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互相煎熬
靜謐的病房中,路瑤只能聽見自己很低的呼吸聲。抬眼望向病床處,簡程勵穿著病號服躺在那裡,右腳被半吊在空中,上面打著厚重的石膏。
光是看一眼就心裡堵得慌,路瑤趕緊別開視線,她開始後悔為什麼要答應坐在這裡打針,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呢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心底始終煎熬。最近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像是一場狗血的鬧劇,求而不得,避之不過,仿佛越怕什麼越是要來什麼。
路瑤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隨波逐流,被其他人和事情推著往前走。
眼下她跟簡程勵這般狀態,不用想,那個秘密她會爛到肚子裡面。
那麼紀貫新那頭呢?之前是沒有機會說,後來……是她有意無意的回絕,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越是逃避,很多問題越是堆到她面前來。路瑤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可卻再也揮之不去。
要不,她跟紀貫新坦白吧,她心裏面有人,她不能跟他在一起,這樣對他也不公平。
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嘛,紀貫新問她喜歡誰,她不說就是了,他能把她怎麼樣?頂多也就是傷心唄……
傷心,是啊,萬一紀貫新是真的喜歡她,那他會傷心的。
路瑤終於知道自己為何遲遲不肯跟紀貫新坦白了,因為她是過來人,她知道這種求而不得的滋味兒,所以她不願意去傷害別人。
正想著,安靜的房間裡面,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路瑤怕吵醒簡程勵,一時間也忘記自己雙手都插著輸液管,她趕忙翻出手機,定睛一看,是紀貫新的號碼。
下意識的按了掛斷鍵,路瑤心虛的臉都紅了。
幾秒之後,紀貫新發了個短訊過來:還在醫院呢?
路瑤回覆:是。
紀貫新說:準備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路瑤抬頭看了眼輸液瓶,已經下去大半,她回了句:還得大半個小時吧。
紀貫新問:病房裡面很多人嗎?
路瑤一想到病房裡面就剩下她跟簡程勵,心中更是莫名的慌,想要回個是,卻總覺得這樣是赤裸裸的騙人,所以遲疑了一下,她回了句:我出來的時候再打給你。
紀貫新很快回道:好,我等你。
路瑤沒有再回,捏著手機,從接到紀貫新電話到短訊發完,短短一分鐘之內,她掌心裏面全是汗。
她不是不會撒謊,只是不樂意對某些人撒謊。
紀貫新已經把她當成女朋友,出門在外跟所有人也都是這麼介紹的,不管她心裡怎麼想,她總要顧及他的面子。
如此想著,路瑤看了眼病床上的簡程勵,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很均勻,應該是沒被吵醒。
將收回放回包裡面,路瑤站起身,她自己拿著點滴架,想要走出去。
可人才往前走了兩步,床上的簡程勵便側頭向她看來。
「去哪兒?」清醒的口吻,面無表情的臉,著實嚇了路瑤一跳。
她愣愣的看著他,幾秒之後才沙啞著聲音回道:「我……出去打。」
簡程勵說:「在這兒打的好好的,出去幹什麼?」
路瑤道:「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簡程勵道:「剛才誰的電話?紀貫新?」
路瑤眼神下意識的別開,卻沒有否認,而是『嗯』了一聲。
簡程勵喉結輕動,隨即道:「他不知道你在這兒打點滴嗎?這麼著急叫你走,你前面這些藥也白打了。」
路瑤說:「他沒叫我走,我只是想出去打,這屋太熱。」
簡程勵心底翻江倒海似的難受,種種情緒像是紛雜的氣流,頂的他五臟六腑都要碎了。
明明氣得不行,明明心疼的眼眶發熱,可話一出口,卻是冷淡的:「那你出去打吧。」
路瑤什麼都沒說,自己提著點滴架出了內室。房間外面,蘇善昀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雜誌。
抬眼看見路瑤,他趕緊起身過來幫她。
「怎麼出來了?」
「屋裡太熱。」
蘇善昀道:「熱叫我幫你開空調就好了,何必來回折騰。」
路瑤說:「不用了,再有一會兒就打完了,讓他休息吧。」
蘇善昀心想,路瑤這一走,估計簡程勵更睡不著了。
扶著路瑤來到客廳沙發處,她剛坐下,蘇善昀就倒了杯蜂蜜檸檬茶給她,「多喝點水,也好得快些。」
路瑤應聲:「謝謝七哥。」
蘇善昀道:「瑤瑤,聽說你跟紀貫新在一塊兒,怎麼樣,他對你好嗎?」
路瑤平日裡跟蘇善昀接觸的並不多,所以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心底暗自吃驚了一下之後,她還是硬著頭皮回道:「挺好的。」
蘇善昀微笑:「你們兩個剛剛在一起,挺好可不行,一定得是非常好。」
路瑤很努力的想要微笑,可她知道,臉上的表情一定不怎麼自然。
在她沉默的空擋,蘇善昀逕自說:「瑤瑤,你喜歡紀貫新什麼?」
「嗯?」她側頭看了他一眼,眼中不無詫色。
蘇善昀直言道:「認識你這麼多年,從來沒聽程勵說過你有男朋友,紀貫新是你交的第一個男朋友吧?」
路瑤心裡越是亂,腦子就越是一片空白,別開視線,她只能機械的點頭。
蘇善昀說:「所以我挺好奇的,你覺得紀貫新哪裡吸引你了?」
路瑤放在腿上的雙手,指尖輕輕一蜷。
紀貫新哪裡吸引她了……如果不是因為簡程勵,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跟紀貫新有交集吧。
現在來問她這種話,會不會有些諷刺?
心裡如此想著,路瑤唇角輕輕勾起,低聲回道:「他說他喜歡我。」
蘇善昀聞言,難免有些詫異,他問:「只因為這個理由?」
路瑤說:「歌詞裡面不是說了嘛,有些人總是說不出哪裡好。」
蘇善昀道:「可說喜歡你的人,應該不止紀貫新一個吧?」
路瑤胸口很悶,喉嚨也在逐漸的發緊,她很不想聊這個話題,可卻不得不出聲回答:「可能因為他是紀貫新吧。」
她只是隨口說了個不像理由的理由,蘇善昀心底卻琢磨了好幾個來回。
他不會再多問什麼了,路瑤卻怕他再說,所以她趕在他前面道:「七哥,我嗓子有點兒疼,等我好了咱們再聊。」
蘇善昀微笑:「好,你快休息吧,我進去看看程勵。」
蘇善昀起身離開,路瑤暗自鬆了口氣。如今她的身份,不僅難以面對簡程勵,就連跟他的朋友在一塊兒,也是渾身難受。
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抬眼看著滴答滴答的藥水,路瑤伸手將控制閥調快了一些。
她已是如坐針氈,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本來要點大半個小時的藥,因為路瑤調快了,所以二十分鐘不到就滴完了。
她膽子大,自己拔了針頭,手背上出了一點血,她隨手一抹也沒當回事兒。
可是起身想要邁步往前走的時候,腦袋卻是嗡的一聲,眼前也是一片花白,路瑤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原地站穩。
足足過去十秒不止,眼前才重新恢復清晰。
心跳的很快,是那種心律不齊的慌。她抿著唇瓣往主臥門口走,輕輕推開房門,看向沙發上的蘇善昀。
蘇善昀起身走過來,低聲道:「這麼快就打完了?」
「嗯,七哥,我先走了。」
蘇善昀說:「你去哪兒?我送你。」
路瑤道:「不用了,有人來接我。」她隨口一說,蘇善昀眼底很快的閃過了一抹什麼,隨即微笑:「那好,我送你出去。」
蘇善昀把路瑤送到電梯口,路瑤不讓他下樓,蘇善昀微笑著道:「小心點兒,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路瑤點頭:「七哥再見。」
電梯門合上,蘇善昀轉身回了病房,簡程勵閉眼平躺著。
蘇善昀倒了杯水來到床邊,說:「起來喝點兒水。」
簡程勵一聲不吭,蘇善昀道:「你這一天不吃不喝,是想自我了斷了嗎?」
簡程勵眉心一蹙,蘇善昀幫他把床頭升起來,又把杯口湊到他唇邊,說:「今天在外面,看見你媽跟你妹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把瑤瑤給生吞活剝了。他們要是知道你為什麼出車禍,還不得組團把她活埋了?」
簡程勵聞言,睜開眼睛。
蘇善昀又道:「所以你千萬別死在醫院裡,不然你媽跟你妹一準兒以為是慧姨跟瑤瑤克你,你就當行行好,看在瑤瑤的面子上,喝點兒吧?」
簡程勵來氣,伸手將水杯推走。
蘇善昀也不生氣,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表情,輕飄飄的道:「你啊,純粹是自己找罪受,心裏面想一個樣兒,嘴裡面說出來的就是另外一個樣兒。你說你喜歡瑤瑤,可身邊女朋友從來沒斷過,就這一點,沒有哪個女的受得了。」
簡程勵終於開了口,他說:「如果她喜歡我,一定會吃醋,可她巴不得我談戀愛呢。」
蘇善昀道:「難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愛說反話的嗎?她說讓你處你就處,你就從來沒認為她說的是反話?」
簡程勵抬眼看向蘇善昀,狐疑的目光像是在問,為何他會突然有此一說。
蘇善昀表情淡然,出聲回道:「我剛才在外面跟她聊了幾句,我覺得她跟紀貫新之間……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