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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江老族長一看兒子這樣子就來了火氣,不禁大聲呵斥道,“有什麼話直接說,別這麼膿包!”
“是是。”江七老爺在父親面前是向來抬不起頭的,被這麼一訓更是沒了脾氣,“我只是想說,楊進周如今壓根沒有嫡子也就算了,可我膝下倒是有兩個庶女,可嫡女也是沒有。家裡頭那位也已經四十出頭了,若真是不行,難道再娶一個……”
“蠢貨!難道你不會算輩分!”江老族長氣得發昏,幾乎抬手想要一個大耳刮子打上去,可手伸出去終究怕動靜太大,硬生生停住了,“你和他老娘一個輩分,要是你把女兒嫁給他兒子,這成什麼體統!還有,你媳婦給你生了嫡長子,就為著這個,你就打算休了她?”
“啊……兒子知錯,兒子知錯,是我想岔了!”江七老爺情知不好,趕緊雙膝跪了下來,“既然如此,回頭我讓小五和他媳婦好好努力,爭取一舉生個女兒就是。只不過,這將來的事情說不好,據說他身邊連個別的女人都沒有,我那兩個女兒……”
“你既然知道事情還說不好,眼下猴急什麼!”江老族長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這才冷冷地說,“婚事只是給別人看的,要緊的是裡頭的利益。主意雖是艾夫人出的,但她從來就不是善茬!金陵書院那一頭,說是她家裡男人是山長,可真正做主的卻是她,那些從書院裡頭出去的,恭恭敬敬全都認她這個師母,這種人會這麼好心只為我們江家解困厄?總之你給我爭氣一點,否則,我怎麼壓過族裡那些反對,把江家這份家業交到你手上!”
“爹,兒子知道了,以後一定凡事多多思量!”
江七老爺連連點頭,隨即也不敢多說什麼,慌忙退出了屋子。眼看著他走了,江老族長不禁頹然往後一倒,深深嘆了一口氣。前半輩子只顧著抓權,結果疏忽了兒子,眼下已經是後悔都來不及了。他在族裡是一言九鼎,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要是兒子沒本事,那就不是當不上族長的問題,將來被人清算的可能性卻是不小!
更何況,這一次還不知道楊家是領情,還是……記恨!然而,這是不得不走的一招,可也是險招,只看那位究竟懂不懂得取捨了,他可不想魚死網破。
……
傍晚,萬泉山莊後門。
白天擺了一天亂七八糟的攤子,卻幾乎沒一個主顧的小攤販們有的自顧自地守著自己的生意,有的打著呵欠,有的則是三三兩兩湊在一塊說笑閒話,總之,眼看太陽就要落山,硬是沒有一個人起身離開的,擺明了是要在這兒堅守到天黑為止。
然而,這一番光景,卻在幾聲鑼響之後有了變化。幾個小販站起身張望了一陣,見是幾個差役開道,一乘四抬大轎緊跟在後,兩側還有騎馬的護衛等等,知道是要緊人物,一時間慌忙收拾起了自己面前的東西。隨著有人起了個頭,其餘人也立時火速跟進,待到那邊差役已經跑了過來要呵斥的時候,這七八個人有的推著車,有的趕著騾子,竟是走得一個不剩。
那四抬大轎裡頭,一個人原本拉開窗簾張望了好一陣,見這光景不禁吁了一口氣,放下窗簾就沖對面的人點點頭道:“虧你提醒,我這才往這後門走了一趟,好歹逐走了這些人。想來太夫人和楊夫人得知,也能彌補我前幾日的疏失。”
“府尊本就是揚州一府的父母,再加上先頭事情來得突然,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楊太夫人和楊夫人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只要府尊待會誠懇一些,斷然不至於有什麼責難。”
說話的年輕人也掀起窗簾往外看了一眼,落日的餘輝正好照在他的臉上,不是江四郎又是誰?只他片刻工夫就放下了車簾,直到外頭傳來了差役們叩門的聲音,裡頭答應和通傳的聲音,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想族長突然帶人到來的消息。要不是他平日手面大,四方城門的隊正軍士們都得了好處,及早得了訊息,這會兒興許早就被軟禁了。
“府尊大人,我家夫人有請。”
這樣的答覆讓揚州知府樊成如釋重負,不等轎簾打起,他就站起身來,隨即瞅了一眼江四郎,竟是親切地伸手拉了人一把。待到一前一後出了轎子,見後門口竟是站著曾經見過的雲姑姑,樊成非但沒覺得受怠慢,反而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先頭都躲了四五天,這時候人家不但沒讓他吃閉門羹,反而還有人迎候,看來江四郎的勸說果然是真的!他想著就瞥了一眼旁邊的江四郎,又輕聲道:“今次本府欠你一個人情,但使能夠過了這一關,一定還了你這情分!”
“府尊大人言重了,那位姑姑已經上來了,咱們別讓人家等太久!”
說著這話,江四郎見樊成頷首上前,忙落後兩步跟了上去,待到近前寒暄之後隨著入內,沒走多久,他就看到一個丫頭迎了上來,對雲姑姑言語了幾句就落在了後頭,赫然是曾經見過的長鏑。待到進一處月亮門時,長鏑竟是有意放慢腳步,等他一上來就笑道:“江四公子,你家老族長上午才來過一遭,這時候你竟是跟著樊知府來了,真是好本事!”
“不敢稱本事,只是一點小聰明而已。”江四郎見長鏑打扮英武,上一回又陪侍陳瀾見過自己,知道這必是心腹侍兒,當即就壓低了聲音說道,“老族長一到,就奪了我的權柄,再加上此來還有不少江氏一族的要緊人物,所以那邊分號里里外外都已經看嚴實了。好在我把要緊人物都帶了出來,各處鋪子他一時半會鞭長莫及,事情還可為。”
“可為就好。”
長鏑欣然點了點頭,緊跟著就再也不說話了。江四郎當即也收攝心神,一門心思只顧著走路。待到了地頭,知府樊成先被引進了小花廳,而他則是被帶到一旁的廂房等候。坐了片刻,聽到外頭傳來環佩叮噹的聲音,他滿心以為那是往小花廳去了,可誰知道緊跟著自己這邊的門帘就一下子掀了起來,緊跟著進來的根本不是什麼端茶遞水的丫頭,而是陳瀾本人!
萬沒料到陳瀾竟是先來見自己,怔了一怔之後,他立時趨前下拜。還不及磕頭,耳畔就傳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不用拜了,起來吧。坐。”
儘管只是並不帶多少感情的寥寥數字,但江四郎仍是有一種終於完全浮出水面的輕鬆感。如今沒有從前那頭一次見面時最初的屏風,在下手的客位上再次坐下時,他終於得以完全看清楚面前這位年輕貴婦的模樣。只不過,他知機地只瞥了兩眼,就立時垂下了頭。
“你能夠來,我多少能夠預計到,因為以你之前那一次來時的城府心機,斷然不至於連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被人軟禁了。不過,能說動樊知府那樣的官場老手一塊來,足可見我還是小瞧了你。所以,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磨蹭了。”陳瀾也一努嘴示意剛剛跟在後頭的長鏑上前奉茶,隨即就淡淡地說,“今天上午,江家老族長特意來了一趟。一開口就說他能幫忙找回我家老爺,但交換條件是,將來楊家有了嫡子,便要迎娶江家嫡女。若十年之內沒有,則送一位江氏女為我家老爺的側室。”
“什麼?”
江四郎哪怕是早就覺得老族長早上那趟登門不會說什麼好話,指不定是會有什麼交換條件,可萬萬想不到是這樣露骨的話。他一下子只覺得頭皮發麻,屁股再也坐不住那椅子了,竟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夫人,在下不知道老族長竟是這樣糊塗……大太太自從回了金陵之後就音訊全無,從那時候開始在下就已經做下了預備。老族長這些年掌族中事務之後,多有倒行逆施的舉動,而且只顧著攬錢,族中不少人都是怨聲載道。這一次又如此糊塗,讓這樣的人繼續掌大事,實在是要出大簍子的。夫人想來知道,這族長之位原本不屬三老太爺,也該還給長房了!”
陳瀾見江四郎反應如此之快,不禁也是暗自稱許,嘴裡卻說道:“莫非你就對這族長之位無意麼?”
“有意並不代表就要伸手。”江四郎坦然抬起了頭,誠懇地說道,“在下畢竟年輕,別說族中族老執事那一關決計過不了,就是名分上,也終究不能名正言順。而長房宗子宗婦雖是名正言順,可終究是一直沒有真正掌過實權,也要靠我這樣的鞍前馬後奪權做事。這十年間,我就能站穩了。至於將來……我也並不是非要託庇於江氏族蔭之下不可!”
聽到這樣一句野心勃勃的話,陳瀾卻覺得他實誠,當即也就打消了再試探什麼的打算:“你在揚州城應當還有不少人手,把他們先借給我數日,至於你自己,設法先回金陵去,幫著長房把那邊江家本家先行控制住。我知道那位老族長掌權已久,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鎮東侯世子已經到了金陵,須知蕭家在江南是每年採購最多的大主顧,有他在後頭鼎力支持,想來你們的舉措會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