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頁
這種大家子裡大婚的請帖,一般都要提前半年發出去,讓別人有個準備,以免撞到一起。鄭娥嫁得急,只能提前一兩個月而已。
理完了內院的事,扶風使了人過來請賀寧馨回正房致遠閣去,賀寧馨便曉得是裙子改好了。
回到內室,賀寧馨換上裙子,又披上一條月白色的蟬翼紗披帛,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出二門坐車去了。
來到安郡王府的時候,正是巳時初的時候,不早不晚。
安郡王妃專門等在二門上,見了賀寧馨就笑道:“自從我妹妹出外洋了,你就和我生分了。難不成我以前都是沾了我妹妹的光?”說得是她的小妹子七姑娘宋良玉。
賀寧馨趕緊行了禮,對安郡王妃道:“王妃說哪裡話?我倒是想天天來呢,又怕安郡王生氣,所以就算惦記著王妃,也只敢在心裡想想,哪裡敢天天登門拜訪呢?——這不,您一發帖子,我就趕緊來了。”
安郡王妃笑著挽了賀寧馨的手,一起來到安郡王府的內院上房裡。
安郡王府十分軒朗大氣,本是早年高祖皇帝范朝暉還是王爺的時候,特意修建的一座王府府邸。後來輾轉多年,到底還是讓本來在江南的安郡王府搬到了京城,住了進去。
賀寧馨同安郡王妃分了賓主坐下,又寒暄幾句,安郡王妃便道:“今兒請你來,也沒有別的事,不過是我們花圃的幾品稀有蘭花最近開得好,所以專門請你過來看看。聽鎮國公說,你特別喜愛蘭花。”
賀寧馨想起當年還在賀家未嫁的時候,簡飛揚半夜偷偷送過來的那盆名為“午夜留聲”的稀世蘭花,心裡一暖,臉上的笑容更是柔和了幾分,對安郡王妃道:“多謝王妃記掛著。”
安郡王妃起身邀了賀寧馨一起到安郡王府的花圃里去,又道:“往年這個時候,都是我們王府花會的時候。”
賀寧馨會意,道:“可惜還在皇后娘娘的孝期……”
說起先皇后,安郡王妃沉默了半晌,悄聲對賀寧馨問道:“你可知先皇后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賀寧馨飛快地瞥了安郡王妃一眼,不曉得她是什麼意思,嘴裡也只是習慣性地客套:“不是說小產了嗎?可惜啊。先皇后有孕那會兒,身子是太沉了些。”
孕婦過胖,確實是對生產不利。
安郡王妃卻又問道:“先皇后突然懷上,聽人是用了什麼藥……”又有些神往地道:“若是真的有這種藥,我也想試一試。”
安郡王妃嫁給安郡王這麼久,也才生了一個兒子。她想要孩子的心,賀寧馨完全感同身受。
不過,那種藥就不必試了。
“強扭的瓜不甜,這一句話,對孩子也適用。”賀寧馨笑著勸了安郡王妃一句。
安郡王妃是聰明人,不過是一時心急,有些入了魔障而已。聽了賀寧馨的話,安郡王妃清醒過來,又有些悵惘,對賀寧馨道:“你說得對。其實安郡王府這一系,一直都子嗣不旺,我是真想……”為安郡王多生幾個。
賀寧馨暗道,我也想給飛揚多生幾個呢。可是就是沒有,又能怎麼樣?自己雖然有須彌福地,也比裴舒芬要多懂一些藥理,可是她還是不敢用裡面的藥。唯一的一次,她用了須彌福地裡面的藥糙,給自己做了提神的藥丸,好對付以前假的簡老夫人。吃過之後,雖然很是精神,可是藥效過了,就昏睡了好久。那一次之後,賀寧馨更是對須彌福地裡面的東西敬而遠之。
見安郡王妃情緒有些低落的樣子,賀寧馨趕緊轉了話題,問起宋良玉來:“王妃最近有沒有聽到良玉的消息?她去了快一年半了吧?”
安郡王妃想起宋良玉,嘴角微微含笑,道:“她應該過得不錯。前兒有人從外洋回來,帶回來她的一封信。”又抓了賀寧馨的手,道:“還有給你帶的禮物呢。等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我使人送到你的車上去。”
賀寧馨十分驚喜,道:“我也有?王妃不是客氣吧?”
安郡王妃搖搖頭,道:“我們這麼熟,怎麼會跟你客氣?”
兩人說著話,一路走著來到了花圃里。
賀寧馨一看,果然有幾品稀有的蘭花,在中間搭起的一排架子上綻放,花葉雖小,卻讓人不容忽視。
安郡王妃看見賀寧馨被這幾品蘭花吸引住了,笑了笑,對自己的侍女做了個手勢。
那侍女會意,出去了一會兒。
安郡王妃便對賀寧馨道:“來,坐下吧。咱倆慢慢看,細細地賞。”
花圃裡面架子的對面地上,鋪了一塊深棕色的地衣。地衣上面擺著一個紅木的條桌。
賀寧馨跪坐在條桌前面,從安郡王妃手裡接過一杯銀針白毫,深深地嗅了一口,道:“好久沒有喝過白茶了。”
安郡王妃笑了笑,又指著桌子上事先擺好的小點心,道:“這是荷葉糕,旁邊的是櫻桃蘇,還有紅豆糯米糍。”
賀寧馨各樣嘗了一口,笑著問安郡王妃:“可有南瓜糯米糍?”
安郡王妃也笑,道:“那是四皇子的最愛,我們可不敢輕易做這樣點心。——若是讓四皇子曉得了,說不定哪一天就偷偷摸摸跑到我們府裡頭來了,白白讓我們替他受過。”
四皇子喜愛南瓜糯米糍這件事,似乎在京城高門裡已經人盡皆知了。
想起皇貴妃一番苦心,賀寧馨嘆了口氣,跟安郡王妃閒聊:“聖上到底什麼時候會立繼後?”
安郡王妃也不曉得,聞言搖搖頭,道:“這事難說。我們王爺說,聖上未必願意立繼後。可是聖上那裡,又沒有把話說死。如今文淵閣那裡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議呢。”
賀寧馨聽了安郡王妃的話,沉吟了半晌,也明白了聖上的用意,也只有在心底里嘆息而已。
兩人又閒話幾句,剛才出去的侍女進來對安郡王妃回道:“啟稟王妃,王爺來了,有話跟王妃說。”
安郡王妃便笑著起身道:“恕我失陪一會兒。”
賀寧馨也起身行禮道:“王妃請便。”
安郡王妃出了花圃,站在花圃的帘子外頭,同安郡王說話。
賀寧馨往外頭瞥了一眼,見剛才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婆子都退得遠遠的,看不見人影。自己帶來的丫鬟婆子也被安郡王府的人領下去歇息吃茶去了。除了外頭的安郡王和王妃,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花圃裡面。
賀寧馨心裡一動,裝作在花圃裡面賞花的樣子,慢慢走動起來,逐漸往花圃的門帘那邊走了過去。
就聽見外面安郡王正跟安郡王妃說話的聲音:“你今日請得客人多嗎?”
安郡王妃在外頭道:“不多。只有鎮國公夫人一個人。王爺有話要說?”
安郡王似乎躊躇了一會兒,道:“……還是不用說了。飛揚的事,聖上特別關照過,不許對別人說起來。”
安郡王妃似乎有些不滿:“我同王爺是一體的。難道對我也不能說?”
安郡王的聲音裡帶著些無可奈何:“不是不能說。只是飛揚這一次的差使,十分兇險……”
賀寧馨的心裡怦怦地跳起來。她已經無法思考,顧不得這件事是人家的好意,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往花圃門口的方向又走近了幾步,聽得更清楚了。
“你倒是說說,鎮國公到底做什麼去了?”安郡王妃似乎知道賀寧馨在想什麼一樣,問出了賀寧馨的心裡話。
賀寧馨偏了頭仔細傾聽。
安郡王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這一次,飛揚大概是有麻煩了。那承安府的戒備,比京城還要嚴些。承安府的知府,更是比咱們知道得,還要謹慎三分。”
安郡王妃似乎不明白:“這跟鎮國公有什麼關係?”
安郡王的聲音有些著急起來:“你怎麼就是聽不明白呢?——飛揚這次去,是直接要那人的命的。聖上又改了主意,不肯派朝廷大軍去接應他……”
安郡王妃有些驚訝:“那鎮國公知不知道?”
“他領了密旨,一早就知道了。”安郡王的聲音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安郡王妃也低低地驚呼一聲:“怎麼能這樣?——鎮國公這一次豈不是……?”
“凶多吉少。”
賀寧馨的腦子裡嗡地一聲,眼前有些發黑,全身搖搖欲墜起來。她趕緊回到條桌邊上,跪坐下來,喝了一口銀針白毫,定了定神。
許是花圃里沒有別人,太過安靜。雖然賀寧馨坐得地兒,同花圃的門口隔了一段距離,可是外頭安郡王和安郡王妃說話的聲音,還是一字不漏地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