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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過多會兒,不僅東興請的外面的大夫,就連太醫院的太醫也一併上門了。
簡飛揚忙拱手行了禮,親自領著兩位大夫往平章院裡去了。
賀寧馨見簡老夫人那邊有簡飛揚兩兄弟照料,還有她的女兒簡飛怡也在那裡,大夫也請過去了,就沒有趕去賣好。而是在後面將瑣事都打點了,又問了輝國公府的回話,才落後一步,來到平章院。
平章院簡老夫人床前,簡飛怡哭得跟個淚人一樣。
簡飛振更是跟簡飛揚怒目而視,兄弟倆在簡老夫人內室里對峙起來。
兩位大夫尷尬地立在一旁,坐又不是,站又不是,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心裡大呼其苦。
賀寧馨帶著扶風和扶柳忙忙地來到平章院,正要問問大夫,簡老夫人病情如何,進門卻發現沒那麼容易。
只見簡老夫人寬敞的內室里,如今多了一架霞影紗泥金雙面繡牡丹行樂圖的屏風架子,擋在簡老夫人床前。大概是因為簡老夫人病了,臨時拿出來的。
那霞影紗並不厚實,影影綽綽可以看見屏風後面,簡老夫人的紫檀木填漆床上垂了菸灰色羅紋帳幔下來,將整張床蓋得嚴嚴實實的。
簡飛怡依然穿著一身蔥綠柳黃的耀眼衣衫,坐在床邊,正自低頭拭淚。
屏風兩端的左前方,站著兩個垂手侍立的侍女,正是芳荔和芳雲。屏風右端靠後一些,垂手站著大丫鬟芳影。在她前面一步之隔的地方,正立著二少爺簡飛振,對著他面前的大哥簡飛揚橫眉冷對。
這五個人一左一右,將繞過屏風往床前去的路堵得嚴嚴實實,難怪兩位大夫萬般無奈地雙手交疊,耷拉著雙肩立在一旁,兩眼望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賀寧馨見了這架式,又看看兩位大夫的臉色,便知道他們還沒有給老夫人問診。
“國公爺、二弟,還有芳影,你們讓一讓。兩位大夫,這邊請。”賀寧馨一邊說,一邊伸了胳膊,做了個“請”的手勢,往屏風右端走過去。
簡飛振一聲怪笑,道:“大嫂真是姍姍來遲啊”
賀寧馨止了步,正色道:“二弟,誤了娘的應診。你可能擔當所有的後果?”
簡飛振大怒:看她是個好的,原來也是心底藏jian過了這麼久才過來,一來就裝好人,還把過錯推在自己頭上
“你……你……血口噴人”簡飛振有些語無倫次了。
簡飛揚臉上一沉,如閃電般伸出手去,扼住了簡飛振的脖子,冷冷地道:“你再敢對你大嫂不敬,休怪我手下無情”
賀寧馨見這兄弟倆當著外人的面都快開打了,不由有些頭疼,索性對簡飛揚道:“國公爺,二弟也是擔心娘的病情。我們做大哥、大嫂的,也只有多多包涵了。國公爺把二弟帶到旁邊的耳房去吃杯茶,敗敗心火才是。”
簡飛揚聽了賀寧馨的話,嗯了一聲,將手從簡飛振的脖子上鬆開,順手改提了他的衣領,如同老鷹抓小雞一樣,將他提到旁邊的屋子裡去了。
兩位大夫忙跟著賀寧馨過來,來到簡老夫人的床前。
簡飛怡見大嫂帶著大夫過來,剛才大哥又對二哥發了火,她不敢再造次,一個人站到一旁,低頭不語。
賀寧馨在心底里暗暗嘆了口氣,對簡飛怡和顏悅色地道:“妹妹,你幫大嫂一個忙,好不好?”
簡飛怡抬頭看著賀寧馨,“大嫂客氣。”
賀寧馨道:“你幫大嫂去姑母那裡傳個話,就說娘突然病了,今日晚飯大家在自己屋裡吃,就不用過來了。等娘這裡看了診,我再讓人去給他們通個信,免得他們惦記。”
簡飛怡忙點頭贊好,道:“我這就過去。”走時又有些猶豫地問賀寧馨:“大嫂,我可不可以晚上就在姑母那裡用晚飯?——我一個人吃不下……”簡飛怡以前都是跟著簡老夫人一起用飯的,現在簡老夫人突然病倒在床上,簡飛怡就有些六神無主。
賀寧馨不知簡老夫人到底是何症狀,正沒有功夫顧到簡飛怡。見她主動提了出來,忙道:“如此甚好。我讓扶風跟你一起過去,拜託姑母幫大嫂看顧一下妹妹。還有廚房那裡,也讓扶風去傳話,把你的份例菜,這幾日都送到姑母那裡去吧。”賀寧馨正式拜託簡士芸照顧簡飛怡,當然比簡飛怡自己蹭過去要妥當。簡飛怡心裡好受了些,給賀寧馨福了一福,跟著扶風去了。
賀寧馨在門口看著簡飛怡遠去的背影,在心裡更是大搖其頭:簡飛振和簡飛怡這兩個人年歲都不小了,可是行事顧頭不顧尾,完全沒有一點大家子弟行事的心胸和氣度,真不知道簡老夫人真是怎樣教得。怎麼一個大兒子教得出人頭地,又聰明靈透,兩個小的卻如此上不得台面。
可是賀寧馨轉而又一想,這位原主賀姑娘,爹和娘,還有親大哥都是聰明人,她自己卻……
看來真是龍承九子,子子不同。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罷了。
回到內室,兩位大夫都已經診完脈。那位大藥房的大夫正拿了長針出來,給簡老夫人扎針。
一旁的太醫沒有帶針灸過來,遂走到一旁開藥方。
芳荔取了簡老夫人的筆墨紙硯過來,讓太醫在窗前的書案上開方子。
賀寧馨便先問了太醫:“請問太醫,我娘到底是怎麼啦?”
那位太醫頭也不抬,一邊寫方子,一邊道:“沒有大妨礙。老夫人是氣急攻心,算是個小中風。不過以老夫人的年紀,身子還能保養得這樣健壯,一定能挺過去的。”
賀寧馨放了心,又疑惑:難道是因為搬家的事情,老夫人真的是氣著了?
那邊扎針的大夫也行完了針,起身道:“老夫人脈搏健旺,不輸年輕人,只是一時氣急,確實不妨事。”
小中風,痊癒的可能性當然很大。可是……
賀寧馨忙又問道:“可會復原如初?”還特地往臉上比劃了一下。
中風的病人能日常生活自理,已經很難得了。可是簡老夫人不一樣,賀寧馨雖然跟她相處時間還不長,也看出來這位老夫人對自己的著裝和面容比什麼都在意。
大藥房的大夫和太醫對視了一眼,有些斟酌著道:“這個很難說,有人好了,就跟沒事人一樣。有些人臉上多少會有些不妥……”大概就是會眼斜嘴歪之類,不過和撿回一條命比起來,一般人已經不會去在意面容上的小小瑕疵了。
賀寧馨沒法子,兩位大夫也不是神仙,能救回簡老夫人,並且保證她能起床行走,不會一直臥床不起,就夠意思了。——多少中了風的老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一直到死……
太醫的藥方也開完了,讓賀寧馨仔細看過,又問了幾個不明白的地方。那太醫見賀寧馨像是懂得藥理的樣子,更不敢大意,叮囑道:“這些藥,要記得按時給老夫人吃,才能儘快復原。以後最好不要讓老夫人生氣累著。中過風的人,以後再次中風的可能性很大。”
賀寧馨一一記下,讓扶風領著兩位大夫去見隔壁耳房的國公爺和二少爺。兩個人在耳房裡又細問了一遍。
聽說簡老夫人不會從此臥床不起,簡飛振先鬆了一口氣,拔腿就過來這邊,要親自給簡老夫人煎藥。
賀寧馨也不攬事,直接將太醫開得藥方遞到簡飛振手裡,道:“二弟既然不放心,就全權由二弟照顧吧。”像是要避嫌的樣子。
第八章誰是誰非
簡飛振見大嫂乾脆撂挑子不干,完全將照顧娘的差使給了自己,倒是又猶豫起來。眼看九月府試在即,他如今正日日苦讀,要得個功名,以後也好讓娘親揚眉吐氣一番。如果真的由他日日照料,這一科,他大概又趕不上了。下一次,要等到三年以後。
簡飛振低頭沉默不語,並不去接那藥方。
賀寧馨突然有些生氣。這位二叔,總是這樣反反覆覆,沒來由地胡亂給別人扣帽子。可是又沒有擔待,真的讓他去做事,他又推諉起來……
“二弟,娘的病耽擱不得。你再猶豫躊躇下去,誤了娘的病,可別又推到我和你大哥頭上。”賀寧馨忍不住刺了他一句。簡飛振這個人,底子應該不壞,就是被人寵壞了,需要人真正敲打敲打才行。
簡飛振渾身一震,抬起來看著賀寧馨,終於讓開了身子,對賀寧馨拱手低頭:“那就麻煩大嫂了。”
賀寧馨收起藥方,心平氣和地道:“不敢稱麻煩。我是簡家的嫡長媳,這些事情本就是我份內之事。先前若不是二弟在這裡攔著,娘現在應該都喝上藥了。”
簡飛振臉上紅了幾分,張嘴想反駁,又覺得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只好退後一步,道:“我讓我屋裡的慧琴過來幫著熬藥。”到底還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