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琉璃往四圍看了看,抿嘴笑道:“夫人能看得出其中的奧妙之處,奴婢卻是看不出來。就覺得跟我們越州的普濟寺差不多。”
“普濟寺哪裡能和大覺寺比?——光比年頭,就比不上。”夏夫人笑了笑,在觀音法堂旁邊的禪房歇了一會兒腳。
從禪房出來,夏夫人帶著琉璃往觀音法堂後面的臘梅院裡走去。那裡種著各式各樣的臘梅樹。寒冬九天的時候,開得最是凜冽,暗香浮動,聞之令人忘俗。
院子裡不遠地方的一株粉黃色素心臘梅樹下,站著兩個輕袍緩帶的男子。兩人身量相仿,都極高大。
左面的男子外罩著大紅色泥金蟒紋箭袖,玉白的臉上斜斜的劍眉入鬢,襯著細長上挑的鳳眼,高挺筆直的鼻樑,和略薄的雙唇,風姿端儀,容色逼人。琉璃悄悄抬眼看過去,只覺得她從小到大,在這麼多公侯府上,都未見過生成這樣的男子,美得不似凡人。別說男子,就連女子也沒有人比得上那樣的容色。
右面的男子生得也極為出色,站在左面絕色男子身邊,居然沒有被比下去。他膚色微棕,雙眉濃密,眼眸深黑,兩頰方正,極為堅毅。不經意往她們這邊掃過來一眼,氣勢逼人而來。
琉璃被右面男子的利眼看得微微垂下了頭,全身緊張,不敢再往那邊瞥過去。
夏夫人斜側著身子,仔細觀望著自己面前的一株罄口臘梅,似乎沒有看見斜前方的兩個男子。
這兩個男子看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扶著一個儀態不凡的中年美婦走到院子邊上,微微沖這邊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互相說起話來。
“飛揚,你對賀家小姐真的非娶不可?”左面那個生得比女人還美的男子側過頭去,看著右面的男子問道。
右面的男子頷首道:“自然。我們簡家同賀家的親事,是家父在世的時候就定下的。賀家小姐既然至今雲英未嫁,我自然是要娶她的。”說話的聲音低沉緩和,如晨鐘暮鼓,餘韻沉沉。倒是一把好嗓子。
左面的男子苦笑道:“娶就娶吧。誰人不娶妻呢?可是你也不必巴巴地到大覺寺給她點一盞長明燈吧?——連她的父母家人都沒有這樣做,你這又是何苦?你知不知道……”後面的話沒有說話,似乎是有難言之隱。
右面的男子沉默了半晌,道:“道聽途說的事情,我不會信的。除非賀家小姐親口對我說,我就成全他們。”
左面的男子失聲笑道:“你說得什麼話?——我還當你不知道,原來你都知道。那又為什麼不信?你不信別人的市井傳言,總得信我緹騎的能耐吧。就連……,也都是信之不疑的。”
右面的男子也低聲笑了笑,伸手摘下一支疏影橫斜的素心臘梅,舉到鼻端嗅了嗅,轉頭對左面的男子道:“你們緹騎的能耐,不用對我吹噓了。可是她不同,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和她之間的事,我只聽她一人所言,只信她一人所言。別人說的話,若是同她有關,我都當是廢話。她說有,就是有。她說沒有,就是沒有。”說話間斬釘截鐵,有金屬鏗鏘之聲。
左面的男子愣了半晌,也伸手摺下一支素心臘梅,學著右面的男子嗅了嗅,皺了眉頭道:“你們都說這素心臘梅濃香撲鼻,我怎麼一點都聞不到?——真是可惜,一支好好的素心臘梅,偏偏攀折在我這種俗人之手。”話裡有話,只是不再直接提及賀家姑娘。
夏夫人在對面站了一會兒,把那兩個男子的話都聽在耳朵里,心裡有些感慨,便從自己的花樹旁走了出來,走到兩個男子身邊,屈膝行了一禮,道:“見過安郡王,見過鎮國公。”
那左邊面如冠玉的絕色男子,正是大齊朝唯一的郡王范世誠。安郡王這一系,是范家的旁支,從開國的時候就傳下來的世襲罔替的安郡王爵位,世代掌大齊朝皇族見不得光的特務組織緹騎。同范家皇族這一支,一明一暗,互為肱骨,為保范家嫡系承襲皇位,幾百年來,立下不少功勳。
當今的宏宣帝被貶到西南邊陲做廢太子的時候,就是安郡王的緹騎暗地裡保護宏宣帝的安全。那時候老寧遠侯雖然頂住了龐太后明面上的暗詔,可是背地裡龐太后派出的各個殺手組織,若不是有安郡王的緹騎在後面幫他料理,宏宣帝早就去地底下見他的父皇母后去了。而老寧遠侯的算盤,也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些當然不是外人能知曉的。
“夏夫人許久不在京城,眼神還是那樣犀利。不知裴太傅是否也回來了?”安郡王笑吟吟地問道。他一笑,便如春花綻放,必能動人,任她是誰。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看見安郡王的笑,只覺得目眩神迷,忙低下了頭,不敢再偷看。
裴老爺雖然辭了首輔之職,可是身上還加有太傅的虛銜。太傅一職乃是大齊朝的三公之一,年俸二千石,算是高薪了。
“我們老爺身子不好,沒有跟著我們上京,還在家裡休養。——勞煩安郡王問起。”夏夫人彬彬有禮的答道。她三年前在京城裡,也是見慣各位達官貴人的。對這位笑容滿面,容貌出眾的安郡王,當然也不陌生。
范家皇族的男子,個個生得出色。而安郡王這一支,更是生得出奇的好。只可惜這麼多年來,這一支沒有女兒出生,不然不知要長成什麼樣的傾城絕色。
第十八章祈福下
更新時間2011-12-38:47:37字數:2147
右邊那個氣宇軒昂,一身殺氣的男子,便是京城裡如今人稱“活閻王”的新任鎮國公簡飛揚。據傳他在對羌族的戰役中,殺得血流成河,至今羌族人看見簡飛揚的大旗就望風而逃。大齊朝西南邊境三百里以內,羌族人都不敢涉足。
夏夫人跟簡飛揚沒有打過交道,只是聽說過翰林賀思平的嫡長女,從小就定給了老鎮國公簡士弘的嫡長子簡飛揚。鎮國公簡家雖然在嘉祥朝被奪了丹書鐵券,貶為庶民,可是在如今的宏宣朝,已經是冉冉升起的京城新貴了。
聽安郡王稱那男子為“飛揚”,又是說得賀家小姐,夏夫人不用多想,就猜到他便是新任鎮國公。
簡飛揚沉默地站在一旁,聽安郡王同夏夫人寒暄。他雖然沒有見過夏夫人,可是他知道安郡王口裡的裴太傅是誰。——整個大齊朝,如今也只有一個姓裴的人做到了太傅一職,便是三朝首輔裴立省。
“鎮國公真是英雄出少年。我真是沒想到,鎮國公如此年輕。”夏夫人禮貌地同簡飛揚打了聲招呼。
簡飛揚笑了一下,拱手為禮,道:“夏夫人過獎。”
“不打擾兩人聊天了。我還要去前面看看。”夏夫人說完,又行了一禮,帶著丫鬟琉璃出了臘梅院。
安郡王范世誠在院子裡看著夏夫人遠去的身影,對身旁的鎮國公簡飛揚道:“我跟你賭一個大錢,這夏夫人一定是過來給她的嫡長女——寧遠侯夫人祈福來了。”
簡飛揚挑了挑長眉,有些不信:“母親給出嫁的女兒祈福?”
范世誠笑道:“比起未婚夫給未婚妻點長明燈,母親給出嫁的女兒祈福是再正常不過了!”
簡飛揚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轉身大步出了臘梅院。
范世誠笑了笑,也跟著出了臘梅院。
夏夫人帶著丫鬟琉璃來到大雄寶殿上,看見三個庶女正拿著各自搖出來的簽,要去找方丈解簽。
“給我看看,是什麼簽?”夏夫人笑著先對老二裴舒蘭問道。
裴舒蘭不好意思地把簽雙手奉上,“是第十五簽,中平。”
夏夫人接過簽,仔細看了看簽文,只見上面寫著“兩家門戶各相當,不是姻緣莫較量;卻待春風好消息,卻調琴瑟向蘭房”,居然合了裴舒蘭名字中的一個“蘭”字。
“這簽真是巧了。中平好,中正平和,一世順遂。”夏夫人滿面笑容地對裴舒蘭道。
裴舒蘭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挽著夏夫人的胳膊道:“我就信母親這話了。”又轉身對裴舒芬道:“三妹,我就不去找方丈解簽了。”
裴舒芳見狀,把自己的簽也遞了過去,對夏夫人道:“母親也幫女兒看看吧。”
夏夫人笑著接過裴舒芳的簽,只見上面寫著“一春萬事苦憂煎,夏里營求始帖然;更遇秋成冬至後,恰如騎鶴與腰纏”,是第二十四簽,中平中吉,倒比裴舒蘭的還好些。
“看不出來,我們家也會出一個女陶朱不成?”夏夫人心情好了許多,對著老三裴舒芳打趣起來。
三小姐裴舒芳喜滋滋地從嫡母手裡接過簽文,笑著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就打一個大大的金牌,上寫‘鐵口神算’!——給母親掛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