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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jú梳完頭,說聲好了。

    裘三娘這才說道:“綠jú,你出去讓安婆子再多候一會兒,就說我正更衣。”

    綠jú忙應著去了。

    裘三娘拿過墨紫手裡的裙子,自己動手就穿上了。

    墨紫在旁邊看著,沒有上前伺候的意思。雖然她跟著裘三娘不久,該知道的,一點兒不比最細心的白荷少。

    裘三娘不喜歡讓丫頭們伺候更衣這些貼身事,幾年來在外行商,自己打理自己已形成了的習慣。

    “等白荷和小衣回來,你就去打聽清楚。”裘三娘拿出一面玉牌,“若有必要,出府也可。”

    小衣,裘三娘身邊另一個一等丫環。

    “姑娘放心。”墨紫接過玉牌,放進比甲腰側內袋之中。

    “事情交給你,我自然是放心得很。別忘了當初救你時我說過的話。”不用人伺候,裘三娘動作很是利落,已然沒有剛起床時千金小姐的嬌柔。

    “墨紫也說過,墨紫的命既然是姑娘救的,定當結糙銜環來報答。只要是姑娘的事,就是墨紫自己的事,必竭盡所能。”墨紫怎麼會不記得?這位裘三姑娘,硬是將昏迷的自己掐醒,讓自己簽字畫押,答應當她的丫環以報救命之恩,這才肯讓小衣去請大夫。  

    這事,除了她,裘三娘,還有小衣三人之外,白荷和綠jú並不清楚原委,只當她是裘三娘外面買回來的。

    她因此撿回一條命來,但對施恩必要報的裘三娘,感激之情就不深了。

    來自千年之後帶著理所當然自由的靈魂,她本來並沒有真打算履行那張契約。自恢復意識之初,已經反覆思考過逃走的法子。但很快,她發現自己的穿越好像還有點複雜。以為是魂穿到這具受重傷的身體上,結果傷漸漸好起來之後,居然想起到這個時代之後的零星記憶碎片。不是本體殘存的,能完全確認是自己的親身經歷,從孩童起,一些面孔,一些場景,時不時跳進腦海里來。這些記憶雖然真實,卻少得可憐。用她的大眾知識,實在覺得像失憶。

    簡單地說,她能記得穿越以前全部的事,卻記不起穿越後到重傷昏迷這些年發生了什麼。每每抓住一個片斷想往深處挖,頭就疼得要裂開了似的。

    兩眼一抹黑,完全不清楚自己處於哪種處境,才讓她不得不推遲了原先的打算。

    裘三娘救起她的地方正處於一個叫玉陵的邊界,就謊稱自己是玉陵人,因戰事失去親人,拿隨身破包裹里一對耳墜上刻的墨紫二字當了名字,隨口編出個十八歲,說不想再提前塵往事。  

    跟了裘三娘兩個月,見識了何謂巾幗不讓鬚眉。就算不了解民俗風情,墨紫也知道這時代女子出門經商是十分罕見的。

    然而裘三娘十二歲起,隨父經商,已有八個年頭。她早年喪母,由側室扶起來的填房張氏雖不明著苛待,暗地裡手腕頗多。她就靠一張巧嘴,哄得父親疼愛,才常帶出門去。因此,養得她性子重利輕情,且不把三從四德放在心上。自身不一般,對身邊丫頭們的要求也不一般。先能為她辦事,再來才看身份地位。

    所以,墨紫想,至少遇到這樣對於禮教不太在乎的商家女,總比落在貧戶或者官爵大宅里要好一些。

    因為在現代所學的拿手技能派不上大用場,充其量理科出色,能算能寫,較普通的丫環婆子不知道精明多少,所以很快就得到裘三娘的重用。凡是棘手的,皆交由她去打點。

    綠jú以為是主子信任,墨紫則看穿了裘三娘這是要把花在她身上的診金和藥費榨出來。

    榨就榨吧。倒是裘三娘,上要斗母親,下要斗弟弟妹妹,爭家產,藏私房,那個忙乎。

    而她,借丫頭的身份,大樹底下好乘涼。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章 牡丹花開(三)  

    “去把人給我叫進來吧。”墨紫回想的功夫,裘三娘已經穿戴妥當。

    墨紫打起帘子,等裘三娘走到外屋的榻上坐下,這才往門口廊下一站,不高不低傳喚,“安媽媽,姑娘請了。”

    就見安婆子穿過小院,笑得眼睛fèng成線。

    墨紫看在眼裡,心道,笑吧,笑吧,看誰笑到最後。

    “安媽媽,想喝什麼茶?”她臉上淡淡浮起一層笑,“我給您泡去。”

    “墨紫,不勞動你。我就是來傳太太話,說完就走。”大概三娘院裡的,唯有這丫頭得體適宜,安婆子輕輕嘖聲,“這嘴恁甜,怪道討人喜歡了。”

    墨紫沒接茬,幫著撩簾,“安媽媽,裡邊請。”不喜歡也得給好臉,要不然她如何能打聽到前頭的消息?

    “三姑娘好。”安婆子福了福身,暗中聞聞屋中的薰香,偷眼瞧著榻上的擺設,默記在心。

    裘三娘緩扣著茶蓋,嗯了一聲,“不必多禮。母親讓你傳什麼話?”  

    “姑娘合著都聽見了?”安婆子作勢打嘴,“瞧我這嗓門,莫驚了姑娘的覺。”

    “驚都驚了,打嘴也該我讓丫頭們打上來,你自己能打疼自己麼?”裘三娘雖是排行老三,上頭兩個姐姐早夭,所以貨真價實裘家的大小姐。

    安婆子縱有太太撐腰,也曉得主僕之分,心裡咒著,嘴上卻連聲認錯,又把來意說了,“太太今晚在鴻春閣設宴招待貴客,請姑娘盛裝出席。”

    “貴客從哪兒來?”懶懶一問,卻不容不答。

    “上都敬王爺的姨太太衛氏,與太太同長起來的情分。她娘家老太爺過世,特地回來送一程。因太太常在信里夸姑娘們性情品貌百里挑一,欲藉此機會,見上一面。”安婆子謹慎措詞。

    “那麼矜貴的人物,能見上一見,是我們當晚輩的福氣。”上都敬王府?難不成真有這麼好的事?

    墨紫眼觀鼻,鼻觀心。

    “那是自然的。三姑娘是咱裘府大小姐,天仙的相貌,性情更沒得挑,定能討貴人的歡喜。那位雖說是姨太太,但和敬王妃處得跟親姐妹似的,常跟著前後伺候,認識不少上都的貴夫人。”安婆子把話說到這兒就差不多了,“三姑娘,時候也不早了,您趕緊準備準備吧。老婆子還得回太太去。”  

    “墨紫,替我送送。”茶沒動一口,裘三娘斜瞅著墨紫。

    “安媽媽,我送您出去。”墨紫怎不知裘三娘是要讓自己再套套話。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堂屋。

    “安媽媽,這個您收下。”墨紫從袖袋裡拿出三錢銀子,“勞您久候,姑娘心裡也過意不去。”

    安婆子假意推了推,最後笑著收進香囊袋裡,“別的不說,三姑娘對咱們底下人最大方。”

    誰不會唱戲?墨紫淡然看在眼裡,“聽媽媽之意,那位姨太太是想在咱裘府的小姐里選一個出去?”

    “可不是,也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安婆子見錢眼開,而且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各房都心知肚明。

    “是幫誰家說親?”上都嗎?有些遠了。

    “還能幫誰?當然是敬王府里的少爺。所以我才說是福氣。”安婆子不看僧面看錢面。

    墨紫又塞了五錢銀子,“哪位爺?”  

    這回,安婆子也不推了,直接收好,“墨紫,換了這院裡的別人,再給銀子,我也不會多嘴一個字。”

    “媽媽,善心善報。我家姑娘要是嫁得好,定然封你一個大紅包。”墨紫心想,愛錢就愛錢吧,也不可恥。

    “三爺。”安婆子看到綠jú,就壓低了聲。

    “庶出?”墨紫最後一問。

    “從敬王妃肚子裡生出來的,怎麼會是庶出?”安婆子說完,就到了院門口。

    “安媽媽好走,墨紫不遠送了。”墨紫站定,亭亭玉立。

    安婆子聽身後上了門栓,一回頭就有些懊惱,“這個丫頭,能人。”自打了一個嘴巴,打算在太太面前隻字不提她漏出去消息的事。

    再說墨紫回了屋,見裘三娘在桌前翻開一本字帖。

    “如何?”裘三娘問。

    “那位姨太太就是來相面的,替自家三少爺選人。”墨紫上前,捉袖抬腕,研墨。  

    “庶出?”裘三娘也問。

    “姑娘,我也這麼問的,可說是嫡出。”墨紫將筆浸飽,遞了過去。

    “嫡出?”裘三娘冷冷一笑,筆下的字剛勁,欠女子的溫柔,“敬王府嫡出的三少爺為何要娶商戶家的小姐,還大老遠跑到咱們這兒來?多半啊,不是這人有問題,就是這府有問題。”

    自古以來,商為賤。就算富甲天下,家裡若沒有一個為官為學的,還是低人一等。

    裘氏一族,上三代曾經捐過六品小官,到了裘三娘的祖輩,朝廷取消捐官制,就再沒出過一個當官的。裘四,裘五皆紈絝子弟,讀書科考有如登天。

    這二位能否守住裘氏上百年家業,不是墨紫關心的事。裘三娘是女子,總要出嫁。嫁出去,跟了別家的姓,就是別家的人。而她既打算暫時跟著裘三娘,當然裘三娘好,就是她好。

    “敬王府可不是一般的門戶,若花功夫打聽,定有蛛絲馬跡可循。”墨紫並不急。

    裘三娘練字從來不過半頁紙,放下筆,蹙眉甩甩衣袖,“白聽了你的話,巴巴換上這套衣服,坐著就覺得熱悶。”  

    “姑娘要不要去九娘那兒坐坐?前些日子她提到姑娘的紫木蝶紋簪?這不,我又雕了一根,正好拿去送她。”九姑娘年方十歲,是太太的嫡親閨女。

    墨紫聰明,裘三娘也是明白人,當下就抿嘴一笑,“拿來讓我瞧瞧。”

    墨紫出了屋,不到半刻就回來了,將新做的簪子放在書桌上。

    裘三娘細細瞧了,不禁贊聲好,“這蝴蝶就跟要飛出來似的。瞧瞧這手藝,一天比一天精進,我也不算白救你。”

    墨紫垂眸,淺淺一笑,半點不顯倨傲。

    穿越前,她是海軍部隊的船工程師,設計各種戰艦和潛水艇。不過,這天份在裘府里用不上。至於木工的手藝,應該是來到這個時代以後學的。跟誰學的,學到什麼境界,她完全不記得。只是左手一拿刻刀工具,就閒不住了。她的右手比普通女子多一樣本事——算盤,是高中時跟當會計的母親學的,能打個七七八八。

    因此,墨紫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而是左右手一樣的靈巧。

    裘三娘戲稱,她是救一個,得一雙。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章 牡丹花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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