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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找的那些算不得正經船幫,是單幹的船夫,走走短途還成。”泥鰍說到這兒,嘴角不經意一撇,那是鄙視的表情。
鄙視臭魚三兄弟?
“那要如何是好?”墨紫挺想知道對方的建議。
“你們船速過慢會耽誤我們的行程。船重,最好加大槳。你們船上有多少人,能分出一些來划槳麼?”泥鰍還很熱心,“人手不夠的話,我們可以借有經驗的幫子,大槳也能帶上來。”
好一招探聽虛實,同時想插人上船。
“我們就這七八十號人。”墨紫老實,“船上有大槳。要不,大哥,調出一半人來?省得光吃飯不幹事。”
泥鰍眼中精光隱去,“這樣就好。”
“說起來,行船圖能讓我們瞧瞧麼?當初跟伍老大說好的。”墨紫開口辦要事。
“這個——”泥鰍猶豫,“大小姐和伍老大說的是這船上要有一份圖,由我們這邊保管,並不曾說過你們要看。”
“我多付百兩黃金求了一張圖,又不是要據為己有,瞧一眼都不行?”墨紫有點“惱火”,“那你去跟伍老大說,我改主意不跟你們的船了。反正還在大周江面上,就此一拍兩散。”
“小妹,別在這時候耍性子。”蕭維適時端拿大哥的架子,“他們有他們走江的規矩。”
泥鰍忙點頭說是。
“這樣吧,讓我表弟妹看一眼。”墨紫卻不依不饒,“她雖然就識得幾個字,是不是地圖總還是瞅得明白的。”
楊悄啊了一聲,“別,我連書都不看,還看地圖?”
泥鰍見狀,卻同意了。
楊悄讓墨紫催著,終於磨蹭上去,意思意思瞧了,“我認出有水和圖兩個字,還有就是跟山水畫一樣彎彎繞繞的,框著些地名還不知江名。”
泥鰍的嘴角又是一歪,將圖收進懷裡,便和喬老四退了下去。
他們一走,墨紫立刻取出紙筆,鋪在桌上,迅速研墨。
楊悄接過筆,再不看周圍三人,低頭全神貫注。
“幹什麼?”魏佳不明白。
墨紫把蕭維和魏佳拉到外面,才說,“她在畫圖。”
“水道圖?”蕭維一驚。
“嗯。”墨紫將門輕輕掩上,“你們以為皇上讓楊悄出來是擺好看的麼?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且一手丹青比她哥哥更勝一籌。只要她瞧過的圖,地圖也好,山水畫也好,能臨摹到十分相似。”
元澄告訴她的時候,她也是又驚又喜。驚得是楊悄可愛的外表下竟有這樣的能耐,喜的是路上多了一位過目不忘的幫手。
魏佳有點懊惱,“昨晚上我還笑她出來遊山玩水的,她笑眯眯得也沒脾氣,直說就是。”
“大概沒想到會這麼快用到她的本事。”她也是一大早才跟楊悄說的。“吃飯時,楊悄緊張得掉了兩次筷子,但事到臨頭,卻表現得很鎮定。”
“這種事,你該早點跟我們說的。”魏佳抓腦袋。
“說了就不會有那麼自然的反應。你倆剛才的表情,也是一副她看也白看的樣子,泥鰍都瞧在眼裡。效果好極了。而且,行船的事由我說了算,讓我任性又何妨?”她笑過之後,凝神望甲板處,泥鰍在船頭放出一隻鴿子。
是這麼雙向聯繫的?
“墨紫,即便如此,也不要事事做好了才說,畢竟水戰是我和魏佳所長。”蕭維直覺兩艘船之間仿佛存在一觸即發的緊繃力。
“放心,一旦打起來,絕對讓你倆衝到最前面去。不過,也得入了玉陵境內再說。”墨紫不能對蕭二說,如果演變成黑吃黑的情況,純屬因為她這面的私人原因。要是她說了,以蕭二的正直,大概可以想見他會大發雷霆,說些要以大局為重的話。但,對她而言,這是牽引著大局而走的重要棋步。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楊悄探出頭來,笑臉生輝,“好了。”
三人走進去,見到桌上一張墨跡未乾的圖,有山有水,標示著詳細的地名。
“悄悄,你有多大把握?”墨紫一眼便看到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十分。”此時的楊悄光彩照人,“那水道圖簡單了些。要是名家字畫,我還怕仿不了那股神韻。”
“這裡你用紅色線勾了,是原圖如此?”墨紫點指。
“是啊。應該是他們的行線圖。”楊悄回答。
“看上去就像。”魏佳也同意,“水道狹窄,峽谷深幽,造成疾風勁浪,暗礁淺灘一定也不少。”
“我們的船吃水很沉,能過嗎?”蕭維這麼問就是同意了他們的看法。
“他們的船能過,我們就能過。”墨紫再指一點,“若他們想算計我們,這裡就是最好的地點。”
與此同時,伍成也在看那張圖。
“就是這裡,我要那三個小崽子死無葬身之地”聲音,不是伍成的。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0章 相思刻骨
第340章 相思刻骨
離雲州還有百多里地,改走陸路,這夜歇在皇帝行宮。
元澄陪皇上下完一盤棋,回到他的房間。
室內全暗,但銘年向來給他留燈。鼻間嗅到淡淡的香,是秋霜用的那種脂粉。他禁不住起了怒意。看在她父輩面上不與她衝突,想借冷待讓她知難而退,難道非要自己再出狠招?
一陣淺盈輕笑,香風來襲。他揮袖,對正前方沉聲,“無端端借人香粉。你真當自己洗衣女,窮得胭脂都得用別人的。”
燈亮了,燭火搖曳。元澄眯眼,看到銘年趴在桌上一動不動,顯然讓人弄睡過去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坐在靠牆的太師椅中。
香風,只是掌風。
“不過是代小姐考驗一下大人的定力。要是大人對秋霜姑娘有那麼點意思,我就告訴小姐,讓她另覓良緣。”語氣一本正經,最後的尾音上翹泄露來者善意,“如今瞧來大人很是可靠。”
“你為何離府?”對於她的到來,元澄很意外,但心中有所瞭然,“你,難道是認同她了?”
“是又怎樣?”黑衣人摘下面巾,是落英那張老實臉,但神情判若兩人,古靈精怪的。“當初師伯帶我下山,讓我為你辦事,可我偏瞧你不順眼。什麼都漠然——這樣的人,我沒法為你豁出性命去。如今就不同了,你有血有肉,我也有道有義。你消我雷震門滅頂之災,我就保護她來還你的恩。”
雷震門,一個很窮的門派。因為弟子多個性怪異,做事隨性,甚至被人認為是邪派。幾年前遭正派清剿,其實卻是為了他們的鎮門之寶龍嘯心法。如果不是元澄派官兵相助,雷震門就被滅了。因此,雷震門門主自願投在他麾下,門下弟子任他遣用。乙單是落英的師伯,丁狗算是她師兄。
而同時,元澄以大量錢財資助,請雷震門為他培養影子勢力。
落英見到元澄時,覺得此人不能同心而堅持不為所用,又不好就此回去跟門主交待,於是留在元府當個看似土裡土氣的洗衣丫頭,等約定的年期滿了便完成任務。
元澄也不勉強。
豈料墨紫出現後,落英就很積極主動討過照顧她的差事,且無怨無尤作起她的丫頭來。如今,更是為她離開元府,尋到元澄這兒。
雷震門弟子要替人辦事,認同是必須的。不認同,就算是長輩的話也一樣可以違背。落英只肯洗衣不肯受元澄調遣,乙單拿此沒轍。然而,一旦認同,便付出絕對的忠誠。
“你不還我的恩也無妨。”元澄自倒了杯茶,“迄今為止,我與貴門派只限於合作,而並非主從關係。”
“知道嗎?我就是討厭你這樣子。我師父對你感恩戴德,凡是你交代的事,無一不盡全力,哪裡是衝著你銀子?你卻總是一副銀貨兩訖,互不相欠的淡冷。”落英從元澄手裡搶過茶去,“要不是墨紫,我還不知道原來你並不是對什麼都無動於衷的。而且,越看越像死鴨子嘴硬。”
“所以?”元澄無所謂別人如何看他,他嘴硬也好,心硬也好,只做自己認為最適合的事。但他那仇恨怨毒狡猾jian詐的面具,唯有對墨紫擺不出來。
“所以,我樂於幫她勝過幫你。她比你真。配你,可惜了。”落英說到墨紫,眼中閃現某種推崇的光芒,“我來,就是告知你一聲,我要跟她去大求。省得我師伯回府找不到我,又有話說。”
“你見了她,最好把實情告訴她。她不喜歡別人對她說謊,尤其是親近的人。”配他,可惜了嗎?就算可惜,也必須將就。
“怎麼,怕我連累你?”落英呵呵一笑,“她說不定誤以為你放我當眼線,一生氣從此再不理睬你,那你豈不是慘了?”
“你何時離開府里的?”元澄卻沒有糾結,因為他了解她,不會聽信一面之詞而不同自己求證。
雖然華衣派了內衛給墨紫護航,可來往費時日,傳訊極為不便。他所掌握的最近一則消息是船很快將入華州府城。
華州離雲州五百里之遙,用最快的馬需要三日。
“我暗中隨她南下,三日前,她找到鯨幫的私貨販子領船去玉陵,這時應該已經出發了。你可知,鯨幫前任幫主是她手下那三兄弟的親爹。他們爹娘死得不明不白,似乎被現任幫主於中所害。那販子這頭答應墨紫,那頭就跑去報信,顯然知道了三兄弟的身份。說來也巧,於中那幾日正在冕城裡。我自然把這件事通知師兄,誰知師兄沒傳來回音,船卻出發了。我想了又想,不可能是師兄沒告訴她。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對身邊的人都極護短,更何況是以兄弟相稱的。我猜,她多半有很大膽的想法。比如說,報仇。”落英一邊說,一邊觀察元澄的神色。
果然,冰冷之氣盡褪,總能掌控一切的淡定眸光幽深。
這還差不多,落英挑挑眉,“好了,我得走了。但願她不會讓人算計了去,否則我趕到玉陵也沒用。”
元澄那雙漆黑的眼,映著門外漆黑夜色。
“你有什麼話要我帶麼?”落英回頭問道。
“她定然無恙。落英姑娘小看她了。”話,很篤定,語氣卻沉。
“事事無絕對,我沒有大人這麼篤定,還擔心在玉陵見不到人該怎麼辦。”落英搖頭,“便是過了玉陵,誰又能保證在大求就順利?難得有個我認同了的,可不想就此陰陽相隔。即使避不開禍,生死與共也痛快。大人,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