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別人的生活 No.65 - No.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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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和齊阿姨的「喜宴」的確很簡單,就是兩家一起吃了個飯。
席間沒有聊到任何敏感話題,甚至可笑的是,我竟然成了主角——又或者說,我背後的振華。齊阿姨家就像是找到了破冰口一樣,繞著振華開始誇獎我。林帆的外婆拉著我的手誇我長得好看從這一點我就知道他們實在是沒話找話,不過我不反感,還囑咐小林帆:「姐姐成績特別好,要以姐姐為榜樣,跟姐姐好好學,聽見沒?」
林帆一邊吃蝦,一邊乖巧地點頭。
他真的很喜歡吃蝦。
國慶假期的末尾,他們就搬了進來。家裡三間屋:我的房間,我爸的主臥,加一個不大的書房。林帆就住在書房裡面。
牆上的空白重新被爸爸和齊阿姨的合照填補。並不是張揚的結婚照,只是一張樸素的合照。齊阿姨畫了點兒淡妝,面相和善。
我有一點點不自在——畢竟是生人。但我對這兩位新住客沒有什麼反感或者叛逆。我沒法兒做到很熱情,雖然我已經盡力在歡迎他們了。
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我很少談起國慶假期的這幾件事情。她的口氣也平和很多,好像在迴避什麼,甚至有種故意平靜的做作。
我沒有戳穿。
只有當我提到財產公證的時候,她重新恢復了鐵娘子的風範。
「不愧是我女兒,關鍵時刻還是能想得周到。這種事情必須先小人後君子,否則以後有糾紛了,那才真叫傷感情呢,不如早點兒都算清楚的好,對你自己也好,畢竟父母都不年輕了,你也要長大了。」
然後頓了頓。
「不過,和他們好好相處。別太親近,也別太客氣。……你自己把握分寸吧,關鍵是好好學習,有什麼事情,跟媽說……跟你爸說也行。他不管怎麼樣,都是你爸。」
這種情況下,我們全家每個人說話都有忌諱。可是我聽得懂。她並沒埋怨什麼,也沒有猜忌齊阿姨會對我不好。很多話沒有惡意,只是說出來都會變味道而已,我懂,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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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有點兒消沉,不大愛講話,聽課時候不求甚解地記筆記,也不管能不能聽懂,就跟把魂兒丟了似的。
簡單很體貼地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說沒,只是心情不好。
余淮打完球回來,滿頭大汗往旁邊一坐。他最近忙著組織籃球聯賽的訓練,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傷春悲秋。
聽到簡單的擔憂,余淮咧嘴一笑:「你們這幫女生,一天到晚不知道憂鬱個什麼勁兒,一生下來就好像別人欠你500塊大洋,還是利滾利。」
我沒理他。
簡單突然很脫線地問:「你們吵架了?」
余淮呆住了:「我這麼人見人愛,誰忍心跟我吵啊?」
原本聽見這句話我應該笑的,卻突然忍不了了,把凳子往後一扯,從他背後擠過去跑出門了。
只聽見他在背後急三火四地大叫:「喂喂喂,我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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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走廊的窗台上,背後有秋天的陽光。溫度雖然不高,可是也暖洋洋的。我佝僂著背,面無表情地呆望著來來往往的人。
突然看到迎面走過來的一個女孩子,穿著前兩天剛發下來的高一校服外套,敞著懷,露出裡面很有個性的粉色小t恤,長髮披肩,容貌清麗,姿態自信昂揚,步伐輕快。
就像一道光照進來,旁若無人。
我承認我看呆了,緊盯不放,覺得她有點兒眼熟。
想起來了。我的某張照片中有她,無意中闖入鏡頭的那個極漂亮的女孩子。
簡單遠遠看到我,跑過來一屁一股坐到我旁邊:「你沒事兒吧?」
我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事兒,我說了,心情不好而已。你快看那個女生多漂亮。」
簡單的八卦引擎嗡嗡地轉:「我知道她我知道她,她叫凌翔茜,咱們新任校花!」
「這才開學一個多月,校花就選出來了?投票的時候問我的意見了嗎?」
簡單大叫:「你還想選誰?」
我思前想後,繼續縮脖子倚在牆上:「……就她吧。」
「我聽說,她家特別有錢,老爸老媽都是當官的,要不就是什麼書香門第的世家,反正你看她的氣質和穿戴就能看出來。」
的確,粉嫩清秀,帶點兒嬰兒肥,格外像是走純正富養路線的公主。
「而且很漂亮,成績特別好,文理科都很牛,當年在師大附中就很出名,好像人也很隨和親切,總之很完美。」
簡單長嘆一口氣:「你說,人家在娘肚子裡是怎麼長的呀?」
我也長嘆一口氣:「你說,人家的娘,長的是什麼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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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班的時候,余淮正跟幾個男生侃nba,我進門他都沒發現。
老大,剛才好歹我生氣也是跟你有點兒關係的,你能不能別這麼快置身事外啊?你應該露出一點點誠惶誠恐的表情,眼睛躲躲閃閃,賠著笑臉說,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你沒事兒吧?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和好吧。
我腦補了半天,只能邁步進去。
那時候傷春悲秋的情緒泛濫到極致,歷史老師翻開課本開始緩慢地施展催眠術。我趴在桌子上,眼淚緩慢地滲出來。
有種自己一無是處的感覺,誰都不在乎我。屁都不是。
余淮用胳膊肘碰了我好幾次,我沒搭理,假裝睡著了。
不過後來裝不下去了,因為鼻涕。
我很不好意思地把手伸進書桌里胡亂地翻找面巾紙,抬起頭,發現面前桌子上就擺著幾張。
還有一張字條。
「哈哈哈哈,裝睡——你吸鼻涕的聲音我都聽到啦,哭什麼:p」
你大爺!
可還是很沒有骨氣地把爪子朝著那幾張面巾紙伸了過去。
擤完鼻涕,趴下接著睡。
可是眼淚流不出來了。我使了半天勁兒,就是流不出來,見鬼了。
這個該死的余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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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還是慢慢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下課了,完成了催眠工作的歷史老師夾著包離開,余淮也早就不在座位上了。
不過,我面前趴著一張字條。
「我不認為我錯了,剛才蒼天在上我可沒惹你——不過我勉為其難道個歉,別哭啦!」
重點是,他用紅筆在「蒼天在上」和「勉為其難」下面畫了加粗橫線。
我橫看豎看,兩張字條連在一起看,終於還是笑了。
這個傢伙。
然而就在他走進門,我對他綻放了一臉赦免的微笑的時候,他瞟了我一眼,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半個班級都回頭朝我們看。
然後我就看到簡單一口水噴出來,連韓敘都罕見地彎起了嘴角。
β屁顛屁顛地遞過來一面鏡子。
我睡覺的時候趴在了中午用來包飯盒的廢報紙上面,字跡清晰地印在了我臉上,左右都有。
加粗黑體,一看就是頭版頭條,雖然反過來了,可依然一眼就能看懂。
左邊:「育齡婦女」。
右邊:「滯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