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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人做生意,合夥制不算什麼稀奇事。既然有合,就有分,所以在合同方面,這些條款都很成熟。如果合作,怎麼分利潤。如果拆夥,怎麼分資產和債務,以及給被動一方的補償,都是一目了然的。
楊大夫語塞。——那個所謂的合同,她簽的時候根本一個字都沒有看過。因為她壓根沒有想過,上官銘這個任人捏來捏去的軟骨頭,也有先提出拆夥的一天!
楊大夫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會先提出拆夥的那個人。——在她完成任務,功成身退的時候,就是拆夥的時候。
誰知道她的任務還沒有展開,竟然就節節碰壁了。心裡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很確信。自己一點馬腳都沒有露。而且,她一直等著那位顧督軍過來質問她,為何問他夫人那些令人難以啟齒的問題,她就能在顧督軍面前含而不露地點穿他夫人的真面目:一個精神有些問題。喜歡說謊引起別人注意的菟絲花,這種女人生出來的孩子,腦子都會有問題……
沒錯。她那時候問的問題,根本就是一個坑,挖好了等著顧督軍往下跳的。她就不信,等她拿出那本真正的病歷,顧督軍還會相信他妻子那些無中生有的話。
懷孕的婦人本來就比一般人要蠢一些,再加上疑神疑鬼,讓一個男人逐漸厭煩起來。是很容易的事。
楊大夫在外洋做婦產科大夫的時候,見多了恩愛的夫妻在懷孕和生產之後,恩愛不再,漸行漸遠的事例。
生孩子,雖然對很多人來說。是一件喜事。但是對夫妻關係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喜事,反而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才對。
她步步為營,不露痕跡地接近了齊意欣,又故意用那些問題激怒於她,最後再把上官銘對她暗地裡的心思對盛怒的顧督軍抖露出來,她就不信,顧督軍還會繼續對這個言語無趣、面目可憎的女人情有獨鍾!
可惜了,這麼好的男人。已經被人看上了。——自己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
只是前面的劇本她都編排好了,後面的演出怎麼就脫離了她這個導演的手掌心呢?
楊大夫又想起老祖宗的手段,心裡不寒而慄。——那位夫人答應幫助她擺脫老祖宗的控制,所以她才絞盡腦汁,做了這個雙重間人。一邊為老祖宗辦事,一邊為那位夫人鋪路。
這些人費了那麼大勁兒,培養了他們這些孤兒這麼多年,可不是留著做大小姐,或者嫁到某高門大戶聯姻去的。——她不是瘦馬,不用以色侍人。她是有真正行醫執照,醫術不比面前這個紈絝子弟差的人!
楊大夫看著上官銘,眼神深處有一絲嫉妒。這個男子,明明是個紈絝子弟,可是去外洋的醫學院不到兩年時間,就把自己這個在外洋學了多年的人比下去了。無論是拿手術刀,還是做試驗,甚至是寫報告,這個男子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名列前茅,將他們這一干人遠遠拋在後頭。
楊大夫只在心裡慶幸,幸虧他是男人。做婦人產育這一行,先天就比女大夫要少些優勢。若不是如此,她也不能擠到他身邊,借他們家的名頭和勢力,立刻在江東闖出自己的名氣。
她的名氣越大,她在那位夫人,和老祖宗面前的地位也就更高。
如果現在拆夥,楊大夫很清楚的知道,她的診所,很快就要泯然眾人矣了。
想到這裡,楊大夫壓抑住心裡的一股惡氣,放軟聲調勸道:“上官大夫,你也知道,我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若不是有你相助,我怎麼可能好好做大夫呢?——光是應付那些地痞流氓就要疲於奔命了。我求你了,上官大夫,不要跟我拆夥。我給你六成好處,不再五五分成,好不好?”眼裡甚至滲出淚花。
上官銘嘆口氣,搖搖頭,道:“行醫這回事,本來就是靠自己。楊大夫可以找別人合夥。我家裡人希望我能出來單獨執業,我不能忤逆他們。”頓了頓,上官銘又向楊大夫保證:“你在東陽城執業,我可以打保票,絕對不會有不長眼的地痞流氓過來騷擾你。——若是他們敢,肯定是不想活了。”
楊大夫又軟語勸了半天,上官銘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堅決不允,就是要拆夥。
楊大夫無法,只好斟酌著道:“若是一定要拆夥,我求你把督軍夫人這個病人留給我好不好?——你是男人,又是她前未婚夫,若是你給她看診,她丈夫一定不高興,說不定還要遷怒於她,引起夫妻隔閡。你難道不想她過得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上官銘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鬆動。想起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顧遠東對他的態度,上官銘心裡也沒底。他確實想親自照顧齊意欣的身孕,可是顧遠東如果不許,齊意欣肯定不會駁了顧遠東的意。一意孤行要找他看診的。
“你也知道。現在江東能做剖腹產手術的,只有我們兩個人。——督軍夫人的身孕,說句不該的話,最後肯定是要開刀才能保得母子平安的。如果不找我。你還能找誰?”楊大夫再接再厲,循循善誘,“要不這樣。你把督軍夫人留在我這裡,我跟你拆夥,將你預付的房租也還給你。而且我會定時將督軍夫人身孕的狀況給你通報,讓你隨時掌握她的情形,好不好?”
上官銘的嘴唇翕合,似乎一個“好”字就在嘴邊徘徊。
楊大夫眼中露出笑意,“你的技術比我好。本事比我大。若是真的有疑難情況出現,我還要求教於你呢。——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再說你把督軍夫人這個病人留在我這裡,那些宵小見了,自然不敢太歲頭上動土。我也安全了,你也遂心了。更不用擔心督軍會對你看不順眼……”
上官銘躊躇半晌,眉目低垂,不敢看楊大夫的眼神,有些為難地道:“我想想。咱們先拆夥。督軍夫人的事,以後再說。”居然想使一個拖字訣。
楊大夫哪裡能容他拖拖拉拉?便代他拍板做決定,“就這樣了。咱們拆夥是拆夥,買賣不成仁義在。——督軍夫人那裡,我剛剛才去過,大不了明天再去一趟。說清楚這件事。”
上官銘抬起頭,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今天也去過督軍府?做什麼去了?”
楊大夫笑盈盈地道:“這些事,說出來就不好意思了吧?”一邊說不好意思,一邊還是輕描淡寫地道:“也沒什麼。就是督軍夫人覺得你和宋大夫都是男人,有些事情難以啟齒,所以等你們走了。又使人讓我過去跟她說說話,看看診。——她剛剛見了紅,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
上官銘抿了抿唇,有些黯然地道:“既然她願意用你,你當然可以繼續給她看診。”說著,站起身,直直地走了出去。
楊大夫看著上官銘的背影,輕蔑地笑了笑,就收拾自己的東西,下樓給護士打了聲招呼,“我有些不舒服,要出去一趟。明天下午才回來。有事先登記,等我回來再說。”說著,離開了仁心診所。
楊大夫在街上轉了幾圈,就來到東陽城最大的酒樓醉仙居,要了個單間吃飯。
桌上擺滿這個時節最高檔的菜餚,楊大夫卻有些食不下咽,只是一杯一杯的往自己面前的雙耳青玉杯里倒著青梅酒。
單間的大門悄然開啟,一個人影閃身進了單間。
單間的大門又靜靜地闔上。
楊大夫陡然坐直身子。
身後伸來一雙長著老年斑的大手,摩索著解開她前面的衣襟,探進去,握住她一隻胸辱狠捏一把。
“楊玉,幾年不見,你長得越發好了……哦……夠沉手的……”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出來,儼然是醉仙居楊掌柜的聲音。
楊大夫閉上眼,忍住渾身的顫抖,打鼻子裡嗯了一聲,慢慢放鬆,任身後的老人為所欲為……
許是到底年紀大了,在楊大夫妖嬈的身軀裡面沒有馳騁多久,那楊掌柜就悶哼一聲,全身抖著癱倒在楊大夫身上。
兩人上身的衣衫都是整整齊齊,只有下身衣衫半褪,緊緊貼在一起。
躺在自己身上的老人噴出一陣渾濁的氣息,楊大夫有些厭惡的別過頭去。
楊掌柜看在眼裡,從她身上爬起來,伸手就扇了她一個耳光,低斥道:“別以外穿上白大褂,你就真當自己是大夫!——沒有我,你討飯的孤兒,就能去外洋念書?到現在能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兒一起開診所?”
楊大夫系好褲帶,捂著臉縮在一旁,低垂著頭,生怕楊掌柜看見她眼底的怒火。
“人啊,就是得隴望蜀,天生的賤命。我看,就是這幾年我被江南的夏督軍四處追捕,沒有時間去外洋收拾你,你就忘了自己的本份!”楊掌柜看著楊大夫濃麗如牡丹花的面龐,滿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