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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老夫人卻沒有覺得被削了面子,忙不迭地點點頭,很是贊同地道:“親家說得好。我是過過苦日子的,知道這些外面的東西都是靠不住的。可是我的大兒如今是一等鎮國公,也是正一品的都督,沒有排場,是給他丟人啊。不過我們現在比剛回京的時候好多了,家裡的銀錢每年還能有些剩餘。不然,”簡老夫人看著自己換下來的被撕破的褙子尷尬地笑了,“不然,就是連這樣的便宜貨也買不起的。”

    許夫人從回冬手裡接過從庫房裡拿出來的杏花色雲錦暗紋團花福字褙子,輕輕地幫簡老夫人換上,語重心長地道:“親家也是有女兒的人,我們都是做女人的,女人這一輩子,都不容易啊。還望親家看在我們兩家莫逆之交的份上,寬待我家馨兒幾分。”

    許夫人把話說到這份上,簡老夫人也難施展下去,忙道:“親家放心。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親家都不信。只有等將來馨兒嫁過來了,親家就知道我說得是不是真的。——總之,馨兒是我家的嫡長媳,我必不會虧待她的。”

    許夫人也就罷了,帶著簡老夫人出了裡屋。兩人來到外屋,簡老夫人又同賀老太太見了禮,便帶著簡家的人告辭而去。  

    簡、賀兩家在京城裡鬧出的事,外出幫聖上辦差的簡飛揚還一無所知。

    此時的簡飛揚,正走在從東南道承安府回京的路上。

    他背著雙手,立在船頭,望著前方水路飄渺,水面上瀰漫著一層青色的水氣,正是在青江上一艘兩層高的官船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脫險中

    簡飛揚站在船頭,回想著他領了聖上的密旨,出發到東南道承安府的那一天,聖上微服出宮,親自送他到青江的碼頭上。

    那一天天色有些灰暗,雲層翻湧,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聖上和他一起站在碼頭上,望著浩浩蕩蕩的青江,低聲對他說道:“大齊朝五道三十六府,數東南道和江南道最為富庶。其中東南道的承安府,以前一直是富中之富,每年上繳的賦稅乃我大齊朝之冠。可是近幾年來,賦稅卻連年減少,去年更是減了一半還多。如果承安府近年有災荒,還情有可原。可是並沒有聽欽天監說過東南道這幾年有大的天災。而且江南道和右江道,也沒有出現來自東南道的大量流民。”

    簡飛揚默默地聽了半天,問道:“聖上以為,東南道承安府有問題?”  

    聖上皺緊了眉頭,搖搖頭,道:“朕不曉得。——在你之前,朕先後派了四任欽差去東南道承安府稽查稅額。結果只回來了兩任欽差,另外兩任,據說都是青江發水,官船翻塌,死在了青江上。”

    簡飛揚有幾分詫異:“那回來的欽差怎麼說?”

    “當然是查無實據,承安府一切安好。”聖上居然苦笑了兩聲。

    簡飛揚嘆了口氣,對聖上拱手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幫陛下辦好這趟差使。”

    聖上拍了拍他的肩,叮囑他道:“你這一次去,明著是武將的身份,去巡查東南道各地的衛所。暗地裡,還是要稽查稅額,看看承安府的知府謝運,到底在搞什麼鬼。——如果能弄到真憑實據,就更好了。如果拿不到,也不要強求,平安回來最重要。”

    簡飛揚微笑了一下,點點頭,謝過了聖上的關照,也對聖上道:“陛下,安郡王前幾天離京出洋,如今微臣也離了京,聖上才要多加保重才是。像這樣的微服出行,以後還是儘量減少些為好。”  

    聖上笑著說了一句:“朕在民間也生活過十幾年,哪有那麼金貴?”說著,話題又轉到國事上,“本來東南道上繳的賦稅減少,要在往年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近兩年,隴西道連年大旱,朕已經免了隴西道五年的賦稅,左江道同隴西道隔著一道青江,也好不到哪裡去。江南道內澇嚴重,今年看起來也得減免賦稅不可。如今天下五道,有三處居然都出了問題,這東南道,就格外重要了。”臨上船的時候,聖上還在不斷跟簡飛揚嘮叨。

    簡飛揚笑著對聖上揮揮手,轉身登了跳板,往官船上走去。

    四圍不遠的地方,三三兩兩站著幾個衣著普通的閒人,似乎不經意地看著碼頭上的人群。簡飛揚知道,這些都是聖上的親衛,看上去貌不出眾,卻個個是以一抵百的高手。

    簡飛揚就這樣帶著兩個親兵和一個小廝東元,乘著官船去了東南道的承安府。

    這一去,就是半個月。這半個月來,簡飛揚深深地體會到,聖上為什麼決定要派一個武將過來暗地裡做著文官的差事。——這東南道承安府的水,確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攪得動的。

    東元從後艙里鑽出來,看見國公爺站在船頭,一動不動,似乎在想心事。  

    “國公爺,晚飯做好了……”東元等了半天,見國公爺還沒有轉過身來,而身後兩個連連催促他的親兵都等不及了,在他身後不斷拿個長棍子戳他的脊梁骨。東元只好出聲提醒簡飛揚。

    簡飛揚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好瞥見東元身後,一根長長的棍子正往回船艙縮回去。簡飛揚嘴角微翹,問道:“晚上吃什麼?”

    東元見國公爺沒有生氣,也笑逐顏開,慡快地道:“當然是吃魚。我們在青江上,頓頓有鮮魚吃。昨天吃得蓮花白烤青江紅鯉,前天吃得錦鯉燉野雞崽子湯,大前天吃得紅燒青江羅非魚……”若不是簡飛揚出聲阻止,好說話的東元可以一直回數到他們剛上船的時候吃得魚。

    “天天吃魚,你還不膩味?”簡飛揚一路笑,一路彎腰進了內艙。

    他們乘坐的官船分上下兩層,上層是官員睡覺、談話、辦公事的地方,下層是吃飯的地方,還有下人隨從們的住所,也在下層。

    “我們請來的‘客人’,今日怎樣了?”簡飛揚坐到桌旁,夾了一筷子清蒸松鼠魚,放到嘴裡慢慢咀嚼。  

    東元笑著俯到簡飛揚耳邊,輕聲道:“早上照例招待了他一頓‘竹筍炒肉’。小的和棟子哥、春生哥輪流坐莊,活動活動筋骨。”

    簡飛揚笑了一下,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老白乾,輕抿了一口,道:“早打晚打都使得,就記得不要打死了,我就不好交差了。”

    東元和另外兩個親兵,也就是他先前口裡的“棟子哥”、“春生哥”,一起坐到了桌子的另外三邊,吃起飯來。

    他們這次出來,雖然有上下屬和主僕的名份,但是簡飛揚從來不是個喜歡擺架子的人。一路行來,都是同小廝東元,還有兩個親兵住一樣的屋子,吃一樣的飯菜,一點都沒有身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吃飯的時候,簡飛揚的話很少,東元和兩個親兵卻一刻也不停的拌嘴。

    簡飛揚吃完飯,東元和兩個親兵才吃了一半的飯。

    見簡飛揚吃完了,東元趕緊放下自己的飯碗,去到隔壁的廚房裡給簡飛揚沏了一碗茶過來。

    簡飛揚笑著端起茶碗正要飲,一股奇怪的甜酸味兒讓他皺了皺眉頭。  

    東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碗繼續吃飯。一旁的親兵棟子卻在桌子底下踹了東元一腳。

    東元“嗷”地叫了一聲,抬頭要罵人,卻見踢他的棟子正示意他看向國公爺。

    東元轉過頭,看見簡飛揚呆呆地端著茶碗,不斷地嗅來嗅去,卻並不喝下去。

    “國公爺,這茶敢是不合胃口?——我說國公爺也別太挑剔了,這茶還是東南道最有名的鐵觀音,一兩銀子只能買半兩。”東元嘮嘮叨叨地,以為簡飛揚喝不慣他在外面的茶莊買的茶葉。承安府的知府謝運倒是送了他們上好的大紅袍,可惜謝運送的東西,只怕有命收,沒命用。都讓他們國公爺上船之後,倒到青江里泡給龍王爺喝去了。

    簡飛揚又嗅了兩下,將茶碗遞到親兵棟子跟前,道:“你聞聞,這味道是不是似曾相識?”

    棟子狐疑地接過茶碗,低頭聞了一下,便臉色古怪地問東元:“你在哪裡沏得茶?”

    東元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愣愣地道:“隔壁廚房裡。那灶上坐著一壺熱水,我就是用那壺熱水沏得茶。”  

    “茶葉呢?茶碗呢?都是從哪裡弄來的?”另一名親兵春生也接過茶碗聞了聞,同樣皺了眉頭,向東元興師問罪。

    東元心裡一沉,道:“茶葉一直在我懷裡揣著。茶碗是我們帶來的,昨兒也用過……”

    茶葉和茶碗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就是那一壺熱水了。

    簡飛揚突然起身,身形晃了晃,已經去了隔壁的廚房。

    廚房裡有股說不出的味道,似乎是甜膩,又像是剛做完菜的姜蒜味兒。

    一個冒著熱氣的大茶壺坐在爐子裡的火上。揭開茶壺的蓋子,一股同剛才的茶水一模一樣的甜酸之氣立刻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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