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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謙謙心裏面,最能給她依靠和安全感的,不是外祖父、外祖母,也不是乾娘,而是從小就對她呵護備至的哥哥楚謙益。——雖然楚謙益自己也是個孩子,卻對妹妹付出了超越年齡的關愛。
楚謙益知道簡飛揚在逗楚謙謙,抿嘴笑了笑,又向賀寧馨看過去,並不出言辯駁。
賀寧馨將楚謙益拉過來擁在懷裡,抬頭看著簡飛揚,嗔道:“在孩子面前怎麼能亂說話呢?——他們會當真的。”
簡飛揚哈哈笑道:“所謂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這叫兵不厭詐——小孩子雖然小,也要明白些才好。”
這話倒是對了賀寧馨的心思,便讓她靈機一動,對楚謙謙道:“謙謙,咱們就把這件事當作今日的第一個功課。你回去好好想想,這位叔叔的話,到底對還是不對。若是不對,你要如何才能駁倒他。”
楚謙謙點點頭,對簡飛揚挑起了一邊的長眉,道:“叔叔別得意,謙謙一定能駁倒你的。”想了想,楚謙謙又加了一句:“我大舅是狀元,就算我說不過你,我大舅一定能說得過你”居然已經懂得要搬出家裡人,來給對方施壓。
簡飛揚笑著拿額頭頂了頂楚謙謙的小腦袋,裝作害怕的語氣道:“求求謙謙姑娘,可千萬別告訴你的狀元大舅舅……叔叔不識字的,最怕狀元郎了……”
一席話說得不僅賀寧馨和夏夫人笑得前仰後合,就連楚謙益也放聲大笑起來。
賀寧馨止了笑,問楚謙益:“你笑什麼?”
楚謙益笑著拿手指頭指著簡飛揚,道:“叔叔明明懂兵法,卻說自己不識字。——乾娘說好笑不好笑”
楚謙益的反應這樣敏銳,倒是讓賀寧馨又多了幾分欣喜和驕傲。
“益兒說得對。叔叔的話里,破綻百出,有心人一聽就知道有什麼問題。”賀寧馨一點也不避嫌隙地對楚謙益誇讚道。
夏夫人見賀寧馨當著簡飛揚的面,這樣下他的面子,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簡飛揚。卻見他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依然笑嘻嘻地看著賀寧馨。
是個有擔待,且心胸寬廣的好男子。夏夫人在心底里暗暗點頭,暗贊賀御史大人挑
的眼光簡直把裴老爺甩出幾條街去。
幾個人又說笑了一陣子,夏夫人才再次起身告辭,十分堅決地道:“時辰不早了,真的要走了。”
賀寧馨苦留不住,外面的婆子卻已經領著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進來,對賀寧馨道:“回稟國公爺、夫人,裴家的大少奶奶過來接夏夫人和世子、鄉君了。”
夏夫人笑著看了沈氏一眼,對賀寧馨道:“看,我沒說錯吧?真的是要回去了。”
沈氏也上前行禮,又對夏夫人道:“娘一直都不回去,爹都等急了。”
賀寧馨這才命人抱起那三盆蘭花,親自送了裴家的一行人去到二門上。眼看他們走遠了,賀寧馨才跟著簡飛揚迴轉。
回到致遠閣的內室里,簡飛揚隨手撈起剛才賀寧馨同兩個孩子趴在桌上畫得圖,看了看,對賀寧馨問道:“哪些是你畫的?”
這張宣紙有四方桌面那樣寬大,十分結實,又經得起浸染,實在是畫畫的好工具。
賀寧馨剛才同兩個孩子一起作畫,說好了將宣紙分作三部分,他們各占一邊,各畫各的,然後再聯起來看,不知道是什麼效果。
聽見簡飛揚問,賀寧馨走過來,指著左邊靠上一些的地方,道:“這裡是我畫的。”又指著她旁邊一塊全是大圈圈、小圈圈的地方,笑道:“那是謙謙畫的。”剩下的大半張宣紙,便都是楚謙益畫的。
簡飛揚看了一下滿紙的黑墨,有些頭疼,將紙放下,對賀寧馨笑道:“你的墨jú圖畫的越發好了。”
賀寧馨看見簡飛揚言不由衷的樣子,啐了他一口,道:“我明明畫的是山水,哪來的墨jú?”
簡飛揚尷尬地呵呵笑了一聲,趕緊起身道:“我去換衣裳。”閃身溜進了淨房裡面去了。
賀寧馨笑著搖搖頭,拿起簡飛揚扔在榻上的宣紙,自己看了起來。
楚謙益畫的圖,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幅圖,準確地來說,是四個連貫的畫面。
第一幅圖,是一個垂著門帘的大門,從門帘掀開的一角里,一個小孩子的腦袋露了出來,似乎在透過門帘,觀望著什麼。
第二幅圖,似乎是門裡面的情形。只見裡面有一張架子床,床上坐著一個女子,頭上挽著髮髻,是一個個婦人的樣子。床邊也坐著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卻是長發垂髫,像是個姑娘的樣子。坐在床上的女子,正伸了手,一手搭在坐在床邊那個女子的脖子上,一手抓著那個女子的手腕。
第三幅圖,是一個男人出現在屋裡面,大步向床那邊的兩個女人走過去。
第四幅圖,便是那個男人將坐在床上的挽髻女子推倒在床上,而坐在床邊的那個垂髫女子已經躲在了那個男人身後。
似乎後面還有第五幅圖,可是楚謙益沒有繼續畫下去。
看著這四幅圖,賀寧馨的心跳得怦怦地,緊張地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第二幅圖,明明就是當日她身死的那一日,在寧遠侯府中瀾院自己的臥房裡,她跟裴舒芬起了爭執時候的情形
她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因為她在裴舒芬那個奇怪的琅繯洞天裡面的時候,不止一次地回想當時的情形,將那一幕記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記得,當她抓住裴舒芬手腕的時候,突然一股大力從裴舒芬的手腕處傳來,將自己吸了進去。開始自己還以為自己的身體都被吸了進去,後來才知道,原來吸進去的,只是自己的魂魄……
想到當時的情形,賀寧馨怔忡了一下,又拿起圖細看起來。
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賀寧馨也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來。她記得,裴舒芬進來之前,她正在教楚謙益描紅。為了單獨見裴舒芬,她讓姜媽媽帶著楚謙益進到一旁的暖閣里去了……
原來當時發生的事情,都被楚謙益看在眼裡——大概還有姜媽媽……
賀寧馨又看了看那第三幅圖和第四幅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在琅繯洞天將自己的魂魄吸走,自己身死之後,楚華謹又進來了。可能看見自己扼著裴舒芬的脖子,楚華謹便將自己推倒在床上。裴舒芬是不是在那時候,已經同楚華謹有了首尾?
這些事情,是不是就是楚謙益心裡那個不能對人說的秘密?
是不是在他心裏面,是他的爹爹,為了後母,殺了他的親娘?
如果他真的這樣想,他怎麼可能毫無芥蒂地回到寧遠侯府,同他最痛恨的兩個人一起生活?
賀寧馨頭一次意識到,事情原來已經變成這樣。她要做的事情,比她以前想像的,還要多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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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亡羊補牢中
夏夫人帶著兩個孩子同沈氏一起回了裴家。晚間洗漱過後,將要歇息的時候,夏夫人悄悄跟裴立省說了賀寧馨的提議。
隨著夏夫人的講述,裴立省起初還漫不經心,其後卻是越聽面色越凝重,沉心思索起來。
此計關係到寧遠侯府、皇后娘娘、三位皇子、還有裴家和聖上,其間關係錯綜複雜,裡面蘊含的深意,裴老爺越想越心驚。就是不知這鎮國公夫人真的是如此深謀遠慮,還是偶爾為之,所謂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是也。
夏夫人不知裴立省在想些什麼,自己靠在架子床的後靠背上,又回頭整了整淡藍色繡著一支迎風獨立的蘭糙的大迎枕,對裴立省道:“寧馨的這個主意,雖然轄制了舒芬,可是卻幫了那些妾室。——老爺覺得我說得可對?”夏夫人對賀寧馨已經不知不覺親近起來,言語裡不再稱她是“鎮國公夫人”,而是叫了她的閨名。
夏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楚謙益無論出了何事,都會由裴舒芬來承擔責任,那些妾室還不都聯合起來,一石二鳥,既除了嫡長子,又除了填房夫人?
裴立省正想著自己的事兒,聞言看了夏夫人一眼,笑道:“我們大齊朝對承爵有鐵律,非嫡子不能承爵。就算嫡系死絕了,庶子也要記到嫡母名下,才能襲爵。再說,皇后娘娘的娘家,立誰都不會立庶子做世子。除非有妾室扶正,庶子變做嫡子,又或是庶子被寄在正室名下,充作嫡子才行。”
再說就算裴舒芬被聖上休離了,又不是楚華謹死了,難道寧遠侯府不會再娶一個繼室回來?哪裡輪到妾室出來摘桃子?——這些事別人想不到,寧遠侯府的妾室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夏夫人有些不忿自己的想法被裴立省駁了回來,偏著頭想了想,扳著指頭給裴立省數起來,“頭一個蘭姨娘和桂姨娘,兩人是賤籍出身,不是良妾,不得扶正,所以她們倆,早就不做指望了。如今兩個人一個想兒子考科舉,一個想兒子考武舉,都打算自謀出路呢。最多背靠皇后娘娘,多些路子和人脈而已。——比那些白手起家的寒門仕子要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