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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顧遠東若有所思的神情,齊意欣又再加上一把柴火:“說起來,三大都督都是既得利益者,可是成家得到的,遠遠比失去的要多。——江南大都督和江東大都督那時候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來不及救援。而江北大都督成士群,卻是最直接的不作為,甚至對夷人有意姑息,才造成這樣的後果。”
顧平猛地回頭看向齊意欣,張得大大的嘴裡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齊意欣笑了笑,問顧遠東:“伱認為呢?我說得有沒有道理?——所以伱要是這一次出去,是過了明路,就要比微服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自從上次在江南夏大都督府上見到成大都督之後,齊意欣就有一種直覺,覺得這個成士群,並不是如他外表看起來那樣,就是個白白胖胖,人畜無害,與世無爭的土財主。
人們都說,居移體,養移氣。就是說一個人在某個位置上待久了,其外形氣質就會受到影響,最終呈現出符合他的身份地位的形象舉止。
那如果一個人的形象舉止,跟他的身份地位相差很遠的話,就可能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那個人是假扮的。第二個原因是,那個人很會演戲,故意在外人面前扮出這種不吻合的樣子,讓別人有輕視之心。
成士群不是假的,那麼,他就是故意裝出這種土財主的樣兒,來迷惑別人,以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齊意欣的話,讓顧遠東得以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看待成士群和江北成家。
想了許久,顧遠東方才緩緩地道:“這樣說,還是微服的好。”
顧平猛地點頭,差點閃了脖子。
齊意欣抿嘴笑。
顧遠東伸手過去,將她頭上的白玉掩鬢整了整,道:“這些天的書,看來也沒白看。不過伱也當知道,心有多大,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們有沒有這個實力。若是沒有實力,而要強求不屬於他們的東西,就只能落得個雞飛蛋打一場空的下場。——但是伱的話,也很有道理。我會小心行事的。這一次。肯定是微服,不會讓別人知道。”
齊意欣點點頭,不再說話,閉目養神。
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剪彩的地方。
顧平先下車,給顧遠東拉開車門。
顧遠東下了車,才繞到另一邊,給齊意欣打開車門。扶著她出來。
火車站設在離東陽城四五里遠的一處荒地附近,周圍人煙稀少,只有剛建好的火車站,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齊意欣四處瞧了瞧,笑道:“我得跟我二叔說一聲,讓他到這裡來買些地皮,建旅館和百貨大樓。”
顧遠東微微一笑,道:“伱們齊家真應該由伱來當家,不然就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齊意欣湊到顧遠東耳邊,低聲道:“伱的家讓我當就行了。至於齊家。伱還擔心他們以後嗎?”
和顧家結了親家,齊家已經重新扭轉了劣勢。在生意場上又成了大紅人。
顧遠東笑了笑,向齊意欣伸出左胳膊。
齊意欣戴著厚厚的貂皮手筒,身披玄狐大氅,挽著顧遠東的胳膊,往前面的人群走過去。
一群記者跑過來,手裡都捧著相機,對準了齊意欣和顧遠東。鎂光燈不停閃起,一個勁兒地沖他們猛拍照片。
齊意欣偷眼瞧了瞧顧遠東,見他頭上的軍帽壓得低低的。臉上還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低頭淺笑不已。
江東省的代省長帶著自己的夫人連忙迎過來,對顧遠東和齊意欣熱情萬分地打招呼:“少都督,齊三小姐,這邊請。”讓他們到火車站裡面去休息。
剪彩要等吉時,此時尚早。
齊意欣匆匆忙忙地瞅了一眼停在不遠處那輛黝黑的火車,車頭上還綁著一個巨大的綢緞做的大紅花。
無端端地,齊意欣想起前世見過的托馬斯火車玩具系列,曾經是她堂兄家的孩子最心愛的玩具,不由又有些惆悵。
顧遠東感覺到齊意欣情緒無端低落下來,以為她是累了,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乖,再過一會兒就好了……”
齊意欣的臉頰唰地一下變得緋紅,偷偷白了顧遠東一眼,將他的胳膊挽得更緊,一起跟著前面的代省長和省長夫人,到火車站裡面的貴賓室歇息去了。
今日來剪彩的,還有諸多東陽城的名流士紳,都穿得衣冠楚楚,戴著女眷,跟著蜂擁而來。
進了裡面的貴賓室,顧遠東和齊意欣兩人站在上首,跟今天來的賓客點頭示意,就分成兩撥,男一撥,女一撥,分了兩間屋子招待。
齊意欣是今天來的女眷裡面,身份最高的,當然是從顧遠東那邊算起。雖然她還只是顧遠東的未婚妻,可是以顧遠東以前就對她緊張的程度來看,這裡的人都知道,齊三小姐變成顧夫人,只是時間問題。
齊意欣也知道是這個理兒,所以也沒有扭捏,大大方方坐在上首,跟一個個前來跟她寒暄問好的夫人小姐還禮。
東陽城受外洋影響大,未出閣的大家小姐,也能跟著家裡人出來走動應酬。
今日來的賓客裡面,有好些人家都是帶了自己的女兒出來,而不是自己的夫人。
齊意欣留神看著,就發現好幾個未婚姑娘打扮的小姐,眼風不斷往隔壁男賓客室飄。
齊意欣暗暗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自己。
楚霓裳前些日子費盡心機,才弄到請帖,今日趕過來湊熱鬧。
剛才齊意欣身邊離三層,外三層,擠得都是人,她就索性等在外面。
這會子人漸漸四散了,楚霓裳才擠到齊意欣跟前,笑著問道:“齊三小姐,別來無恙?”
齊意欣抬頭一看,見是好久不見的楚霓裳,不由又驚又喜,招呼她道:“是楚小姐,來,坐到我這裡來。”示意楚霓裳坐到她身邊。
楚霓裳最會見fèng插針。此時見齊意欣很給她面子,自然是極力要籠絡,笑著坐下來,跟齊意欣敘起別後寒溫。
齊意欣最後一次見到楚霓裳,還是她專程過來提醒她,說她的胸部不同尋常的大,應該是有問題。
也多虧了楚霓裳的提醒,齊意欣才得以發現事情的真相,及早尋找治療方法。
現在她胸部裡面的腫塊已經消失。比以前好多了。——至於身體上別的毛病,並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伱們店裡最近生意如何?”齊意欣興致勃勃地問道,又給楚霓裳挑了幾塊點心給她推過去。
楚霓裳吃了一個荷葉餅,又用茶漱了口,才道:“托福,最近又在京城開了兩家分店。以後我會京城和東陽城兩邊跑。”說著,楚霓裳又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聽說外洋都有電話了。我們新朝,什麼時候也有電話就好了。”
齊意欣跟著笑了笑,道:“二少已經在籌辦電廠。等電廠竣工了,加個電話線,就是舉手之勞。”
楚霓裳連連點頭,笑著對齊意欣道:“可惜今日這裡沒有酒。不然當浮一大白!——我們終於要有電燈了。這煤氣燈和煤油燈,熏得人皮膚都變黑了。”
齊意欣捂著嘴笑,夸楚霓裳“楚小姐真風趣!”
楚霓裳謙虛了兩句,便三句話不離本行,對齊意欣道:“齊三小姐。我們也算是老熟人了。我這次花重金弄到這個帖子,就是要來見伱一面。有事相求。”
齊意欣微笑著道:“楚小姐客氣了。有事到我家去說就行了,又何必跑到這裡來?——豈不是捨近求遠?”
楚霓裳忙做出一副苦著臉的樣子,聳了聳肩膀,道:“伱以為我不想啊?可是伱們家如今門坎太高,我怕我會栽個跟斗,進不了門啊!”
齊意欣覺得這話聽起來有歧意,便收了笑容。淡淡地道:“進門都是客,怎麼會將客人攔在外頭?——楚小姐會不會是進錯了門啊?”
楚霓裳眼珠一轉,掩袖笑道:“少都督派了顧家軍到齊家大門前面站崗。等閒人等。是進不了齊家的,難道齊三小姐不知道嗎?”
齊意欣索性裝糊塗,搖搖頭道:“我成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裡知道這些?——就是今兒我出來,也是二少親自去接的我。我就算看見那些護衛,也只以為是二少帶來的人手。”
楚霓裳見齊意欣有些生氣了,忙轉了話題,道:“少都督對齊三小姐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樣有才有貌,位高權重的夫婿,可不是一般人尋得到的。三小姐真是好福氣。”
齊意欣唯有微笑點頭而已,並不發話。
楚霓裳自己說了半天,見齊意欣都不搭言,有些沮喪,不過還是咬咬牙,對齊意欣又道:“齊三小姐,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