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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奶奶。”這稱呼,唉,換個調就不對了。
“你……信不信命?”裘三娘所有的反常,都是因為那個算命先生。他說得那些話,實在不能讓她不去想。
她命中缺水,是出生那一年,母親去給她算八字,據說算得很準的相士說的,因此還特地求了一個帶水的名。這件事,她沒跟誰提過。再說水木之地,完全就像是在說紅萸坳,她也確實有打算繼續荒著,或者找機會賣掉。現在想想,自己命中缺水,這坳是不能賣了,也不能荒。可是,交給墨紫?
救墨紫的時候,她從衣物首飾便看出不是尋常人,否則以她不愛多管閒事的個性,普通人她還不肯救呢。貴人?絕對可能。墨紫說父母只是老百姓,她表面上相信,心裡卻認為她沒說實話。而墨紫幫她之後,所展現的智慧和見地,也不是小門小戶的女兒會有的。她也明白,一旦墨紫真實身份曝光,一張契約根本留不住人。但只要墨紫不肯承認自己的過去,她也不會傻到放棄利用墨紫賺大錢的機會。
其他三個丫頭以為兩人關係時而緊張,其實不如說是她和墨紫都在尋找一個能和平共處,又能達到彼此目的的平衡點,因此不斷在試探對方能夠忍耐的限度。
墨紫當丫頭是五分,而她當主子又何嘗不是只有五分。看似她壓著墨紫,實質上她從來沒有真正壓過去過。她刁難墨紫的同時,哪次不是留足了可以發揮的餘地,又哪次不分青紅皂白懲罰過墨紫的驕傲。
兩人一直都是旗鼓相當。
迄今為止,交給墨紫辦的事,還沒有不成的。她不懷疑墨紫如算命的所說,是屬水緣木之人。墨紫左手的木工技藝,她親眼見過,十分靈巧,比一般的木匠手上功夫要好。墨紫跑船,聽岑家兄弟說,簡直是如魚得水那般,駕船的本事一學就會,一趟船下來能與船幫子並行。
但,紅萸坳交給墨紫?
她很矛盾。一面,她知道以身邊可用的人而言,墨紫是最適合的人選。可是另一面,不同以往,全盤生意要交給墨紫,而且是墨紫最擅長的,以墨紫的聰慧,能從中獲得多大的好處?她也清楚,墨紫離開她會是遲早的事,但她並不想那麼早就讓墨紫自由。船場無利可圖,只能保她根基。如果讓墨紫鑽了空隙,豈不是得不償失?
然而,心裡反覆思想著這話:“水木荒在你手,你亦有活水之人。可你愚鈍不堪,眼拙耳聾,偏想剪了人翅膀,貪圖眼前小利。要知凡事,心誠則靈,心寬則遠。你若不肯放手,又如何能得助你之貴者的真心呢?”
有舍,才有得嗎?她放手讓墨紫走,墨紫反而會真心相助的意思嗎?
裘三娘想了一夜,決定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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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白天出門了,所以第二更可能只有兩千字,而且會比較晚。
麼麼,親們。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38章 三進三退(二)
第138章 三進三退(二)
“墨紫,你信不信算卦相面的?”裘三娘問得更具體了些。
“聽小衣說在鹿角巷遇到了算命先生?”墨紫反問道,“可是他說了不好的話?岑二怕你不喜歡買下的地方,愁得不得了。”
“那,若是算命的真說了不好的話,你信不信呢?”裘三娘堅持自己的問題。
“不信。”斬釘截鐵,墨紫回答。
“為何不信?天理循環,冥冥中皆有定數。若然違背,富也能成貧,運也能成晦。”裘三娘信。雖然她知道算命的一大半是騙子,但和大多數古人一樣,在這個科學不發達的社會裡,對於高人的命理推斷或預言,還是相信多過懷疑的。
“我不信算命的,卻信天時地利人和。奶奶你要是看了林府裡面就會知道是很適合望秋樓的。地段可不能從林府大門看,而要從後牆看,那是玉和坊最繁華的一處。”墨紫認為那麼一改重整,所謂風水差一說,就根本不成立了。
裘三娘知道墨紫以為算命人說望秋樓要開的位置不好,也不糾正。她有過一瞬間小小的疑慮,怕是墨紫設的圈套,雖然可能性很低。墨紫聰明,卻為人十分坦蕩,連她以前想開ji院,都很受不了的樣子。還有,對付裘三裘四的方法,墨紫覺得她過於狠辣。因此,實在不像能使陰謀的。
第一回合的試探下來,裘三娘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墨紫根本請不動人來作假,即便真是請來的,她這麼問,墨紫應該會說信才對。不然,她也跟著墨紫不信算命的,那圈套就白下了。她可是相當自信墨紫真窮,而且那神情間自然,沒有一點心虛狀。
“瞧你說得急了眼,我也沒說那地方不好。銀子都花了,還能讓你跟岑二把錢討回來不成?”裘三娘聽到外間紅梅跟默煙默馨說話聲,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哎喲,咱們的墨紫可終於摸回默知居的門了。”紅梅進來,看到墨紫已經服侍裘三娘起了床,嘻嘻笑著說道。
比剛跟裘三娘那會兒,紅梅已經活潑多了,自然也是讓墨紫同裘三娘說話的方式給影響的。
“紅梅姐姐,可別說我的不是了,我這不在將功贖罪呢嗎?”在把紅梅徹底拉入隊伍這一點上,墨紫和裘三娘有共識。
“不說可不成,到時候咱們都學了你,奶奶身前還有誰伺候著?”紅梅玩笑之中,還是有著要墨紫解釋的意思。不過,因為她用了這樣的方式來問,給人感覺不會仗大丫頭的身份。
“別提了。那個書閣都沒人好好整理,十來櫃的書隨便就放一起。我先傻了眼,東翻西翻得白花了好些功夫。等決定從第一排開始一本本找,已經過了午。那麼多書,瞧得我頭昏眼花。不瞞姐姐說,要不是遇上了二爺心善,讓丫頭把這兩本書送來,恐怕這會兒我還在書閣裡頭呢。”半真半假的話最難拆穿。
“你也是轉不過彎,半日之內找不到回來便罷。一本本翻找,三天三夜也翻不完。”紅梅沒有看低墨紫,但也沒有看高她。
這同墨紫平日很低調有直接聯繫。
“那可不行。”裘三娘適時來扮黑臉,“我吩咐的事她沒辦成,便是三天三夜也得繼續。”
“是我錯了,忘了奶奶多愛看書。”紅梅鬼精,語氣轉得快,“墨紫,以後你再去書閣,不但要帶乾糧,還要帶被褥。”
“遵命。 ”墨紫心道,哈,只要一天書閣沒人好好整理,在外頭過夜都沒問題了?
“怎麼遇上了二爺?”裘三娘任默煙梳著頭。
“昨夜裡突然下大雷雨,二爺和小廝到書閣避雨,沒想到我在那兒。對了,我還見了二爺的兩個大丫頭,一個叫綠碧,一個叫紅羅,氣質一頂一得好。”夠真實了吧,時間地點人物全齊。
墨紫對聽得專心的紅梅笑笑。
“奶奶,你以後也得帶著墨紫四處走走,省得她對咱們府里的事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懵懂無知,把大主子小主子半主子們得罪了,那就不好了。”紅梅說這話時,挺認真的表情。
墨紫想,昨晚她才教育過白荷,今早卻讓人教育了一下。算不算風水輪流轉?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不過,她願意虛心求教。
“你當然說錯了。綠碧早先服侍是王妃的大丫頭,後來給了二爺,收在房裡,如今在二爺身邊有三四年。紅羅同我一樣,是老太太跟前的。由老太太做主,過年時送進維風居。雖然目前還沒有正式收房,不過聽說已經服侍過二爺了。你說,這兩個哪裡算得上是丫頭,分明就是半個主子了。尤其是綠碧,二爺還沒成親,也沒有二奶奶,後宅的事就是她管著的。她為人和善,又極能幹,還是個容人的,王妃十分喜愛她。我猜啊,等二奶奶進門,就得抬了綠碧作妾。至於紅羅,也是很乖巧懂事的人。老太太怕二爺專寵……”從三爺那兒得到的教訓。不過這句話,紅梅不敢當裘三娘的面說。“專寵綠碧,二奶奶進門會不高興,所以就送了紅羅進去。”
墨紫皺皺眉,心想,怕孫子專寵,就多送點女人給他,這什麼邏輯?將來那個二奶奶豈不是很無辜很可憐?
紅梅說的這事,裘三娘也未曾聽說過,“我只知道二伯尚未成親,倒不知他有兩個通房丫頭,艷福不淺。不過,他為何至今未娶?照說,很少有弟弟在哥哥之前成親的道理。我未進門前,還一直以為二伯早娶了妻了。”
紅梅掂量一下,覺得反正也不是多大的秘密,說道,“二爺的婚事,有皇上做主呢。”
墨紫一聽,那就不是公主也是郡主了。可憐的蕭二。駙馬爺郡馬爺之類的,就是怕老婆,妻管嚴的代名詞。
“那可了不得。”裘三娘哦了一聲,“將來我這妯娌恐怕是公主了。”沒什麼特別開心,誰都知道娶公主並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而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碰上嬌氣的,那就更討厭了。這樣的婆媳問題最難搞。
“也可能是郡主。”顯然紅梅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過,二爺的婚事這半年就該定了。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問過二爺的意思,反正老太太問了二爺多少回,二爺就是不肯說。可皇上器重二爺,滿朝文武皆知。能娶上皇室宗親,也是咱們敬王府的福氣。”
“說得也是。”裘三娘一笑。
墨紫突然又想到無憂閣的莫愁姑娘。若蕭二郎娶公主,莫愁今生今世可以斷了念頭了,就是當無名無分的紅顏知己,可能都很難。現在看來,綠碧紅羅容貌均不出挑,也可能是怕將來尊貴的二奶奶醋意大發的緣故。
“墨紫。”裘三娘叫她。
“是。”墨紫回。
“紅梅提到帶你見見人,還真是巧。前幾天,玉姨就跟我問你,說怎麼我嫁進來後就沒瞧見過你在我身邊。後日玉姨過生辰,婆婆說要擺幾桌席面慶祝,我帶你去的話,還省得準備禮物了。”裘三娘不能一直藏著墨紫。
墨紫也清楚,順從說是。
當日再無事。
到次日,如今伺候裘三娘的丫頭多,也不用墨紫日日輪值,就關在木工房裡做活。她正在玩的,已經是擴展到整個詠古齋的模子。低頭正拼一座九曲橋,感覺到有人走進來。
“聽小衣說,你近來在雕默知居,原來早做完了。”裘三娘的聲音,懶洋洋的。
墨紫抬頭看她一眼,“奶奶什麼時候對我的木工房感興趣了?你一向嫌吵,不愛靠近的。”
裘三娘沒回答,彎腰湊近了,頗為認真地看惟妙惟肖的小房子小廊道,然後纖縴手指捏起橋下一隻採蓮舟,杏眸晶晶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