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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袖強笑了一下,低頭收拾衣裳。
外面一個婆子突然回道:“大老爺,外院來人傳話,說李家大管事來求見大老爺。”
齊大老爺捧著紫砂茶壺仔細賞玩,漫不經心地道:“我如今不管事了,回二老爺去吧。”
那婆子猶猶豫豫地道:“李大管事說了有事跟大老爺商議,跟二老爺無關。”
“哦?那倒要見識見識。”齊大老爺放下茶壺,起身撣了撣袍子,走出屋外。
來到外院見客的地方。齊大老爺和李大管事寒暄幾句,那李家大管事就拱手道:“好久不見齊大老爺了,今兒我做東,請齊大老爺去城裡新開的醉仙居喝杯薄酒,如何?”
齊大老爺閒著也是閒著,也願意出去走走,欣然應諾,跟著去醉仙居喝酒。
原來那醉仙居。就是在以前被上官簡氏擠兌得關門的廣福樓那裡新開的。酒樓主人據說是從江南來的,樓里的菜色也以江南菜為主,又保有江東有名的海鮮風味,在東陽城裡別具一格,一時客至雲來,聲名大振,隱隱有駕臨廣福樓之上的趨勢。
齊大老爺山居數月,對東陽城裡面的事情不太熟悉,因此還問了一番廣福樓倒閉的往事。
聽說是同上官七少有關,齊大老爺便打著哈哈轉移話題。跟李家的大管事推杯換盞,隨意取笑。拿對方做個醒酒的清客相公,完全沒有把李家的大管事放在眼裡。
李大管事本來在東陽城也是一號人物,可是自從李家因沈大總統填房一事丟了臉之後,光景就一日不如一日,此時也只好對著齊大老爺唯唯諾諾,敬了齊大老爺好幾杯酒。
眼看齊大老爺已經微醺,李大管事才笑著起身。道:“齊大老爺,我們家主想跟齊大老爺說幾句話。”說著,拉開單間裡面的紙門。露出一個裝飾得極有特色的小房間。
屋子中央放著一塊糙席一樣的毯子,擺著一張紅木矮几。
李紹林盤腿坐在矮几後面,看著齊大老爺微笑,道:“齊世伯,好久不見了。”
齊大老爺一愣,酒醒了幾分,從座位上緩緩起身,道:“李大少,你不去家裡給你姑祖母辦喪事?怎會到酒樓來喝酒?”這可是大不孝。
李紹林從地上站起身,對齊大老爺拱手行禮道:“齊世伯還記得我家的事,不枉紹林叫您一聲‘世伯’。”
齊大老爺面色淡淡地,點頭道:“好說,好說。我就不打擾李大少雅興了。”說著,就想告辭。
李紹林是專程來見齊大老爺的,哪裡能讓齊大老爺就這樣溜走?
“齊世伯,我知道齊家如今的生意大不如前,紹林這裡有一門好生意,想跟齊世伯談一談,不知道齊世伯有沒有興趣?”李紹林快走兩步,來到門前,招呼齊大老爺進裡面的小間來談。
齊大老爺遲疑幾分,緩緩地道:“若是有生意,你去跟我二弟談吧。他如今掌管齊家所有的生意,我不過是個閒人而已。再說,我對做生意,實在不感興趣。”
李紹林吃了一驚,忙道:“齊世伯是齊家嫡長子,怎麼不是齊家當家?——敢是令弟太過份了?要不要小侄幫著齊世伯去出這口氣?”
齊大老爺忙不迭地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二弟有經商的天分,比我強多了。”
李紹林對站在一旁的管事使個眼色。
那管事會意,笑著過來推齊大老爺進去,道:“來,齊大老爺,咱們進去喝酒吃菜,慢慢談。——裡面的酒水可都是從倭國運來的。今兒還有倭國的特色菜供應,齊大老爺,我們大少爺好不容易有空,齊大老爺可不要放過這個機會哦!”
齊大老爺一聽是倭國的酒水,嗐了一聲道:“倭國窮鄉僻壤,哪有什麼好酒好菜?——李大少,你不是戲耍老夫吧?”
也不怪齊大老爺做如是想。
倭國自從三百年前,被東南將軍宋良玉用戰艦封鎖出海口之後,就一直處於停滯內亂當中,後來倭國的國主給大齊的皇帝遞交了臣書,正式成為大齊的屬國。
大齊皇室稟承先祖的遺訓,一直對倭國實行分而治之的策略。一旦倭國出現一個強有力的勢力,就立刻扶植比較弱的另一方勢力,跟前者打擂台。
倭國被大齊壓制了整整六百年。直到八年前,大齊覆滅,倭國才有了喘息的機會,開始蠢蠢欲動。
不過經過數百年的打壓,倭國在大齊朝人心目中,早就淪為一個不入流的屬國。
一提起倭國的飯菜酒水。大齊人心裡出現的,就是假冒偽劣殘次品。拿來待客,就是為了侮辱人而已。
李紹林卻是微微一笑,對齊大老爺道:“齊世伯,您有所不知,倭國也有好酒好菜,就是我們大齊以前固步自封,看不起人家而已。”說著。親自過來請齊大老爺坐下。
齊大老爺卻不過情面,還是學著李紹林的樣子,盤腿坐下來。
李紹林笑著拎起一個形狀怪異的酒壺,給齊大老爺斟了一杯酒,道:“這是倭國今年的新釀,梅子酒。世伯嘗一嘗?”
齊大老爺皺著眉頭,低頭看酒杯裡面青綠色的酒水,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道:“還行。有些發酸,不若梨花白甘醇。”
李紹林拍拍手。兩個像是穿著怪異,腰上像是背著兩個床單包的女子躬身走進來,一人手裡端著一個大盤子,盤子裡各放著四碟小菜,來到紅木矮几旁邊,跪在地上,一樣樣把菜擺到齊大老爺和李紹林面前。
“老爺請用餐。”那個跪坐在齊大老爺身邊的女子說話的腔調更怪異。跟打彈子似地,一個音一個音往外冒。
李紹林看見齊大老爺不住地瞟身邊的侍女,笑著道:“這是從倭國來的侍女。齊世伯若是不嫌棄,帶她回去見識見識我們東陽城的富商巨賈家裡的世面。”
齊大老爺生平最恨別人說他是商戶人家,而且他剛才看那侍女,也只是覺得好奇而已,論姿色,他家裡三等丫鬟都比這女子要強些。
齊大老爺輕哼一聲,道:“有話就說吧。我對你的這些女人沒有興趣。”
李紹林揮揮手,讓兩個侍女下去。
兩個侍女出去的時候,順便關上了小間的紙門。
李紹林就對齊大老爺道:“齊世伯,聽說齊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齊大老爺真的不想做些什麼,挽救挽救齊家?”
齊大老爺傲然道:“不老李大少操心。我二弟乃經商奇才,自有打算。我說了不管家裡的生意,就不會再插手。李大少若是還糾纏不休,我倒是覺得有些蹊蹺了。”
李紹林一時語塞,沒想到齊大老爺如今居然有些油鹽不進。
以前齊大老爺管著齊家生意的時候,江東生意場上的人都知道,齊家的大老爺,是個多好胡弄的人。所以在他手裡,老主顧逐漸離齊家而去,而新的主顧其實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邊挖齊家的牆腳,一邊給齊家殘次品,教齊大老爺以次充好,折損了名聲。
“齊世伯,您真的不考慮一下?——這門生意,可是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李紹林繼續旁敲側擊。
齊大老爺有些不耐煩了。他雖然不是經商的料兒,可也不是傻子,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桌子上,道:“什麼生意能一本萬利、穩賺不賠?——除了撈偏門,哪有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生意?”
說著,齊大老爺從地上站起來,對李紹林拱手道:“我已經不打算從商,以後會走仕途。——李大少若是真的有好門路介紹,就去尋我二弟說話。告辭!”
齊大老爺頭也不回地離開醉仙居,回齊家去了。
李紹林站在醉仙居的二樓上,看著齊大老爺遠去的背影,輕哼一聲道:“居然不上套?——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走仕途!”
齊大老爺回到齊家,就跟齊二老爺說了李紹林的事。
齊二老爺忙道:“大哥做的好!我們做生意,掙不掙錢是兩說,但是不能投機倒把,搞歪門邪道,甚至觸犯律法!”又悄悄提醒齊大老爺:“大哥,您的女兒,可是要做未來的大都督夫人的。大哥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別讓人拿住錯處,連累意欣和少都督就不好了。”
齊大老爺白了齊二老爺一眼,道:“我可是要做官的人,還用你教?”
齊二老爺又誇了齊大老爺幾句,才將齊大老爺送走。
翠袖跟著齊大老爺又回到城外的別莊,見做二房的事情還是遙遙無期,而齊意欣居然跟顧家的少都督訂婚了,心裡更添愁悶,看齊大老爺,就更加不順眼。但是齊大老爺是主子。她只是丫鬟,只能死守最後關頭。堅持沒有名份,就不肯讓齊大老爺得逞。
齊大老爺這陣子沒有齊趙氏在身邊,只有翠袖一個年輕丫鬟跟著,不免用些別的法子舒解壓力。又想著以後要做官,不能太過放縱自己,所以也試著修身養性,在男女之事上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