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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稟夫人,老爺還在小校場,眼下還沒回來。”
那個鄧冀既然押了回來,楊進周自己不去總督衙門,反而讓秦虎押著人過去,鬧出了這樣的大事又直接把人拎了回來,陳瀾怎麼也不相信這是單純的疏忽。偏頭只一想,她就對紅螺吩咐道:“去前頭傳我的話,門上看緊了,不管是哪兒來的人都擋駕。要找老爺的,勞煩他們直接去城裡小校場;要找荊王殿下的,我記得今日他是和蕭世子去了玄武湖;至於要找羅世子的,徑直去金陵府學就行了。就說今天我奉著老太太在佛堂齋戒,不見客。阿虎帶回來的人讓他自己小心看好,還要什麼人手儘管說。”
這就是明擺著的推托之詞了,柳姑姑見紅螺答應一聲快步離去,她自是跟著陳瀾到了東邊院子去見江氏。才一進屋,她就看到莊媽媽站在旁邊拿著信正在給江氏念什麼,一時就想起自己進二門的時候之前正逢莊媽媽在門上取了信,那會兒因為秦虎押人回來的事,她一時顧不得其他,竟忘了問門上信是打哪兒來的。
“你來得正好,這是鎮東侯夫人讓人送來的信。”江氏招呼了陳瀾坐下,旋即接過莊媽媽的信,轉手又給了陳瀾道,“你先看看。我因之前蕭郎那些話,一直都擔心鎮東侯夫人不好相處,所以前時斟酌那封去信的時候還好生為難,眼下見著回信才放心了。她自己正病著,卻還不忘兒子頭一次單身出來做事,再加上之前的遇刺,那番擔心真真切切,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上次寫信,也把蕭郎的情形婉轉對她說了。一是問問從前可有婚約,畢竟蕭郎未必記得清楚;二來也是想問問,皇上可有賜婚的意思。”
江氏這般說著,陳瀾站在那兒仔細看著手頭那兩三張信箋,到最後賜婚兩個字的時候方才抬頭。目光和江氏一碰,她就看出了婆婆那眸子裡掩不住的笑意。
“我也不是多事。畢竟,之前全哥和羅世子的婚事都是皇上賜婚,你和叔全琴瑟和諧,羅世子和張家大小姐也融洽得很,由此可見皇上這鴛鴦譜點得好,再點一樁也未必可知。萬一真有那意思,江南官場這邊,我也好及早吹吹風,免得那些有心人鬧出什麼不可開交的事情來。沒想到,鎮東侯夫人在這信上回我說,蕭郎不曾有婚約,至於皇上是否賜婚卻未必可知。若是可以,她想托我給蕭郎物色物色,門頭低一些無所謂,最要緊的是身家清白,娘家人丁單薄,不用什麼世家大族。”
這要是別的人對未來媳婦提出這樣的要求,陳瀾第一反應就是覺得這是婆婆希望未來的媳婦娘家力弱,日後好挾制,可鎮東侯夫人何等精明的人,又有婆婆的身份,怎會怕媳婦?因而,她只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此中深意。此時此刻信也看完了,她隨手把信交給了一旁的莊媽媽,就貼著江氏低聲說道:“娘,我年輕,對鎮東侯府幾乎是一無所知,您知道鎮東侯夫人家裡還有什麼人?”
“鎮東侯夫人?”江氏昔日從江南嫁到京城之後,因是汝寧伯府長媳,對那些勛貴名門自是仔仔細細做過一番功課。可眼下她回憶了好一陣子,這才搖搖頭道,“想當年鎮東侯遠鎮奴兒干城,我也就打聽過一些皮毛,如今年代久遠,幾乎更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位夫人似乎並不是出身名門,仿佛是先頭太夫人定下的,成婚也低調得很。朝廷賜了誥封,因鎮東侯鎮所和其他勛貴不一樣,也就按照慣例,不曾召鎮東侯夫人在京居住。要說起來,鎮東侯府和各家都沒什麼往來,所以京城那些名門興許還不如江南人對其了解得多。”
這麼說來,鎮東侯府擇媳興許都是不重家世重才能,大約這也是因為奴兒干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四面局勢決定的。
陳瀾在心裡大約有了個數目,因而避過秦虎那檔子事情不談,仿佛饒有興致似的聽江氏掰手指頭一個個數著前些日子見過的那些各家閨秀。到了最後,她見婆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便笑道:“娘雖是受了鎮東侯夫人託付,可這事情又不急,您慢慢相看就是了,最後不但得讓鎮東侯夫人點頭,蕭兄自己也得認了才行。”
“哪裡不急?他就比全哥小大半歲,這年紀早就該成家了。全哥是因為在外鎮守打仗給拖的,他堂堂世子,又只有一個弟弟,就該早些給家裡開枝散葉才行!”說到這裡,江氏突然想起什麼,又斜睨了一眼陳瀾,“鎮東侯府和別的世襲勛貴還不一樣,別的世襲勛貴,嫡妻一時半會沒兒子,長輩們還要催著納妾收房,更不用說鎮東侯府人丁單薄。他們歷來卻很少有側庶,一貫就是成親極早。要我是鎮東侯夫人,早就著急討兒媳婦了!”
陳瀾聽著正忍俊不禁,眼角餘光突然瞥見西邊門帘一動,芸兒露出了半邊臉來,對著她又是眨眼睛又是努嘴,仿佛有什麼急事。當下,她隨便尋了個藉口站起身,到了外間一見芸兒就直截了當問道:“又是什麼事?”
“夫人,蕭世子一個人回來了!正逢總督府差人到咱們大門口要人不果,和門子爭執了起來,蕭世子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氣性,竟是直接……直接打了人!”
第409章長嫂如母,鋒芒畢露
陳瀾之前就預料到秦虎把人直接帶回來,只怕總督府那邊接下來會派人過來要人。畢竟,兩江總兵只管軍務,那樣的案子不歸這裡管。然而,她實在是沒想到蕭朗會在這時候回來,更沒想到蕭朗會打人。那位鎮東侯世子儘管最初如同冰雪一般孤傲,但不說他如今已經逐漸露出了感情細膩的一面,哪怕還是原本的性子,也決計不至於胡亂出手打人。
因而,想到這裡,她腳下的步子就更加快了幾分。等到了總兵府儀門處,她正好看到蕭朗面色鐵青地直奔這兒沖了過來,面色鐵青,衣襟下頭不知道怎麼回事,被泥污了一大片,看上去極其不像樣子。而在他身後,湛盧和巨闕那兩個小廝正一溜小跑地追人,更後頭處還有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的門子。
雖是滿心盛怒,可是,當看到站在儀門之內的陳瀾時,蕭朗就立刻放慢了腳步。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表情,到近前時拱手行了禮就低聲說:“嫂子,剛剛外頭總督府的幾個差人著實無禮,我一時氣怒,就把他們給轟了出去。若是馮總督那邊有什麼責難的話說,我一個人擔著就是。我剛剛被絆了一跤,先回去換身衣服再去拜見伯母。”
眼見蕭朗又是低了低頭,隨即加快步子從身邊走過,陳瀾也不知道是從哪生出的一股慍怒,突然轉身喝道:“站住!”
見前頭埋頭走路的蕭朗突然停住了步子,她才沒好氣地說:“虧你還叫我一聲嫂子,什麼話都還沒說清楚,就直接把事情攬在自己一個人身上,你以為我是那麼不講理的人,一聽說你在門口那番舉動就直接跑來興師問罪的?”
說話間,巨闕和湛盧已經趕了過來,而那門子卻謹慎地在十幾步遠外就停下了。巨闕和湛盧見慣了陳瀾的言笑盈盈,此時見她突然對自家世子這般疾言厲色,一時半會都有些轉不過來。而已經走出去好幾步遠的蕭朗則是更甚,愣在那兒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臉上那鐵青已經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絲頹然。
“嫂子,我……”
“有什麼話進去說。”陳瀾一口打斷了蕭朗的話,又伸手叫了那門子過來,不等他行禮就立時問道,“總督府的差人可走了?”
“回稟夫人,幾個人彼此攙扶著走了。”
見那門子答得小心翼翼,也沒說人是傷著還是完好無損,陳瀾就扭頭看著身後跟出來的柳姑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勞煩柳姑姑出去知會小丁小武,讓他們兩個一塊去一趟總督府。就說當初那個鄧冀便是我家老爺拿下的,送到總督府卻鬧出了那樣的事,休說我家老爺還沒回來不能做主,就是回來了,這人也一時半會不敢交過去。況且,總督府下轄屬官差役,原本該是最懂禮的,今次卻對鎮東侯世子出言不遜,請馮總督務必給一個交待!”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不但那還在斟酌該如何解釋的門子一下子愣在了那兒,就連跟出來的柳姑姑和芸兒都是為之愕然,更不用說呆若木雞的蕭朗和巨闕湛盧了。等到柳姑姑如夢初醒一般急忙走了,那門子方才趕緊磕頭告退,而蕭朗則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低聲說道:“嫂子,是我一時衝動……”
“任誰都會衝動,可要不是他們言語不遜亦或是衝撞了你,我想你怎都不會隨便出手才對。”陳瀾說著就看了一眼一旁的巨闕和湛盧,見兩人一個滿臉佩服,一個正在那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又對蕭朗點頭笑道,“不管事情怎樣,你總該和我解說解說,不要一出事就這麼大包大攬。好了,這些都待會說,你趕緊回去換身衣裳,乾乾淨淨的到娘那兒去,令堂給娘捎了一封信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