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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呢?”楚四家的嘆了一口氣,把給兒子做的一套衣裳收拾好了,這才搖搖頭說,“老太太的性子咱們誰不知道,說是打發出去配人,那就是氣得狠了,恐怕恨不得配個無賴混混……就說咱們這四家,這些年熬油似的熬了下來,好幾次都險些……”
說起過去,兩個女人都沉默了。就在她們想起了過去那些年的悲苦歲月時,外頭就傳來了一個莊戶女人的高聲叫喚:“楚四嫂子,林嫂子,外頭侯府派車來了!”
一聽說侯府派車來,楚四家的和林海家的連忙站起身來。出了裡屋的時候,楚四家的就趕緊把男人按著坐下,又說道:“你只管外頭的事情,這侯府來人不與你相干,萬一笨嘴笨舌說錯了話反倒不好。我和弟妹先過去迎一迎,等萬一用得著你,你再出去不遲!”
陳瑛剛剛回來上任,陳玖則是新派了差事,再加上傳回去的又不是什麼好消息,因而這一日侯府的這兩個男人自是抽不出“空閒”。徐夫人主持內務不敢稍離,馬夫人沒得推脫,只能氣鼓鼓地再次造訪安園。這一次和上一回來不同,轎車總算是能從大門進去,因而在垂花門前下車時,看見只陳瀾帶著賴媽媽張媽媽在那兒迎候,她免不了帶著幾分惱怒。
“才只兩三天功夫,三丫頭你就把你那兩個妹妹攆回去了,倒真是好能耐!”
“二嬸,這莊子上內內外外事情不少,我又要照料老太太,結果還遭了無妄之災,我如果有好能耐,那也不用老太太發話處置人了。”陳瀾見馬夫人為之語塞,這才淡淡地說,“昨天出事的時候,正巧宮中夏公公還來了一趟,要真是事情傳開了去,咱們陳家就臉面丟盡了!”
信是陳瑞親自回去送的,馬夫人哪裡不知道這是老太太的意思,只不過面子上過不去,想在陳瀾這兒找回些臉面,誰知道陳瀾竟是一一招架了回來。而後頭一句夏公公昨日才來過,她便不敢造次了,連忙按下心頭慍怒問道:“是哪位夏公公?”
“自然是御用監夏公公。”陳瀾毫不猶豫地將人拿了出來當擋箭牌,見馬夫人臉色倏然一變,那盛氣忽然變得無影無蹤,這才故作無奈地說道,“老太太處置的時候,我不是沒勸過,只我畢竟是孫輩,人微言輕,若是二嬸認為這處分過了,不若去勸兩句?”
勸?之前二房三房的人一塊來的,老太太連見面都不肯,這會兒勸上去不是自討沒趣,再說本來就是那幫小蹄子惹禍!馬夫人恨得牙痒痒的,不咸不淡應了一聲就進了垂花門。沿牆根經過穿堂進去,她就看到陳灩仿佛是剛剛得了消息一般,著的一身素淡匆匆忙忙迎了上來。想到這個庶女惹出的麻煩,她本能地想一個巴掌撂上去,可手才揚起就硬生生忍住了。
“你幹的好事!”
陳灩沒想到嫡母一上來便不分青紅皂白地撂出這麼一句話,頓時愣在了那兒,隨即也不敢辯解什麼,只是低聲說:“母親,老太太說這兒地方太小,住不開,再說那繡帕沒了,這兒針線之類的不齊全,讓我回家之後再另行預備。老太太還讓我繡一條暖額,一塊包巾,打一條絡子,回頭她有用處。”
馬夫人原想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人,可陳灩說起了朱氏讓她做的活計,她頓時轉怒為喜。想想陳瑞回來報信時畢竟說的含糊不明,她便拉著陳灩到了一邊,見陳瀾離得遠決計聽不清楚,這才沉下臉問昨日究竟怎麼回事。聽了陳灩添油加醋的回話,她立時柳眉倒豎,拉著陳灩走回來之後,就滿臉不悅地看著陳瀾。
“五丫頭居然這般不要臉,敢做出這等事情?好,好,等回去了我找三弟妹理論,居然這般心思歹毒,傳揚出去咱們侯府的姑娘們都得給她帶累了!三丫頭你也是受害的,怎就不在老太太面前說兩句公道話?憑什麼五丫頭造的孽,卻要攆灩兒的丫頭?”
陳瀾看著陳灩在馬夫人身前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大是膩味,當即不冷不熱地說:“二嬸息怒,這事情便是因為斷定不了是誰,所以才一體處置的。之前我去見五妹妹的時候,她還叫屈呢,說是四妹妹的壽禮誰也沒見過,隨便拿一條絹帕扔在火盆裡頭,就說是東西被毀了,誰知道真假,還說服侍四妹妹的丹心上我屋裡最多。如今丹心一條命是撿回來了,可人卻是痴痴呆呆沒個清醒。她雖糊塗了些,但終究烈性,配人恐怕不成,回府更是不成,所以我已經勸了老太太,將她安置在這莊子上,不過是多一口飯吃罷了。”
前頭的話陳灩聽得臉色數變,見馬夫人冷哼一聲並不相信,這才鬆了一口氣。等到聽說丹心已是痴呆,她更是心頭篤定,可陳瀾一說要留著人在莊子上,她頓時僵住了,良久才拿起絹帕擦著眼睛說:“她也服侍我多年了,幸好老天保佑她撿回了一條命……”
“別老天保佑了,那麼個糊塗人,留著有什麼用,攆了正好!”馬夫人嫌惡地撇了撇嘴,終究沒再拿著陳灩說事,只衝著陳瀾說,“你三嬸沒工夫來,羅姨娘不好出來,待會五丫頭我一塊帶走……我也不管究竟她的人如何,我只回去找那兩位理論。老太太那兒……”
吃不准朱氏是否肯見她,馬夫人就有些猶豫。就在這時候,陳瀾笑吟吟地說:“二嬸有什麼話徑直對老太太說就行了。老太太雖說是要閉門七日,可今天早上精神好了些,所以這會兒請您進去說話呢!”
上回朱氏一個人沒見,這回卻肯見她,馬夫人頓時大喜,再想到宮中那位夏公公,看著陳瀾的眼神總算和善了許多。
而陳瀾將馬夫人送到了正房門口就停住了步子,一回頭見陳灩仿佛有些失魂落魄,她就開口說道:“五妹妹和丹心主僕一場,自然情深義重,只民間有個說法,好端端的人要是痴呆了,那魂魄不下地府九泉,而是會在世上轉悠,說起來丹心也真是可憐。”
說完這話,見陳灩一下子打了個哆嗦,陳瀾便不再理會她,徑直轉身回了西廂房。
之前她去見陳汐時,陳汐除了堅決不肯認是自己做的,就是懇求她在朱氏面前為自己那些丫頭求情,等到最後聽說無望,一時淚流滿面。而據玉芍說,陳灩之前跪了那麼久求見朱氏,卻是滿口都為了自個。為了這麼個主子,丹心下半輩子便都要痴痴呆呆度日!
第二卷驚雷驟雨
第092章歸來,選妃
楚制,每年的正節為正旦、元宵、冬至,每到這三大節,京官們除了一日假期之外,往往皇帝還會另外賜假三日到十日不等。除此之外,如中秋端午中元等節令,則是按照規矩賜下各種物事,卻還不到普天同慶的地步。而一度曾經年年舉辦的萬壽節、千秋節和天聖節慶典,則因為當今天子永熙皇帝素來儉省,皇帝萬壽節和皇后千秋節往往是免朝賀免大宴,再加上皇太后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去世,天聖節自是沒了,因而這三大聖節多年不曾大操大辦了。
正因為如此,這一年的千秋節不再像常年那樣免朝賀,皇后更是傳旨諸勛貴府邸,壽禮不許過奢,更要考較諸府千金的手藝,上上下下自然是全都著緊了起來。說是不許奢侈,卻沒說不許動心眼比心機,誰不在這用心兩個字上下功夫。在千秋節前一日,每一家都已經準備停當,甚至連明日穿的誥命行頭,要說的話,都打點了齊全。
二月二十三的午後,陽寧街上早有陽寧侯府派出家奴灑掃了一遍,隨即又看住了兩頭街口,因而,等到那一行五六輛小車和二三十個隨從拐了進來時,自然沒有什麼外人路人驚擾。一輛輛車從西角門進去,繞過影壁,沿甬道走了一箭之地,又拐了一個彎,方才在垂花門前落下。早就等候在這裡的馬夫人徐夫人帶著兒女一塊上前恭迎,卻見頭前綠萼玉芍踩著車蹬子下來,緊隨其後下來的卻是陳瀾。落地之後,陳瀾轉過身來,這才把朱氏攙扶了下車。
“老太太去莊子上休養了這麼些日子,瞧著氣色真是好多了。”徐夫人覷著朱氏面色,見是滿面紅光,眸子有神,而且心情仿佛極好,不禁暗自納罕,逢迎了一句之後又看著陳瀾笑道,“瀾兒果然能幹,不但老太太照應得好,聽說那莊子也打理得好。”
馬夫人想起陳灩和陳汐一起被打發回來,陳瀾和陳衍姐弟卻安安穩穩呆在莊子上,自然就是滿肚子不痛快,此時便皮笑肉不笑地說:“三弟妹說的是,這回三丫頭著實是有功了。”
兩個媳婦一個尖刻,一個文弱,朱氏自然盡知,此時便淡淡地一笑,見陳衍也上來攙自己的手,她就笑道:“在莊子上這麼些時日,不但是我,就是衍兒也把筋骨練得結實了,人也健壯了不少。只忙壞了三丫頭,一頭是那些被jian人欺壓幾乎連日子都過不下去的佃戶,一頭還得照應我這個老婆子和衍兒,差點忙得腳不沾地。好在能者多勞,總不是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