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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意欣還想留著齊趙氏問話,就算要休,也不是現在,便淡淡地道:“你起來吧。這件事,求我沒有用。要求,”齊意欣眼珠一轉,看見站在齊大老爺身後一臉得色難以抑制的翠袖,道:“要求,你就去求翠袖吧。”
齊意娟猛地抬起頭,正好看見翠袖臉上尚未收起的得色,心頭大恨,卻無可奈何,又趕緊對翠袖磕頭道:“翠袖!翠袖!求求你,別讓我爹休掉我娘!”
翠袖大驚失色,臉上的得色一掃而光,連忙也給齊意娟跪下來,細聲細氣地道:“四小姐折殺奴婢了。我不過是個奴婢,怎麼左右得了大老爺的主意?——四小姐快別這麼說……”
齊老太太見鬧得忒不像樣子,沉了臉,耷拉著眉宇,道:“好了,娟兒,起來吧。——我還沒有說話呢,你著什麼慌?”
齊意娟聽見齊老太太的話,又膝行至齊老太太跟前,攀著齊老太太的雙腿,哭得哽咽難言。
齊老太太嘆口氣,對齊意娟的丫鬟婆子道:“把四小姐送回去吧。在這裡吵得我頭疼。”
齊意娟見自己娘親不在這裡,這些人就都對自己變了臉,心頭暗恨,可是再也不敢在齊意欣面前表露出來。拿帕子出來拭了淚,低頭跟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出去了,琢磨著要趕緊給自己的外祖家報信去。
齊意誠心裡也很不好受,對屋裡人行了禮,跟著齊意娟出去了。
齊大老爺見齊老太太瞪著他,訕訕地道:“娘,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議,以後再議……”
顧遠東探詢地看向齊意欣。
齊意欣對他微微搖頭。
顧遠東會意,站起來對齊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娘最近身上不好,阿喵要在公主府侍疾,所以我娘想著。讓齊意欣繼續在顧家幫著管家。等她身子好了,意欣就會回來。老太太放心,不會讓意欣一直住到出嫁的。”
到了出嫁的那一天,自然要回齊家上花轎的。
顧遠東微微地笑。
齊意欣聽明白顧遠東弦外之音。暗暗白了他一眼。
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便連忙道:“娘,就算是街坊鄰居,也要幫襯幫襯,更何況是我們三小姐未來的夫家呢?——娘就允了吧。橫豎就幫幾天忙,等要成親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顯然也聽明白了顧遠東的意思。
齊大老爺更是大聲贊好。——只要齊意欣在顧家,齊大老爺就能有由頭不時上門去呱噪顧遠東。
齊老太太見大家都同意。故意端了半天架子,才頗不情願地點頭,道:“既如此,意欣你就去顧家住幾天,幫著照看些家務。你要記得自己的本份,不該管的事情,一樣都不要管。”
齊意欣心頭略松,站起來笑著應了。便和顧遠東一起告辭,去自己的院子收拾東西。
顧遠東跟著齊意欣進到內室瞧了瞧,見齊意欣手裡抱著那個他送她的妝奩匣子。笑著道:“這個匣子你可得收好。”說著,走到齊意欣身邊,在她耳邊輕聲道:“咱們洞房的時候,我可要檢查這個匣子的。”
齊意欣聽著奇怪,下意識抱緊了匣子,道:“你這匣子有什麼古怪?你先跟我說說?”
顧遠東笑而不語,看齊意欣收拾了幾樣日常的東西,包在一個包袱裡面,就伸手從齊意欣手裡接過包袱,跟著她一起出了院子。往二門上去。
齊意欣的三個丫鬟早已經回顧家去了,剩下的下人,她不過叮囑幾句,讓她們好生看著院子,不要讓旁人進來。
從齊家出來,顧遠東和齊意欣徑直去了齊家旁邊的公主府。
顧范氏一大早回來。也是得了十三叔的信,匆匆忙忙趕回來的。
顧遠東和齊意欣來的時候,公主府的眾人已經用過晚飯,坐在顧范氏的外間屋裡喝茶。
顧范氏看著坐在自己面前做僧人打扮的安郡王范思誠,臉上的淚水怎麼抹也抹不淨。
安郡王端著茶杯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入了定一樣。
十三叔嘆口氣,起身扶著顧范氏進到裡面的暖閣,讓丫鬟給她打水進來梳洗。
齊意欣和顧遠東進來的時候,十三叔和顧范氏都在裡面暖閣里沒有出來。
只有安郡王一個人坐在外間的扶手高背椅上,身姿筆直,一動不動。
齊意欣從廊下跨進屋裡,還在偏頭跟顧遠東說話。
顧遠東低聲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齊意欣咯咯地笑出聲來。
清脆的笑聲在靜謐的夜空里格外清晰。
安郡王下意識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
齊意欣也正好轉頭過來看向屋裡面,一下子就呆在那裡。
只見一個僧人打扮的男子坐在對面,雖然面色蒼白,身材有些瘦削,可是一雙明眸如上好的羊脂玉裡面點綴著兩顆墨色珍珠,光華內斂,溫潤清雋。淡淡的眼光只是在齊意欣身上掃過,就落在顧遠東面上,卻讓齊意欣如被焊住了一樣,定定地站在那裡。
顧遠東看見齊意欣呆愣的樣子,覺得十分丟臉,伸手拽了她走到安郡王身前,道:“這就是安郡王,你好好看看,願看多久就看多久。”
安郡王微微一笑。
初春的寒冷似乎已經褪去,一股暖流在屋裡緩緩流淌。天國花園裡最美的花朵一齊綻放,也比不過他唇邊的半絲笑魘。天邊似乎還傳來伽陵靈伽的歌聲,在齊意欣耳邊環繞。
齊意欣本來合攏了的雙唇,又張得大大的,小小的心臟如擂鼓一樣,腦海里只迴蕩著一個聲音: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這樣的傾國之色,居然是在一個男子身上出現。若是出現在女人身上,齊意欣猛然想起顧遠東對她提過,如今的安郡王范思誠,生得跟第一任安郡王妃安解語極為相似。
顧遠東見齊意欣就像中了魔一樣,眉頭擰起來,沉聲道:“你看夠了沒有?”
齊意欣醒過神來,偏頭看向顧遠東,見他臉色很是不虞,忙道:“我覺得還是你更好看。”卻說得言不由衷。
顧遠東嘆口氣,指著安郡王旁邊的椅子對齊意欣道:“你不用巧言令色。——坐到那邊去吧。我去看看娘和十三叔。”說著,自己走到月洞門前,掀開帘子進去。
齊意欣將眼光從安郡王那邊收回來,腦子清醒了不少,心裡暗道:原來絕色都是有魅或人心的能力。看來人家說那些絕色都是狐狸精,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邊想著,一邊在安郡王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安郡王低頭,閉上眼,手指間捻動著玫瑰念珠,念起經來。
齊意欣見安郡王這幅樣子,想起自己剛才的失態,很有些不好意思,急著找回場子,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就是安郡王?你為何不要喵姐了?”
☆、第8章細說從頭(含粉紅780+)
聽見阿喵的名字,安郡王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只是手指間捻動玫瑰念珠的速度更快了些。
齊意欣想起阿喵今天白天的瘋狂,不由對安郡王這幅態度心頭火起。可是知道顧遠東他們就在不遠的暖閣裡面,只好壓低聲音道:“你在哪個寺廟掛單?”
安郡王窒了窒,抬起頭飛快地看了齊意欣一眼。
齊意欣從初見安郡王的驚艷中鎮定下來,再仔細打量他,也就和看一個絕世的工藝品一樣,雖然欣賞,但不沉迷,僅此而已。
“難道你還想回江北營州去?”齊意欣見安郡王不答話,追著又問一句。
安郡王躊躇半晌,終於開口道:“不。”等了半天,也只說了一個字,真正惜字如金。
然而他的聲音低沉婉轉,如最動人心弦的大提琴一樣,在秋日裡悠遠流長,就連最簡單的一個“不”字,也讓他說得盪氣迴腸。聽在耳朵里,直覺得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個勁兒地往心底最深處鑽進去。
他的側影輪廓更如水墨山水一樣,是青峰下一個淡淡的剪影,只一個簡單的姿勢,就讓人浮想聯翩,遐思不盡。
真正的美人,就是這樣的吧。從形貌到聲音,從動態到靜止,無一不美。
用句齊意欣前世的流行語來說,叫360度無死角。
齊意欣聽著安郡王的聲音,半晌沒有說出話來,良久方道:“你今天去東子哥的就職大典做什麼?——東子哥說你本來不想跟他到江東來的。”
安郡王頓了頓,將最後幾句經念完,將玫瑰念珠握在手裡,抬頭看向齊意欣,微微一笑,和聲問道:“你就是東子的未婚妻?”
齊意欣愕然,方才想起來。顧遠東剛才,好像還沒有跟安郡王說過她是誰,只是對齊意欣說了一句“這就是安郡王……”。
齊意欣下意識想伸出手,跟安郡王握手。同時問他:“我是齊意欣,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就跟她前世的習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