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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認可希澤的。
這個少年擁有的謀算和勇氣不比撒斯姆本人少,所以他無數次招攬這孩子,希望他可以成為繼自己之後,第二個「一號」。
可是希澤終究是希澤,不是第二個撒斯姆。
身披華麗白袍的希澤與撒斯姆相對而望。
最後,在老者期待的目光中,他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
「現在的不死軍團已經不是最初的不死軍團,他們現在是亡靈法師了。」
撒斯姆的嘴唇翕動了幾下。
他憤怒地睜大了眼看著希澤,想從這孩子的眼中看到一點謊言的痕跡,可是沒有。
「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不死軍團的存在是個錯誤?!」
希澤沒有回答。
撒斯姆的表情一點一點垮下去,最後只能無奈地扯了扯嘴唇,露出自嘲的笑容。
「一開始……我們只是一群想要獲得自由,想要活下去的人而已。」
「你知道一個魔法師背後,有多少個沒有天賦的普通人嗎?一千個。你知道一個強大的魔法師背後,有多少個天賦平平,終其一生也只能放個水球術或是火球術的普通魔法師嗎?也是一千個。」
「強大的魔法師能夠從魔獸的殺戮中活下來,可是平凡的那些呢?還有那些無能的普通人呢?」
撒斯姆緊握著那根魔杖,嗓子像是破爛的風箱,大口大口喘息著。
「我一直以為,只要變得足夠強大,變成魔導師,大魔導師,法神,就能夠拯救那些人。」
「但是事實上,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反而失去了保護其他人的資格,只會成為那些吸足了養分的成熟果子一樣被小偷奪走,只留下一大片越來越枯萎乾涸的荒地。」
「魔獸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我們的世界卻越來越弱……你說,再不用些特殊手段,我們該怎麼辦?真的像豬玀一樣世世代代跪在高牆裡,出賣自己的保護者,跪著對那些所謂的神明搖尾乞憐嗎!」
撒斯姆的手上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鮮血從他枯朽得好似樹皮般的身體內汩汩湧出。
他的肩膀也因痛苦而劇烈抖動起來,在黑暗之中,老者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握著自己的魔杖,聲嘶力竭,像是在質問希澤,又像是在質問整個世界。
「錯誤?現在你們才說我們的存在是錯誤?」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正確的!」
「我沒有錯,他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幫他們活下去,僅此而已。」
「如果真的有所謂正確的道路,那我等了那麼多年,已經消亡的龍族和精靈也等了那麼多年,還有更多更多的先祖們等了那麼多年,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等到?!」
「越是瀕死之際,越渴望一根繩索,哪怕這根繩索套在脖子上,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往裡鑽。你問我為什麼知道?因為我就是那個替自己搓好繩子的人!」
「我們只是在短暫的生命中綻放最後的熱度,你們憑什麼把我們的希望撲滅,憑什麼說我們的存在是錯誤!」
「做被圈養的家畜,還是做自由的野獸,聽上去都不怎麼樣對不對?但我的出現,至少讓他們有了挑選的權利不是嗎?」
「咳咳咳……」
撒斯姆激動的質問聲,最後因為身體的崩潰而偃息下來。
他蜷縮在冰冷的洞壁上,身體因刺痛和大量失血而不斷顫抖,藥檀默然地遞過去一顆止痛丹藥,撒斯姆哆哆嗦嗦地接過去,吞下了。
或許是因為止痛藥發揮了作用,又或是因為眼前越染越濃的血色讓他接受了將死的事實,撒斯姆的情緒逐漸變得平和下來。
他喃喃地看著那道深淵,沙聲道:「看樣子……我是真的等不到看見真正月亮的那天了。」
就在這時,一道濃黑的霧氣翻湧著從深淵底下飛襲而來,卻是之前撒斯姆召喚出的迷霧長蛇。
不過它的身體太大了,只勉強探了個頭進來。
那隻半虛半實的蛇頭冰冷地盯著黎離三人,無聲地張著大口威脅著他們,看樣子是感受到撒斯姆受傷的動靜後趕回來的。
在看到撒斯姆奄奄一息的樣子後,迷霧長蛇慌張又驚恐地扭動著,明明是只魔獸,眼中卻出現了擬人化的情緒。
「沒事的,沒事的。」
撒斯姆用魔杖撐著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安撫著。
「我沒事……這都是偽裝,你看,之前想殺我的那傢伙已經死了。」
他示意迷霧長蛇去看神使的身體。
後者嗅了嗅那具變得冰冷的屍體,好像放心下來了。
撒斯姆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痛楚,聲音中帶著發自內心的溫柔。
「我還有些事要做……你先回家吧……不,不是回之前我們待的那道深淵,你從這道深淵的縫隙中游回自己的世界,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回來了。」
迷霧長蛇沒有動,只是茫然看著撒斯姆。
老者便一邊撫摸著它的腦袋,一邊沙啞地哄著它。
「你不用擔心,我好得很,我有一些事留在這裡做。」
「你先回你的家……去給我找個漂亮點的地方弄個窩,等我的事情解決了,我就穿過深淵來你的世界找你……別忘了,我擁有空間法則的,來你的世界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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