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周老闆。”墨紫看了個懵懂,摸了個清楚。
“墨哥,你瞧我這裡的東西如何?”周文搓著手,站到墨紫旁邊。
他聲音像根弦繃著,搓手又是緊張,神色中焦灼大過期待。墨紫看在眼裡,納悶在心裡,這是為什麼?
“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她狀似對某個仙人拜壽的玉糰子感興趣,讓開一步。
“那還用說。墨哥,你看的這小玩意不值多少,我給你瞧一樣好東西。”周文到一排格子後面,不多會兒走出來,雙手小心翼翼捧著一個木匣到墨紫面前,顫巍巍打開給她瞧裡面的物什。
白絲絨緞子鋪著,一片用金絲澆織而成,葉脈清晰到微的荷葉片上,三顆渾圓的白玉珠子,好像荷上清水露。
“這荷葉倒比珠子稀罕些。”髮絲還細的金縷,好似蠶繭一般密織著,層層覆蓋,卻仍做出細緻的葉紋脈絡。用現代的詞來說,立體感十足,創意十足。精湛的鑄金術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墨哥,才誇你眼利,這會兒怎麼拙起來了?”周文從懷中取出一方絲絹白帕子,隔著它,用手指夾起一顆來,到夜明珠的光下,舉高,“你瞧仔細了,能看到什麼?”
墨紫抬眼一看,那白玉的珠子竟是流光溢彩,不一會兒,突然褪成半透明狀,裡面一個手持水淨瓶的觀音騰駕著白雲。
來自於電腦資訊時代,擅長手工藝的老師傅被機器們替代得乾乾淨淨,她沒想到古代的工藝竟然到達了不可思議的高度。這白玉中的觀音不可能是天然的,而是經過人工後天製作的。
“這三顆水淨珠,由我南德佛珍齋開山祖老爺閩珍親手所制。觀音取用上好藍田玉的芯中玉雕刻而成,外頭的白玉是夢山千石洞最深處的岩片磨光掏空,色澤隨體溫而變化,明光之下可玉色盡褪。老爺子耗盡最後十年心血,共製成十顆,作為傳家寶,留給後世子孫。沒想到兒子敗家,十顆水淨珠全部賣於他人。後來,第三世孫閩淨重建佛珍齋,想要再找回傳家之寶,一顆出價十萬兩。迄今至七代孫,已叫價到二十萬兩,卻只得回四顆。聽說閩家兒郎死時,眼皆不能閉。”周文原本緊繃的神色,說著說著,得意炫耀的推銷術又來了。
“不過是藍田玉和岩片,雖說珍貴,卻也沒那麼稀罕吧?”墨紫就是喜歡也不能承認,再說,那個二十萬兩的價,她出不起。
“怎麼會不稀罕呢?不說觀音像的微雕術天下無人能及,就是岩片磨製成無fèng的空心珠處這項技藝,如今已經失傳了。”周文忍不住翻白眼,這個墨哥,到底是不識貨,還是要壓價錢?
“噢。”墨紫笑了笑,“周老闆,比起水淨珠,我看這面小屏風更容易找到買主,價錢是——”
周文現在不但要翻白眼,被墨紫氣得快口吐白沫了。
墨紫看著他腦袋缺血的樣子,不再逗他,“周老闆,你今日說話慡快,我也慡快些好了。這珠子好是好,就是太貴,我沒銀子。這回,是真沒那麼多銀子。”
周文突然眉開眼笑,就像魚上鉤了的安心,“我還以為你看不上眼呢。墨哥,我剛不是說了嗎?價錢好商量。我知道你還有事辦,也不耽誤你功夫,一口價,五千兩一顆。你要銀子多,三顆全想買也行,那就是一萬五。”
墨紫狐疑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狐疑的,就是白痴。二十萬兩打幾折才能變成五千兩,她沒功夫心算。
“周老闆,要麼就是你剛剛跟我說的全是廢話,要麼就是這珠子帶個血光之災不詳之兆。二十萬的市面價,你賣我五千,換作你是我,你掏不掏這銀子?”墨紫打開天窗說亮話,伸出手,覆在木匣蓋上,假意湊近看水淨珠。
木,直絲紋,根根如弦,沁涼意,遇暖則香。上百年的老紫杉,取樹心,水割法。這木匣子價值千金。
“哎喲,墨哥,天地良心——”周文挺挺腰板,來發誓。
墨紫一抬手,“別,周老闆,我不信人發誓。不如直說了,這麼大的便宜讓我占,你究竟要我替你做什麼?”
“這個嘛——”周文不知該怎麼說。他本想用這個好東西讓墨紫迷眼,答應之後,再加條件的。
“周文,說給她聽。”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就在此刻響了起來。
這間密室,竟然有第三個人!
--------------
看到PK1200,驚喜。
因為今天要上飛機,明日雙更。
有票就投,1500還有加更的。反正每300多加一更。我貪一把。嘻嘻。
謝謝親們。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75章 第一貪官(五)
墨紫饒是膽大,也嚇得倒退一步,驚聲道,“什麼人?”
周文忙拱手,連連作揖,“墨哥,輕聲,輕聲些,別把我夥計招來。”
“周文,你別裝神弄鬼的。這珠子你送我,我都不要,告辭!”墨紫轉身就要拉門。真是不能亂相信人。依她看,什麼淨水珠,髒水珠還差不多,憑空來個鬼氣聲。
“墨哥,墨老弟,你等等,等等啊。”周文心想,這人要走了,最後的希望也沒了,那他——該怎麼辦哪?
墨紫攢緊眉,盯著扯住自己袖子的那隻手。本來她覺得袖子挺好用,如今跟尾巴似的,一抓就成了累贅。
“周文,我不是你老弟。”她當然知道這是人聲,不是鬼聲,但直覺沒好事,想故意發脾氣開溜,“咱們總共就見過兩次面,沒什麼老交情可攀。你這珠子,銀子確實不是問題,不過我和我東家無福消受,你另找買主罷。”側身,拱手,密室的門拉出條fèng。
“在下元澄。不知墨哥可否賞面一見?”氣弱,卻強撐著不歇,痛苦中還彬彬有禮。
這樣的聲音,她心不夠狠,拒絕不了。
墨紫重重吐口氣,開腔已經客氣,“元……,見上一面倒無妨。”
在如何稱呼上為難了一下,因為實在聽不出那男子的年齡。似乎蒼老,又似乎病重引起的音變。叫公子,怕過年輕。叫先生,怕人沒那個學歷。叫老爺,又怕是個中年大叔。
她輕輕將那道門fèng推緊,轉身瞥一眼抹汗的周文,“周老闆,你要是不故弄玄虛,我又何至如此?讓人騙一次是失誤,讓人騙兩次是傻瓜。我實不喜你做買賣無誠意,拉拉雜雜不入正題,總想弄得人昏頭昏腦,再來算計。”
周文苦笑著,一句話也不敢辯,怕一個不小心人又要走。肚子裡卻發牢騷,他倒是騙過她一次,但讓她看穿了。至於這回,他才剛以為哄入局,誰知她那般厲害,一點不貪心,說抽身就抽身。
“墨哥,我今後要再敢跟你故弄玄虛,我咒我兒子沒屁眼。”剛聽墨紫說不信發誓,可這誓夠毒了吧?周文走在前面,嘴裡嘟嘟囔囔。
墨紫還是不信,“要說發這個誓的人還挺多,不過我沒見過不長屁眼的孩子。”
周文眼珠子凸出來,罵娘的話從嗓子眼往裡堵,堵到胸口發悶,堵到心裡憋火。可人說得真沒錯,哪有沒屁眼的小孩呢?
“發誓不過是顯個實誠的心意……不說給別人聽,而是說給自己聽的。元某……”聲音突然中斷,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人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咳出來,“元某也不信這個,只是有時看發誓人的真心度量罷了。”
說話間,墨紫看到了元澄。
在高大的屏風後面,密室的角落裡,地上鋪著一床被褥,上面坐著一個人。他亂發如糙,披散在肩,將臉也遮掩了大半,只看到青腫的下巴和裂血的嘴角。一身髒污的衣褲,暗紅和鮮紅反覆交織,幾乎遮掩住本白色。破爛的短上衣前胸有個大字,用黑筆畫著圈。
囚。
“大……”周文畢恭畢敬作個揖要喊,又想到墨紫在場,沒有稱呼完畢,“您還是躺下休息得好,等入了夜,我再請大夫來為您診治。”
“不用大夫。我大概還死……”這次咳了幾聲而已,“還死不了。不是說禍害遺千年?”
他在輕笑間,墨紫看到那件囚衣鮮紅色又多了幾處。
“你還是聽周老闆得好,請個大夫看一看,吃些藥。元大人,禍害遺千年不是這麼用的,跟你壽命長短沒關係。”她能猜到這是誰。
第一貪官,原來姓元。
真是慘不忍睹。看他快掛掉的樣子,想必受了不少活罪。也是,第一貪官不會白叫的,不知道多遭人忌恨。
“你……你知道?”周文縮縮腦袋,面色又驚又恐。
“很難不知道。今早我在客棧吃早飯,就聽了一段新鮮出爐的劫囚好戲。如今,滿大街都是捉拿逃犯的官兵,偏元大人一身囚衣坐著,我還以為大人該讓武藝高強的幫手救出城去了。”墨紫看周文這一刻真是又呆又笨。為了利,他很精明。為了命,他很神經。難不成他想她看到這麼個人出現在他的密室里,會是他的客人不成?
有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亂糙發下的晶亮眸光。然而,再看,卻只有一個滿身是血的污影。
“墨哥,可否帶元某出城?”元澄靠著牆,雙手攤開在膝蓋上,十指枯槁,指甲中烏黑,骨節腫得變形。
“元大人何以認為我能做到?”他的幫手都沒能將他帶出去,而她和周文對話間,也未提到過她走私貨的事。
“周文帶你來,以水淨珠相誘,想來必是你知出城的門道,且有幾分把握。”元澄再次輕咳,音更弱了。
“元大人既然直言相求,我也跟元大人實話實說。我自大周而來,為我家主子做私貨的買賣。只是這次做完,就收手了。大人的事,恐怕我幫不上忙。”他雖然是南德的第一貪官,而且受刑過後的樣子令人同情,但他畢竟jian佞,更是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她怎麼能幫這種人?
“墨哥,那水淨珠可價值二十萬兩。只花你五千兩銀子,你回大周,順道多帶一個人而已。”真是占了天大便宜的買賣。
“讓人逮住,這珠子就算值百萬兩又有何用?你讓我順道帶個你親戚,可以。元大人的聲名遠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能順道帶上?我怕我船太小,客太重,沉了。”墨紫仍然不肯,這不就和東郭先生救狼差不多,還有那個青蛙背蠍子的故事佐證。
“墨哥,要不這樣?我白送你一顆珠。銀兩不短,你東家自不會疑心你藏私。將來有機會,就將珠子賣給佛珍齋,你再不必當替人跑腿的僕從,而是拿著幾十萬兩銀的人上人了。”一咬牙,周文乾脆豁出去不要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