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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丫鬟婆子卻有些委屈。畢竟婆母別說是抓媳婦的衣襟,就是拿棍子打媳婦幾下,也是該的。誰敢還手?

    訓完了這些丫鬟婆子,賀寧馨才笑著對簡老夫人道:“外祖母剛回去,娘就想她想得緊,也真是難得。不過這幾日家裡事忙,一時照應不到,娘先歇著,等我們閒了,再帶老夫人一起回鄉祭祖。”

    說著,賀寧馨走出暄榮堂,對暄榮堂里的管事婆子吩咐道:“老夫人病了,要靜養。從今日開始,除非有我的令牌,這院子裡誰都不許出來,誰也不許進去——你們給我好好服侍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家就都著落在這裡了”

    暄榮堂里的管事婆子都是被賀寧馨拿下馬的,聞言不敢違拗,都俯首稱是。

    回到致遠閣,扶風卻急匆匆地回報,說盧嬤嬤死活也不肯挪地兒,一定要在那個院子裡住,說是要等人回來,擔心尋不到她。——知道夫人和國公爺都看重盧嬤嬤,她們也不敢用強,不然幾個人拖也能把她拖出來的。

    賀寧馨低頭想了一會兒,覺得既然已經將簡老夫人盧盈軟禁起來,盧嬤嬤那裡再多派人手看著就行了,便不再堅持要將盧嬤嬤挪出來。  

    簡飛揚下了朝回來,聽說此事,便對賀寧馨道:“看起來,我還是要回鄉一次。我總覺得,我爹說在祖籍那裡藏有物事,說不定很重要。”

    賀寧馨點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你自己小心。——聖上那裡你打算怎麼說?”

    簡飛揚輕描淡寫地道:“我已經領了聖上的差事,正好要去東南道一趟。”

    賀寧馨不再多問,幫他收拾了行李,便送他出了府。

    一個月後,簡飛揚風塵僕僕地回了鎮國公府,拿出了他找到的一封信,給賀寧馨瞧。

    賀寧馨展開信,慢慢讀了起來:

    “宜昭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

    唯願卿卿長安康好,蒼天有靈,復汝神志,讀此書以解愁悶,護吾兒而享天倫

    自君歸嫁,吾心無他,唯汝一人爾。

    汝純良謙和,沖敏仁慧。惟太善,故能容。惟求全,則不毀。吾欲護汝如珍似寶,然適得其反,皆士弘一人之過也。  

    汝之小鬟,穢亂內宅,珠胎暗結,還欲栽贓於吾。吾不堪受辱,親灌紅花於墜胎,未料傷及汝心,至汝神馳,蒙汝七竅,覆汝慧心。

    汝之癲狂,皆因此鬟而起。吾已代汝整內院,除內賊。吾本欲手刃此鬟為汝解因。惜龐妃猖狂,虎視耽耽,欲以其妹攀嫁士弘。若汝之惡疾為他人所聞,不獨吾不能護汝,吾鎮國公府亦會落入jian妃之手,吾亦不能護吾家、吾君、吾大齊

    此鬟雖年少汝,然與汝音容類似。士弘無奈,遂滅此鬟生育之後患,故以此鬟暫代汝之位,以安龐妃耳目。

    吾自此護汝起居,不假他人之手,惟願蒼天有眼,開汝心智,士弘雖九死而無憾

    近日觀汝神智日清,凝眸處時有所思,復醒在即。吾欣喜若狂,夜不能寐,夙夜觀汝睡相而自得,愛莫能棄。

    然國難當頭,太子蒙冤,吾簡氏一族襲鎮國公之位三百餘年,未敢獨善其身,枉顧君之安危

    吾已決意金殿赴死,救太子於水火,為大齊不落jian佞之手,盡吾綿力

    言盡於此,吾不能親見汝復醒,與汝共赴黃泉,是吾負汝。

    惟願來生,再結連理,生同寢,死同穴,吾當執汝之手,與汝偕老,必不負卿。  

    吾對汝言明數次,待汝病癒,當首赴吾家之祖籍萬州取物為證。除家財外,亦有此鬟之賣身契與此書同藏。

    汝雖病中,然日漸康復,記誦無誤,蒼天有眼佑吾妻。

    此鬟作祟,汝初誕飛振即病篤,甚之哀哉

    飛怡乃簡家旁支之女,養於此鬟膝下。

    若此鬟有悔改之意,可將飛怡過繼,令其奉養天年。

    若此鬟執意鳩占雀巢,李代桃僵,不肯相讓,汝可取賣身契相脅,若仍不從,汝可示此書於吾兒飛揚,令其斬殺此鬟,為吾雪恥

    士弘

    手書於大齊隆慶十六年四月七日夜五鼓”

    註:這封信的頭兩句話,引自林覺民烈士的《與妻書》。在此向林覺民烈士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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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覺得還有疑團,表急。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章母慈子孝上

    看完這封信,賀寧馨頭一次露出了滿臉震驚的表情。  

    簡飛揚本來滿腹心事,可是看見賀寧馨的樣子,心情又好了些。

    “怎麼?你也很驚訝吧?”簡飛揚笑著說道,一個人走進淨房沐浴換衣。

    賀寧馨捧著那封信,坐在南窗下的長榻上一讀再讀,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簡飛揚從淨房出來,頭上的黑髮濕漉漉的,拿著一塊雪白的大毛巾不斷擦拭。

    賀寧馨瞥見簡飛揚出來了,忙拭了淚,站起來道:“你坐下,我幫你擦。”說著將那封信放在長榻上的四足小矮方桌上,走過去從簡飛揚手裡接過毛巾。

    簡飛揚順從地坐在賀寧馨經常坐的圈椅上,閉上雙眼,揚著頭,任賀寧馨拿著毛巾在他頭上輕輕絞著濕發。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簡飛揚才開口道:“我爹真不知怎麼想得,明明知道我娘病了,怎麼能就這樣撒手走了?——跟我說一聲也好啊。”

    賀寧馨笑了笑。她倒是對老鎮國公簡士弘的心情和做法感同身受。——就跟她還是裴舒凡的時候一樣,萬般不舍兩個孩兒,到底還是掙不過命。就算臨死前,一心想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得妥妥噹噹的。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是在她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前,裴舒凡就辭世了。  

    他們只是普通人,不是神仙。人心難測,世事難料,沒有人能做到面面俱到,四角俱全。

    “你也別緊著埋怨爹。你那時才多大?你爹連你親娘的病都沒有跟你說過,又怎會突然將這樣重要的事情託付於你?再說,就這一封短短的遺書,裡面牽扯的事情那麼多,誰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變故,將你爹好好的安排打斷了呢?”賀寧馨柔聲安慰道。她一直對能“死諫”的老鎮國公簡士弘有幾分特別的尊敬,同簡飛揚一樣,她以前也不願意相信是那種不堪的真相。

    現在這封遺書雖然短小,可是至少將大事都說得清清楚楚。

    簡飛揚抿了抿唇,沒有言語。

    賀寧馨偏過頭,看了簡飛揚一眼,見他臉上的神色似乎和緩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沉肅鬱悶,便又接著勸道:“你爹的這封信,是寫給你母親的。而且從信上看,你母親的病快好了。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你爹那時候以為你母親快病好了,能夠重新出來主持中饋,護住你們一家大小,才下此決心?”

    簡飛揚已經將那封信不知看了幾千幾百遍,早就倒背如流了。聞言馬上想起了那幾句“近日觀汝神智日清,凝眸處時有所思,復醒在即……”,立時睜開眼睛道:“你覺得我娘那時候已經快病好了?”  

    賀寧馨點點頭,將毛巾放在一旁,動手給簡飛揚半乾的頭髮在頭頂挽了個髻,又給他戴上青玉冠,將頭髮固定住,道:“從信上看,你爹是這樣說的。”至於為什麼沒有病好,或者是好了之後又病了,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你想想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賀寧馨坐到簡飛揚對面,開始跟他一起將這件事理了理。“最開始的時候,你以為自己是庶長子。原因是從你記事開始,你就跟嫡母不親近。”

    簡飛揚若有所思,道:“很小時候的事情,我確實記不清了,只是記得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我記事的時候,就已經一個人住一個院子,那時我才四五歲。我爹對我很好,經常把我帶在身邊,很少去我娘……那個女人的院子。”

    賀寧馨笑道:“三四歲時候的事情,沒有幾個人記得清了,你能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就不錯了。”

    簡飛揚勉強笑了笑,那段記憶看起來實在不是多麼美好的事,不記得也就不記得了。

    賀寧馨便又道:“你爹的信裡面已經寫得很清楚,你母親是在剛生下你二弟的時候病的,那時候,你不過三四歲,所以之前的事情,你只模模糊糊有些大致的印象。你母親病了之後,你爹為了不讓龐貴妃藉機讓他出妻,將龐貴妃的妹妹嫁過來,便選擇了‘李代桃僵’之計,讓一個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但是又同你母親生得十分相像的丫鬟頂替了你母親的位置,做了鎮國公府的國公夫人。”

    簡飛揚嘆了口氣,有些鬱悶地道:“你說龐貴妃是不是跟我們家八字不合?——為何就要同我們家過不去?”說完又覺得自己問了個白痴問題,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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