
四周的喧囂仿佛突然消失了,覃川什麼也聽不見,她的喉頭被什麼東西哽住,隔了半天,才勉強說:「您多想了……我什麼也不知道。」
他握著她的手腕,起先握得好緊,慢慢地,卻放鬆了力道,一寸一寸滑下去。最後,他笑了:「我一定會想起來的,覃川,你等著。在我想起來之前,我不放你離開香取山。」
她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承受不住了,突然轉身便走,大聲道:「我只是個雜役!」
沒有人回答她,翠丫和狐十九不知去了哪裡,到處都是人影,到處不見他們。覃川勉強壓抑住心慌意亂,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搜索他二人的身影。
忽然又瞥見了傅九雲,他拉著一個女弟子的手,笑吟吟地說話,眼睛卻看著她。見她望過來,他眨了眨左眼,臉上是在笑,可她分明感到他很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見鬼了,手裡抓著別的女弟子不放的人是誰?他又憑什麼不開心?!覃川腦子裡一團亂,覺得自己像個無敵大傻瓜,實在不想處理這亂麻似的感情,裝作沒注意,躲到人群後面去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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