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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辦,你,還有你們兩個等著,我去買可樂,你一定要背喲!”Susan說完奔出去買飲料。林雨翔忙問沈溪兒:“喂,她是幾班的?”

    “無可奉告。”

    “問你哪!”

    “無可奉告。”

    兩個無可奉告後,Susan跑回來說:“你們誰幫我拿一下。”沈溪兒有先知,按下兩個都要站起來的男士,說:“我來,你們倆歇著。”

    林雨翔喝完飲料,逃避不過了,信口開河說:“《史記》沒藝術性,背宋詞吧,歐陽修的《蝶戀花》,我背了——”

    “不行,我要聽柳永的《蝶戀花》。”Susan道。

    林雨翔驚駭地想,Susan這女孩子不容易,居然知道柳永。記得七八歲時背過柳永的詞,全托林父愚昧,不知道柳永和妓女的軼事,才放手讓他背誦。現在想來,柳永《蝶戀花》的印象已被歲月的年輪軋死,沒全死,還殘留一些,支吾道:“佇倚——那個危樓風細細,望春極愁——”  

    “錯啦,是望極春愁——”Susan糾正道,“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對嗎?”

    林雨翔說不出話,另眼相看Susan。

    沈溪兒嘲笑:“小時候還背古文呢!嘻嘻,笑死人啦。Susan,好樣的!”

    林雨翔據實交代:“柳永的詞我不熟,歐陽修的還可以。”

    沈溪兒評點:“大話!”林雨翔委屈地想這是真的。

    Susan給林雨翔平反:“不錯了,現在的男孩子都太膚淺了,難得像林雨翔那樣有才華。”林雨翔聽了心如灌蜜,靦腆地笑著,恨不得點頭承認。

    羅天誠被三個人的談話拒之門外,壯志未酬,仿佛紅軍長征時被排除在“軍事最高三人團”外的毛澤東,沒人理會,更像少林寺里的一條魚——當代少林寺的除外。

    Susan發現漏了羅天誠,補救說:“你也是,大哲人。”  

    羅天誠被誇,激奮得嘴裡至理名言不斷,什麼“人生是假,平淡是真”,引得Susan兩眼放光。

    經過漫漫的等待,菜終於上來。四個人都有一碗麵,有所不同的是Susan的麵條根根士氣飽滿,也是一副“君子”的樣子;相形之下,其餘三人的麵條都像歷盡了災難,面黃肌瘦。用政客的說法,Susan的面是拿到國際上去樹立民族自信的;其他的面則是民族內部矛盾的體現。

    沈溪兒扔筷說:“不吃了!”Susan拼命抱歉,分她麵條。再比下去也令人窩火,Susan面上的澆頭牛肉多得可以敵過其他三人總和,質量就更不用說了。放在一起,那三盤澆頭仿佛是朱麗葉出場時身邊的婢女,只為映襯主人的出眾。

    Susan只好再分牛肉。林雨翔有幸分得一塊,感動地想,這麼體貼的女孩子哪裡去找,不由多看幾眼,裝作不經意地問:“喂,Susan,你覺得你理想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的?”問完心裡自誇語氣控制得很好,這問話的口吻好比宋玉的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介於低俗和暴露之間,恰到好處。

    Susan說:“我要他是年級的第二名!”  

    “為什麼不是第一名?”

    “嗯,因為我是第一名,我不想他超過我,這樣我就……嘿嘿,是不是很自私?”Susan調皮地笑。

    林雨翔今天吃的驚比周莊的橋還多,幡然大悟原來她就是年級里相傳的第一名的冷美人,恨自己見識淺陋。美女就像好的風景,聽人說只覺得不過爾爾,親眼看了才欣然覺得果然漂亮,可見在愛情上眼睛不是最會騙人的,耳朵才是。

    林雨翔此刻的感受只有失望,因為他絕沒有年級第二的實力。

    沈溪兒又纏住Susan說話,莫不是些數學題目;兩個人談完後還相互對視著笑。林雨翔想插話插不進,心中忿忿,想你既然都說完了,何須占用我林雨翔寶貴的青春——在人看來,占著茅坑不拉屎是可惡的,其實,最可恨的卻是拉完了屎還要占著茅坑。

    第六章

    林雨翔縮頭縮腦要問話,不論好壞,剛露個腦袋,那問題就被沈溪兒照戩不誤。林雨翔氣憤了,強硬地問:“Susan,你有沒有過——那個?”  

    這個問題雖含糊,但憑著它豐含的內容,卻煉得銅牆鐵壁,沈溪兒想砍都砍不斷。

    Susan的臉上不覺飛起紅暈,咬住嘴唇道:“當然沒有——真的沒有。”

    林雨翔心裡寬慰許多。現在的男孩子都把柏拉圖給扭曲了,挑紅顏宛如吃東西,被人咬過的絕不能要。雨翔很榮幸地想去咬第一口。

    羅天誠要和雨翔爭咬,把人動物性的一面展露無遺。林雨翔向Susan要了電話號碼。羅天誠邊吃麵邊心裡默記。他的人生觀沒多大變化,愛情觀卻面目全非,覺得紅顏還是要的好。羅天誠每次回想起自己的滄桑劇變,都會吃驚,好比是一個人出趟門,回來發現自己的屋子已經換了一幢後肯定會有的那種吃驚。林雨翔的屋子沒換,主人換了,熱情之火終於壓抑不住,熊熊地燒,旺得能讓科威特的油田自卑死。

    那些當然只是內心變化。倆人外表上都平靜得像死水。突然Susan驚喜地發現了什麼,招呼說:“哇,我發現桌上有一首詩。”林羅的兩個腦袋忙湊過去。林雨翔正心旌搖曳,詩才也隨情而生。看見桌上有人刻著一首詩:臥春

    臥梅又聞花

    臥知繪中天  

    魚吻臥石水

    臥石答春綠

    林雨翔大叫:“好!好詩!”發議論說,“這首詩不講究韻律,不是韓愈所作,這種五言絕句肯定是柳宗元反對駢驪文那時候創作的,我曾在《中國文學史》上見到過。憑我的記憶,臥梅是指盛產於北方的一種梅花,枝幹橫長,看似臥倒。主人正在房裡臥著,心中描繪自己如日中天時的情景。而‘臥石’,似乎是哪本古書里的,《萬曆野獲篇》?好像是的,裡面的一個地方,在雲南?好像是的,是一個景觀,臨近它的一潭水叫臥石水,魚都在輕吻臥石水。這一段真是寫神了,有柳宗元《永州八記》里《至小丘西小石潭記》里那魚的風采。最後,臥石似乎在回答春天已經到了,好詩!好意境!”

    Susan聽得眼都不眨,讚不絕口道:“哇,林雨翔,你真厲害!”

    林雨翔信口把書名文名亂扯一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虛榮心得到滿足,野心蓬勃要再發高見,不料羅天誠在一旁冷冷地說:“你再念幾遍試試。”

    林雨翔又念了三遍。Susan猛地大笑,夸羅天誠聰明。林雨翔忙問怎麼了,Susan笑得說不出話,羅天誠則附和著一起笑。沈溪兒起先也不懂,看幾遍詩也笑得要斷氣。林雨翔小心翼翼地默讀幾遍詩,頓時滿臉憋紅,原來這詩的諧音是:我蠢  

    我沒有文化

    我只會種田

    欲問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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