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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此事難以決斷,左不過是宏宣帝不肯讓別人知道,他國庫空虛,生怕有人藉此生事。而這件事,對裴舒芬來說,應該已經不是秘密了。
賀寧馨從她須彌福地里的鏡子知道,裴舒芬最近偷偷去了羅家,看她的三姐裴舒芬去了。雖然裴舒芬沒敢現身,卻已經讓她偷聽到這件大事。
如果賀寧馨沒有猜錯,裴舒芬應該要藉此機會,讓楚華謹藉機出套,光明正大地回到西南。
裴舒芬有琅繯洞天這個利器在手,實在是防不勝防。
賀寧馨想了許久。
琅繯洞天對裴舒芬來說,如今是唯一的藏身之地。只要毀掉琅繯洞天,裴舒芬就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久了。
而沒有了琅繯洞天,就沒有了須彌福地。因為須彌福地是琅繯洞天的鏡子。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須彌福地對賀寧馨來說,不僅意味著新的生命,而且意味著生命的延續。
賀寧馨不知道,如果須彌福地消失了,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
可是就算她跟著須彌福地同歸於盡,卻能將裴舒芬這個變數徹底置於死地。
以後的種種,都會沿著自然的軌道向前發展,不會有人用逆天的法寶,來干擾塵世中的是是非非。
賀寧馨拿定了主意,將那一年年初去大覺寺上香的時候,大覺寺的主持方丈送她的那個護身符戴在身上,閃身進了須彌福地。
此時的琅繯洞天裡面,裴舒芬最近真是人逢喜事慡。
她前幾日一時無聊,偷跑到自己三姐裴舒芬的家裡閒逛,偷聽到一件事,一件除了文淵閣的閣臣以外,外面的人都還不是十分清楚的事。
原來,宏宣帝肅貪,是為了撈銀子賑災。
裴舒芬早靈機一動,想到了讓楚華謹正大光明脫困的法子。只要楚華謹將柳夢寒解決了,她就將法子告訴他。
楚華謹跟自己的屬下商議之後,也覺得柳夢寒的情形不容樂觀。這個女人的野心本來就不小,她將老寧遠侯的勢力握在手裡那麼多年,只到最後山窮水盡的時候才拿出來給楚華謹,足見她心懷鬼胎。
而楚華謹要做的事,容不得半點僥倖。
柳夢寒雖然警醒,卻沒有想到以前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楚華謹居然生了腦子,又有裴舒芬的秘藥配合,柳夢寒很快就纏綿病榻,臥床不起了。
種種事情聯合起來,都說明風向變了,老天爺的偏好也變了。
裴舒芬早就發現,自從她將發了芽的枯枝插到自己的院子裡以後,一切就在慢慢變化。
首先她發現古畫上的冰裂紋開始消失。然後那養了白蓮花的水晶盤裡的水,本來被她倒了去澆那枯枝去了,如今又慢慢在水晶盆里出現了。那三支香逐漸開始長高。院裡的藥糙、花糙、糧食都煥發新貌。
特別重要的是,她三樓梳妝檯上的菱花鏡裡面翻滾的白霧逐漸變薄,她好像開始能看見什麼了!
此時賀寧馨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來到須彌福地,也發現了一連串變化。
水晶托盤裡面的水慢慢增多了,那三支香比以前似乎又高了一些。以前快要枯萎的藥糙、花樹和糧食,又重新開始生長。
更重要的是,她三樓梳妝檯上的菱花鏡裡面,同小樓外面的景色一樣,翻滾的白霧越來越濃,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對面的情形。
更讓她心驚的是,她聽見了裴舒芬驚喜地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在自言自語:“……這鏡子終於能看見一點東西了……”
原來是這樣。
白蓮垂死,枯枝重生,原來是預示著一陰一陽的轉換嗎?
如陰陽魚一樣,陽極生陰,陰極生陽,環環相扣,生生不息。
這就是琅繯洞天和須彌福地的關鍵所在嗎?
是她領悟地太晚了點?還是她小看了這個神奇的地方,到底有多少種奇異的用處?還是她太自負,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
想來想去,賀寧馨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相信自己的能力。
琅繯洞天、須彌福地再好,都是外力而已。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就在今天將此事了結吧。
賀寧馨想了很久,已經想明白整個須彌福地和琅繯洞天的關鍵,便是在這個菱花鏡上。樓下的古畫已經表現得再清楚不過了。
賀寧馨以前試過很多法子,都動不了這個菱花鏡。
這一次,裴舒芬的舉動給了她靈感,她要試試另外一種法子。
賀寧馨來到一樓大廳,捧起了那個裝有白蓮花的水晶托盤,一步步走向了三樓。
來到梳妝檯前的菱花鏡前,賀寧馨舉起水晶托盤,衝著那面菱花鏡,狠狠地砸了過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重獲新生
那玲瓏剔透的水晶托盤,砸在同樣光滑剔透的菱花鏡上,看短短地一瞬,可是在賀寧馨眼裡,卻像是經歷了滄海桑田一樣漫長。她看得見水晶托盤在碰到菱花鏡鏡面的時候,紛飛如雨的碎片,更聽得見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脆響。
賀寧馨下意識地低了頭,用雙臂護住自己的腦袋,生怕那些紛紛揚揚的水晶碎片和菱花鏡碎片,將她劃得滿頭滿臉都是血。
可是她蒙住了頭,可是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和雙手,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刺痛。
她甚至沒有感覺到有任何東西砸到自己身上。
賀寧馨很確信,自己用足了力氣,將那個水晶托盤砸向菱花鏡。
賀寧馨也很確信,那個水晶托盤和菱花鏡都份量十足。
以往在外面的時候,就算是比這個水晶托盤份量輕得多的水果盤不小心跌碎了,那碎片都會濺得到處都是,手上一不小心就會被劃得傷痕累累。
她怎麼可能沒有被劃傷呢?哪怕是割破她的衣袖也行啊,至少讓她覺得,她是真正砸碎了那面鏡子。
可是這樣有聲無形,算什麼事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
賀寧馨輕輕將蒙住頭的雙臂往下挪了挪了,蓋住了自己的面龐,微微抬起頭,從兩個袖子之間的fèng隙往外看了看。
眼前的景色實在太過奇特,賀寧馨不知不覺放開了蒙住頭臉的手臂,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只見她站在一片晶瑩四she的碎片雨當中。
水晶托盤早已碎了,碎成成千上萬的細小光片。
菱花鏡也碎了。那個紅木的菱花鏡架子上,鏡面已經不翼而飛,只有萬千細碎的小白光點,從那以前是鏡面的地方she了出來,似乎那裡面,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隧道。
賀寧馨站在這一片光點和翻滾飛舞的碎片當中,伸出雙臂,往前方探去,看見那些光點和碎片毫無形質,在她指間翻滾洶湧。
原來那些碎片,也只是一個影子嗎?
看得見它的形,卻抓不到它的質。
更多的碎片和光點向賀寧馨身邊襲來,又穿過她的身體,往小樓的四面八方she了過去。
以前看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當作是自己生命一部分的須彌福地,就如夏日的一碗冰塊一樣,開始慢慢融解、消失。
先是屋頂和四面的牆壁,在賀寧馨面前,慢慢變薄,變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然後是她腳下的地板,還有四圍的床榻,桌子和柜子,都開始由實變虛,冉冉消失。
賀寧馨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一樓的地面上,面前的菱花鏡架子還在,裡面的白光還在往外面噴涌。
一樓古畫一接觸到白光,立刻熊熊燃燒起來。那火鋪天蓋地,似乎要將這裡的一切都燒成灰燼一樣,席捲了小樓門前的小樹,小樹前面的藥圃、花圃,又繞著小樓,燒到後面的糧圃和菜圃。
火勢雖然兇猛,卻沒有一點熱度。
賀寧馨感覺不到以前在熏籠前面感受到的那種熱氣,她甚至還伸出手,往火里試探了兩下。果然沒有灼燒的感覺,可是卻將她須彌福地里的一切都燃為灰燼。
賀寧馨能看見,那火牆逐漸那層圍繞著小樓的白霧燒了過去。
小樓四周的白霧一接觸到火牆,便如夏日裡最狂暴的雷雨雲一樣,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如一支巨大的手掌握住了這個小小的空間,要將裡面的一切都擠兌乾淨。
賀寧馨突然覺得一陣氣短神虛,似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來。
賀寧馨雙手往自己的喉嚨那裡掙過去,用盡力氣將大覺寺主持方丈送給她的護身符拿了出來……
不知道是護身符的作用,還是須彌福地再也無能為力容納任何東西,就在賀寧馨被一陣大力擠壓,渾身都要被壓碎的時候,突然覺得一陣輕鬆,便如被人踹了一腳一樣,從須彌福地里彈了出來,重重地跌在鎮國公府內院上房致遠閣內室的淨房裡面。
淨房裡的地面,都是大塊大塊的青石板鋪就的,堅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