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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格狩盯著漆黑的水面,風吹得臉都凍僵了,但他不想進艙等人來知會。對手太強大,即便寨中真沒有主力軍,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不進去,鎮將也不好進去,陪站在旁邊喝冷風。
過了一會兒,從黑暗中隱隱約約透出微黃的燈色。再過了一會兒,高聳的寨樓,擺開的戰船,都現出影子來。
“看來宋軍果然四處搶糧去了,咱們都差不多到了門口,連他們一艘巡船也沒碰上。嘿嘿,該我們立大功。”鎮將也是端格狩的親信。
端格狩突然低喝,“調頭!”
鎮將一愣,“將軍?”
“快傳令下去,調頭!”端格狩終於知道心中的不安是什麼了。一切太順利。得到宋軍搶糧的消息,完全沒有阻礙來到水寨前面,好像落入陷阱的感覺。
鎮將不敢再可是,急忙向後奔去。
天黑傳訊慢,而且船也不是說停就停,說調頭就調頭的。足足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才開始往後行。可是,還不到一里地,前方亮起一條火龍,成半圓將他們包圍。
“來的是哪位將軍?”聲音卻發自後方。
端格狩猛回頭,兩三里開外的對岸已經燈火通明,數十條大船正劈水而來。
他瞪大了眼,“宋墨紫!”
墨紫自然聽不到他說話,繼續喊喇叭,“為了歡迎各位,我們等了一整天,怎麼不進來坐坐就要走呢?”
端格狩咬緊牙,果然是圈套,揚聲不能示弱,“在下端格狩,想不到還能再見到宋姑娘,有幸之極。”
墨紫的將船離端格狩不過百丈開外,緩緩停了下來,“端格將軍,我如今嫁人了,要麼直呼其名,要麼叫聲夫人。再聽人稱我姑娘,還怪不好意思的。”
端格狩一揮手。眾兵士箭上弓,投擲器拉下放火球,船板拉下現巨弩。
他高聲道,“你與我相距不過百丈,不怕兩船同歸於盡麼?”
墨紫哈哈大笑,“同歸於盡?就憑你的船?好吧,就算你我都沉了,我這口袋一收,你們的船一艘也逃不出去。一千對三百,單玩同歸於盡,我這邊還有七百剩下。端格將軍何必輕言生死,我不過想跟你打個招呼而已。”
端格狩不知道為何聽上去她和以前那個宋墨紫不太一樣,“你究竟想怎麼樣?”雖然已經入了對方的布袋,他不可能束手就擒。
“和你玩個遊戲。你贏了,就可以帶你所有的船離開,兵士跳水。你輸了,我連一個俘虜的命都不留。”讓敵人魂飛魄散,墨紫這次不懂什麼叫不心軟。
端格狩一聽就冷笑連連,“宋墨紫,你開的賭注公平嗎?無論我是輸是贏,我的人或者凍死或者被殺死。”
墨紫聳聳肩,“至少你還能活,你的船還能回去搬救兵。戰場上有真正的公平嗎?當你掉進我的陷阱時,已經處在下風了。”
端格狩明白她說得對,但他是戰將,不可能就地投降,“我不玩你的遊戲,有本事你出和我們打,輸了我死,贏了我可以帶剩下的人離開。”
“哦?要我照你的規則啊。”墨紫看向丁狗。
丁狗目光如寒刀,隨她決定。
“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墨紫嘆口氣,“我不可能放著這麼大的優勢,平白無故犧牲我方將士的性命。”信號旗翻飛,布袋漸漸收攏,以多勝少,不恥辱。
端格狩不愧歷經百戰,在如此緊急的情勢中,仍能冷靜判斷,迅速傳令,“不要分散拉開,集合東南作戰,打開缺口後全速撤走。”東南有缺口。
丁狗瞥一眼墨紫,“你的口才沒用,他不上當。”
墨紫笑道,“至少他相信咱們真有一千條船,打算落跑啊。”一場遊戲,一場賭博,她吹牛吹大了。
都去擾民,哪有那麼快回來的?寨里只有丁狗的前鋒軍,蕭維的百船,以及在打下水寨時的大求船,拼拼湊湊,四百餘只,卻實際才三萬人。利用光影效果,造成包圍夾擊之勢,又故意在東南面留出破綻,引誘端格狩往那邊闖。
看著端格狩的船終於從東南面突圍出去,墨紫返回水寨。
元澄在岸上等她,微笑道,“一切似乎順利。”
墨紫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嗯,都在計劃之中。烏延朅會以為我們根本沒有離開水寨,設局誘他上當,所以一定不願再直面進攻。”
“他也不會再相信這邊傳過去的消息。”元澄與她攜手並進。
“我想知道,他要是發現端格狩浪費了這麼好一個奪回水寨的機會,會不會暴跳如雷?而下一步他又會怎麼做?”墨紫聽著濤聲,目光清亮。
“等。”元澄望著墨紫,說出他最常用的答案。
烏雲蔽月,較量已經開始。
第517章 活捉了你
“消息是假的,宋人故意讓我們以為水寨疏於防守。”延此時卻不知道那是對方的陷阱,“還好端格你打開缺口,損失不過百船,不幸中的大幸。”
“末將愧不敢當。”端格狩被誇了,但並沒什麼值得高興。犧牲百船萬餘人,如果沒有得到戰果,又有何意義?
烏延勒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消息傳不過來,就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宋軍何時守寨,何時出寨,全然不知。這仗要如何打呢?”
“還有個地方可以打探到消息。”烏延指著地圖東邊的一個點,“青嶼。”
青嶼在封州東面,也是當初烏延提議和談的地方。島上只有一個大鎮,其他都是山林。島主姓南名宇。南世代擁有青嶼,只與原來的四國進行貿易往來。因它畢竟只是個小島,又沒有礦源,雖然和大求玉陵邊境相鄰,再加上南家善於交際,兒子送到兩國與貴族子弟一起學習,女兒則與大族聯姻,所以在默許下保持了獨立統治。
南宇當初就在大求待到十六歲。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還當過烏延的伴讀,儘管只有一年時間,但兩人私交甚篤,暗中以兄弟相稱。南宇回到青嶼後,沒幾年就繼任島主之位。他不是長子,能成為島主,得到烏延很大的幫助。
雖然表面看起來青嶼與從前一樣不受他國干涉,其實今日的青嶼如大求屬地無異。
“端格狩,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些事烏延還不想讓他人知道。
烏延勒看端格狩出了營帳·說道,“皇兄,讓我去青嶼吧。”
“本想將你留在身邊幫我,可是派別人去青嶼,恐怕南宇未必聽從。”烏延面色疲憊,身體不好需要休息,但國土讓人侵占,他怎能安心入眠?
“南宇受了我們多少好處,怎會不聽?”烏延勒與南宇泛泛之交。
“你不了解這個人。南宇為人狡詐·活泛得很。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交情不交情的,你幫他,他就幫你。欠得人情還完,再想讓他為你做事,就要看你出得價碼,就算你是兄弟也一樣。”烏延生長在勾心鬥角的環境下,所以他的一切要靠算計陰謀來得到,連對待愛情友情也用同樣的方法。因此他清楚南宇和自己是物以類聚,兩人兄弟相稱·但到底有多少兄弟情誼,要看互相開出的條件。
“打探消息罷了,他不必推三阻四的吧?”烏延勒想得簡單。
“不,打探消息只是說給端格狩聽的。”烏延不會為了收集情報,就把自己最信任的弟弟派出去,“早在對玉陵戰爭之前,我就在他那兒放了八百船。當時說好的,雖然是送給他,如果有一天我急需,他就得無償把船交還出來。”
“還有這種事?”烏延勒有點喜出望外·“如此一來,我們就不必怕宋軍了。”
烏延搖搖頭,“南宇上回送我五萬石糧糙時說過人情債已清還·我當笑話來聽。就在宋軍攻下封州時,我給他送了一封急信,讓他還船給我,不但沒有回音,連送信的人都不曾回來。究竟是送信人遇到不測,還是他故意不回我的信,很難說。但他島上只有護兵千人,若是你去·我料他不敢拿你怎麼樣。他貪小便宜的性格到死都不變·你去不用跟他硬碰硬,他要是提條件來交換·只要不過份,你答應他就是。當務之急·拿回船來,我們就能一氣過江,將宋軍滅在我大求土地上。”
烏延勒一撇嘴,“區區一個小島,他敢坐地起價,難道不怕我大求出兵滅了他?皇兄放心,我定然不負使命。”
到青嶼,不過行船兩日。烏延勒率兵甲三千進海灣,就有島民飛快去給南宇報信。
“延勒,我也跟你去。”葉兒仍女扮男裝,至今未離開過烏延勒身邊。
“你待在船上。”烏延勒不望她,對身旁一矮一高的兩位屬官說道,“胡老,高老,請你們二位多提點著我一些。”
山羊鬍,高竹竿,當初很不拽烏延勒的兩位隨軍,如今也一直跟著他了,並對他忠心耿耿耿。
“小侯爺,只要有我倆在,絕不會讓您傷到分毫。”胡老兩眼精光湛放。比起沒有人情味兒的烏延,眼前這一位雖然不夠霸氣,還有些衝動,卻是能讓人心甘情願跟隨的主子。
烏延勒笑了笑,“兩位跟著我出生入死,待這次任務完成回到大都,我請王上為你們加官進爵。”
高老咧大嘴,“小侯爺,我倆年紀也一大把了,不求高官只求厚祿,給子孫多積點福。”
胡老沒好氣瞪他一眼,“你想得真夠遠的。”
烏延勒讓兩人逗樂了,卻看葉兒蹙眉皺臉,不由安慰道,“我又不來遊山玩水,說完事拿到船就走,你跟著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只是心裡有點不安。延勒,帶我去,我能幫你的。”葉兒下定決心,不管他答不答應,下了舢板。
高老笑,“小侯爺,葉兒姑娘對你一往情深,早些娶進門,她也不會患得患失,就在家裡安心待著了。”
烏延勒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悶聲不答。
胡老一拉高老袖子,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多管閒事。
“我道是誰這麼大排場,原來是小侯爺大駕光臨。”數十匹駿馬由遠及近,為首一男子膚色如麥,笑聲慡朗,雙眼斜細而藏銳利,正是島主南宇。
烏延勒從船舷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面,抱拳朗聲,“一別經年,南兄看似如魚得水般的快活啊。”
南宇翻身下馬,快步上前一握烏延勒的抱拳,“勒老弟,你也不錯啊。元帥之風,高手護駕,美人在側,什麼都享受到了。也不給我送封信,要是早知道你來,我一定恭候大駕光臨,不勞你等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