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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謙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第二天,夏夫人讓人送了帖子去鎮國公府給賀寧馨,言道明日要過府拜訪。

    賀寧馨這幾日在家裡接待了遠道而來的長興侯陳亮一行人。長興侯陳亮便是簡飛揚姑母簡士芸的夫君。自從陳宜嵐入宮做了貴人,長興侯陳亮便立時將家裡的謝氏夫人處置了,當作外室養了起來。自己帶了隨從上京,一來是想通過簡士芸的外甥簡飛揚謀個實缺,二來是想打聽一下,女兒陳宜嵐在宮裡過得如何。

    簡士芸對長興侯余怒未消,並不想見他,所以都是賀寧馨同簡飛揚一起出面招呼。

    賀寧馨跟長興侯陳亮接觸了幾次,便看出這人華而不實,好高騖遠。若是留在京城,不僅對鎮國公府,而且對陳宜嵐在宮裡面,也是禍非福。因此她跟簡飛揚商議了,只在長興侯的家務事上做文章,只打算尋個錯處,將他的氣焰先打下去。結果經過多方打聽盤問,居然讓她從長興侯從隴西帶過來的幾個得臉的丫鬟婆子那裡,打聽到那位謝姨娘真正的下落,居然是從侯府當家的妾室,變做了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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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授人以漁中

    賀寧馨探得謝姨娘的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先將此事按下不提,開始同長興侯對起簡士芸當年的嫁妝來。

    簡老夫人還收著簡士芸當年的嫁妝單子。賀寧馨未嫁之前,簡老夫人便著人去隴西長興侯府要簡士芸的嫁妝,讓管事帶著嫁妝單子去讓那謝氏姨娘賠補。那管事在隴西呆了倆月,是空著手回來的,說是長興侯陳亮應承說,會親自上京,將嫁妝交回到大姑太太簡士芸手裡。

    可是如今長興侯陳亮來到京城,口口聲聲說要接簡士芸回家,卻隻字不提當年被那謝姨娘謀去的嫁妝一事。

    “長興侯大人,我姑母說了,嫁妝一日不還,她一日不回隴西長興侯府。——請你們還是先回去將嫁妝打理清楚了再來接人吧。”賀寧馨笑意盈盈,打算先將他們請回去再說。自己再另外派人去隴西,徹查那謝氏姨娘的下落。

    長興侯陳亮是個有些白胖的中年男人,肚子已經有些微微挺起來,穿著有些窄小的暗緋色窄袖常服,一條白玉腰帶將隆起的腰圍勒出一條溝壑。所幸長得還算高大,所以看起來還是有些氣勢,保養得比實際年紀要輕些。

    聽了賀寧馨的話,長興侯有些不虞地道:“嫁妝的事,以後再說。你讓士芸出來,我有話要說。”擺起了姑丈的架子,對賀寧馨不是很客氣。  

    賀寧馨知道長興侯昨日剛得聖上特許,入宮見了陳宜嵐一面,大概是知道女兒在宮裡甚是得寵。從宮裡回來之後,氣勢就不同了。看人都是揚著頭,斜著眼睛。不像剛來京的時候,高大的漢子見人都佝僂著腰,見誰都一臉笑意,實在前倨後恭地厲害。

    賀寧馨在心底里暗暗搖頭。這樣的男人,姑母簡士芸若是不能這次徹底把他拿捏住,還不如就此合離算了。否則跟他回去也是受揉搓,指不定還得三天兩頭送信過來,讓簡飛揚去給她做主。——賀寧馨可不想一直給人收拾爛攤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說姑母簡士芸,如果有女兒在宮裡做貴人,還有嫡親外甥是一品鎮國公兼一品中軍都督府都督,她還要任憑別人揉搓她,賀寧馨不介意將她養在鎮國公府,養老送終算了。或者簡士芸要是願意,也可以合離找戶好人家再嫁,犯不著把一輩子耗在一個任人欺侮的地方。

    聽見長興侯不客氣的話,賀寧馨垂眸沉思了半晌,抬頭笑道:“長興侯說得有理,我這就去勸勸姑母。——您先回客房歇息。姑母性子執拗,恐怕還要費些力氣才能讓她來見您。”對長興侯陳亮,簡家人都沒有一個人叫他一聲“姑丈”,都以“長興侯”稱之。  

    長興侯大模大樣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那就勞煩外甥媳婦了。”一點都不客氣。

    賀寧馨笑著讓人送了長興侯出去,自己折去了簡士芸住的梧桐院。

    梧桐院南廂的繡房裡,簡士芸正坐在窗前的繡架前面,怔怔地看著被細棱格檀木窗分隔成一格一格的天空,和院子外那顆修長筆直的梧桐樹。

    “姑母在做什麼呢?”賀寧馨站在門口,輕輕咳嗽一聲,笑眯眯地問道。

    簡士芸渾身震了一下,才回過頭來,看見是賀寧馨站在門口,忙起身迎過來,道:“快進來,外面風大,仔細閃了面。”

    賀寧馨笑著走進來,往繡架上看了看,看見一隻梅花鹿剛剛繡了個輪廓,但是已經十分精緻鮮活。

    “姑母這一手繡活,真是無人能出左右了。”賀寧馨用手輕撫著繡架上面繃著的古香緞,輕聲贊道。

    簡士芸走到繡房門口,出聲讓外面伺候的丫鬟砌茶拿點心過來,又對賀寧馨道:“馨兒謬讚了。姑母我沒什麼本事,做姑娘那會兒就喜愛刺繡。當年在家的時候,有大嫂親自指點,又幫我尋了很多宮裡針工房放出來的繡娘做師傅,才習得一二。——不過比起大嫂,我的繡活實在不值一提。”  

    賀寧馨心裡一動,將本來想說的話先放下了,順著簡士芸的話頭好奇地問道:“姑母是說,娘也是刺繡好手?”

    簡士芸掩袖笑道:“何止是好手——你不曉得,大嫂是范陽盧氏的嫡長女,當年出閣前,她的繡活已經是出神入化。那時候,江南最有名的繡娘薄三娘還專程尋到范陽,向大嫂求教。據說從范陽回去後,薄三娘的繡技大漲,並且手創玲瓏閣,就是如今大齊朝最有名的繡坊了。”

    賀寧馨更是驚訝,很難將一個肌膚細嫩,十指青蔥,柔若無物的簡老夫人,同一個繡技高超的人聯繫起來。

    “這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賀寧馨沉吟道。

    簡士芸笑著看了她一眼,道:“范陽盧氏當年何等氣派,這些事情,怎麼會傳得讓外面的人都知道?——那薄三娘自己都沒有吐過一個字,盧家更不會讓外人曉得。我能知道,也是大嫂身邊的婆子告訴我的。”

    可惜年歲太久遠,范陽盧氏不用說,已經被龐太后整得家破人亡。簡家的舊仆也都死得死,賣的賣,都尋不到了,不然倒是可以問一問。  

    “那娘現在怎麼不繡了?”賀寧馨好奇地問,簡老夫人的手指,可不像一個精於刺繡的人的手指。

    簡士芸偏著頭想了想,有些不確信地道:“大概是回祖籍太過辛苦,將繡技都擱下了吧。你知道,這些東西,不經常練著,難免手生。我也有十幾年沒有拿過繡針了,如今重新用起來,還是生疏得很。”

    賀寧馨站在繡架前面,又低頭仔細看了看,讚嘆道:“雖然針法看上去是有些生疏,可是間距、用色、還有層次,這些最要緊的東西,都一絲不亂,顯見是有功底的。——跟完全不懂的人新練起來的針法比,是很容易分辨的。”

    簡士芸見賀寧馨這話說得奇怪,也走過來看著自己的繡架,道:“練過和沒練過的,當然不同。若是有根底的,就算丟下十年八年,重新揀起來也容易得很。比不得一竅不通的人,拿起針跟拿根棒槌一樣,一看就是豬鼻子裡插大蔥,裝象而已”說起刺繡,簡士芸又找回幾分自信,將隴西府的俗語也拿來取笑。

    兩人說笑了一陣子,賀寧馨見簡士芸心情開朗了許多,便拉了她坐下道:“姑母,寧馨今日過來,是有事相商。”  

    簡士芸微笑的臉一下子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慌亂地問道:“可是你要趕我走?”

    賀寧馨忙道:“姑母說哪裡話?姑母若是心甘情願,在這裡住一輩子都成。——只是姑母真的想在我們這裡住一輩子嗎?”。

    賀寧馨知道,簡士芸其實還是想回去的,就是有些抹不開臉面,又擔心被長興侯府的人欺侮,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簡士芸跌坐在繡房北牆下的軟榻上,木著臉地道:“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賀寧馨嘆息著搖搖頭,坐在簡士芸身邊,推心置腹地道:“姑母,不是寧馨僭越。只是這事,得姑母自己立起來才行。——我們可以幫著姑母,但是如果姑母一味指望別人,那長興侯府在隴西,天高路遠地,就算我們能撐腰,也要趕得去才行啊”

    簡士芸臉上陰晴不定,低頭垂眸,細聲道:“我也知道。可是我有近十年不在長興侯府,如今就算回去,也是孤身一人,雙拳難敵四手啊……”

    這話已經有些意思了。

    賀寧馨笑著拍了拍簡士芸的肩膀,對簡士芸道;“只要姑母願意一試,寧馨可以幫姑母出幾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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