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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

    見陳瀾在主位坐下之後,只是淡淡地迸出了這麼一個字,蘇婉兒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那聲表妹又吞了回去。那天大哥回來之後的大發雷霆她看在眼裡,這幾日大哥的怨天尤人她也看在眼裡,祖母陳氏陰刻的話更是讓她遍體生寒,所以哪怕面對陳瀾的這種冷淡態度,她仍是竭力整理了一下心情,面上也露出了楚楚可憐的表情。

    “多謝縣主賜見。我知道今日來得唐突,可我實在是不能不來。”蘇婉兒說著就盈盈跪了下去,一瞬間便是淚流滿面,“還請縣主看在大哥素來迂腐糊塗的份上,寬宥他這一回……”

    “這就是你今天的來意?”陳瀾不等蘇婉兒說完,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若是專為此事,那你可以回去了。他不當自己是陽寧侯府的女婿,我也就不會當他是我的妹夫;如果他懂得做人處事,我哪有那許多功夫難為他?言盡於此,蘇大小姐請回吧!”

    眼看陳瀾起身要走,蘇婉兒幾乎是一下子撲上前去,猛地抱住了陳瀾的雙腿:“縣主,縣主你就發發慈悲,可憐可憐我這個苦命人吧!”  

    這一幕把一旁侍立的柳姑姑和芸兒嚇了一跳,一個慌忙上前拉開蘇婉兒,一個趕緊挺身擋在陳瀾面前。反倒是身為當事者的陳瀾紋絲不動,見蘇婉兒順著柳姑姑的勁頭被拖開了幾步,可仍是眼眶通紅滿臉哀求,她不禁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放開她。”

    由於柳姑姑剛剛一時急怒,握著蘇婉兒的手腕時不知不覺就用上了大力,此時此刻被人放開,蘇婉兒只覺得右腕痛得簡直仿佛斷了一般,不用再裝就已經是淚盈於睫。儘管地上的陰冷之氣仿佛是跗骨之蛆一般爬了上來,但她還是就勢磕了兩個頭,滿臉悽然地說:“縣主是知道的,我雖是祖母的嫡親孫女,可她對我從來就沒有半點憐惜。自從那訊息……自從那訊息傳揚出來之後,她就看著我好似仇人,成天非打即罵……”

    “當初回去的時候,你自己也是心甘情願的。”

    被陳瀾這一句話打斷,蘇婉兒只覺得心中悔恨交加,當即帶著哭腔說:“這都是祖母和大哥做的主,我一個弱質女流,哪裡有什麼辦法?縣主給我指一條明路吧,祖母為了大哥的前程,已經預備把我許給吏部許侍郎的次子做續弦,聽說他的元配就是被他踢落了胎這才去世的!縣主,我求求您了,若是您能發發慈悲,我這輩子願意做牛做馬……”  

    看著涕淚交加的蘇婉兒,陳瀾原以為自己會為生出惋惜可憐之類的情緒,可無論蘇婉兒哭得如何傷心求得如何可憐,她更多的卻是不耐煩。自嘲自己的心越來越硬了,她便搖了搖頭說:“想當初老太太雖說改了初衷,可也不是沒有為你尋過門當戶對的親事,可那時候你做了什麼?你讓丫頭遞了信出去,讓你大哥和你祖母上門硬是把你接了走,既然如此,如今你再來哭訴又有什麼用?”

    “我……”

    蘇婉兒被陳瀾說得幾乎咬碎了銀牙。朱氏當初原是準備把她送進晉王府,又允了她一個夫人的名分,可沒想到後來突然就改了主意,尋了一個六品小官就想打發了她。她遞了信給祖母和大哥,回家之後又想方設法讓祖母生出了那念頭,而大哥熱心仕途,又從中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眼看她離那榮華富貴就只有一步之遙,可竟是轉瞬間重重跌了下來,她怎麼甘心?無論是品貌、詩文、性子……她自信都不輸給任何人,憑什麼她就要屈就一個凡夫俗子?

    “縣主,只要您幫我一把,我可以告訴您一件極其要緊的隱秘事!”眼看不能打動陳瀾,蘇婉兒終於把心一橫,拿出了自己最後的殺手鐧,“我知道縣主聰敏多智,可大哥那個人也不像從前那麼只知道莽撞,哪怕是上了定府大街的陳府賠禮,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這事情除了他,就連我那嫂嫂也不知道,只有我聽他說過。縣主想來也應該知道事情輕重,若是錯過了這一次,興許您如今的富貴榮華便是不保!”  

    陳瀾心中一動,見柳姑姑和芸兒都是怒色盡顯,她轉念一想就冷笑了起來:“那麼蘇大小姐,你想讓我幫什麼忙?”見蘇婉兒不說話,只是看著柳姑姑和芸兒,她便擺了擺手吩咐兩人出去守在門口。果然,等到柳姑姑拽著芸兒出去,蘇婉兒就扶著膝蓋艱難站起身來。

    “我希望縣主為我指一條明路,讓我見上晉王一面。”

    “你說什麼?”陳瀾只覺得異常荒謬,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蘇婉兒看不得陳瀾那譏誚的表情,咬著嘴唇說,“我只想用一個消息,換縣主的一個消息,這樁買賣縣主絕不會吃虧!我不求你想辦法促成當初的事,也不求你從中牽線,只求你給我一個確切的消息,剩下的事我自己會設法!我知道你一言九鼎,只要你答應我,我的那個消息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看著那個滿臉理所當然,絲毫沒有什麼羞愧後悔之類表情的人,陳瀾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覺得心裡仿佛是被毒氣沁滿了似的。從前的蘇婉兒雖說貪慕虛榮,雖說心眼算計極多,但總算是一個身世可憐還能相處的姑娘,可現如今……  

    “蘇婉兒,你真不後悔?”見蘇婉兒死硬地搖了搖頭,陳瀾在心裡最後嘆了一口氣,隨即冷冷地說,“也罷,我答應你,你說吧。”

    第482章逼王(三)

    為了這一趟出來,蘇婉兒動用了自己在蘇家能動用的所有人手,在陳瀾面前押上了所有賭注,倘若再不成,她哪怕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就此認命。因而,陳瀾的答應讓她如釋重負的同時,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絲隱隱的得意。

    “金簪的事情,是大哥從別處聽來的,但不是太常寺少卿費大人告訴他的,而是他曾經告訴過太常寺少卿費大人。至於那個告訴他此事的人……”

    她有意拖了個長音,見陳瀾雖是聽著,可看著她的眼神卻赫然是毫不掩飾的嘲弄,她不由得心頭火起,好半晌才勉強按捺了下去,“是武陵伯府的總管。大哥曾經受過請託幫武陵伯府的世子做過幾件事情,於是那位總管帶大哥去過京城幾個有名的風月之地,兩人常常也會喝酒,這金簪的事情就是那位總管酒醉之時透露的。那個人說,只要扳倒了陽寧侯,四公子承襲了爵位,太夫人必定會感念武陵伯府的援手之情,到時候握著這東西,再請縣主幫著說幾句話,必然就成了。”  

    “說幾句什麼話?”

    陳瀾此時此刻才真正確定,蘇婉兒並不僅僅是危言聳聽,而是確確實實知道那些自己還未完全摸透的事。因而,見蘇婉兒聽了自己的話後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心下哂然,當即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要見晉王並不是什麼難事。他這些天常有離府外出。”

    儘管知道陳瀾並不是說話不算話的性子,但今天自己提出的交換條件早已經脫離了人情的範疇,可以說是訛詐,因而蘇婉兒不免患得患失。當陳瀾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她方才高深莫測地說道:“要知道,陽寧侯太夫人當初就是武陵伯府出去的,這陪嫁和陪房雖是跟過去幾十年,可畢竟不可能和伯府斷了所有往來。就好比縣主陪嫁的那些人雖是從陽寧侯府出來的,可要往上追溯一兩代,指不定都和武陵伯府有關係。聽說鏡園前些日子攆出了一個丫頭,可人在半路上卻出了事故,縣主不覺得此事太蹊蹺了麼?”

    “這些話,應該不是你大哥能打探出來的,而是你自己想的吧?”

    問出這一句,見蘇婉兒露出了自鳴得意的表情,陳瀾情知自己搔到了她的癢處,不禁微微一笑,隨即就接在後頭說道:“雖只是一支金簪,可我早就想到別人是打這個的主意,又何至於被人牽著鼻子走?有勞蘇大小姐關切了,那個丫頭人還活得好好的。倘若只是這些……”

    見陳瀾好整以暇地端起一旁的熱茶喝了一口,剛剛還面露笑容的蘇婉兒陡地臉色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就又擠出了一個笑容:“縣主說的是,我怎敢小看了您和楊大人?只不過,武陵伯府捏著這個,就相當於借著您的名義指使了人做事,若是得了好,他們可以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若是出了事,他們又能責任推到您身上,這實實在在是如意算盤。只是那總管的嘴實在是不牢,大哥也是賣弄,結果事到如今,這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而且……”

    這一次,不等陳瀾發問,她頓了一頓就緊跟著說道:“而且縣主自從身懷六甲之後,想來沒那麼多心思管外頭的事。武陵伯府自從降等襲爵之後,不但在謀劃著名復侯爵,而且一直想著如何重新掌權,所以,他們做這麼多事情的緣由,就是想借著縣主在江南和太子殿下的那點交情,讓您設法陳情,讓太子殿下記在已故皇貴妃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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