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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在今天的來人中品級算不上最高,但這一領頭,文官們自然都是站起身來。而作為武官,平江伯方翰這才彈了彈衣角站起身,得體地拱了拱手之後卻第一個拔腿就走,許陽自然是連忙追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功夫,剛剛滿屋子的人就散得乾乾淨淨。
“阿瀾,還是你能幹,這就輕易打發了他們。”
面對如釋重負的江氏,陳瀾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娘,只是暫時解決了眼下的事,要說打發還早得很。”
“沒事,再大的風雨我都見過。”江氏的眸子中閃動著奕奕神采,因笑道,“等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全哥一定會回來的!”
希望如此……不,是一定如此!她這邊不管如何運籌帷幄,可要決勝,卻還得看不知道人在何處的他!
陳瀾在心中默默禱祝著,又對江氏點了點頭,隨即少不得扶著人回去。等到抽身再去過問那親兵情形的時候,她果然得知,那人在屋子裡果然是行蹤詭異,不但對送飯的人探問不已,在人前來給他換藥包紮的時候亦是多有不妥,因而出自安國長公主門下的家將小丁自是遵命照辦,把人藥翻了之後送出了府。
僅僅是一天之後,新的消息就送了過來。
那親兵所說的一切都是無中生有,他本是被楊進周派回來的信使,半途中偏是遭了一場大雨,拆開信封發現那封信已經是一片糊塗,著慌之下趕回了南通,恰好看見碼頭上一場大火,於是就編造了一套謊言回來報信。至於所言是否屬實,卻還得再進一步問過。
而另一個消息,則是關於那場大火——竟有流言說,楊進周勾結東洋人放火燒了南通港,事成之後上船揚長而去!
第378章江氏族長,無恥之尤
不過數日的功夫,萬泉山莊便是另一番光景。
儘管黃媽媽依舊是執禮恭敬,但原本一丁點事情就眼巴巴圍上前來的其他下人就沒有那樣好的涵養了。哪怕不至於叫不到人,可是趨利避害的心思卻寫在臉上,表現在拖拖拉拉的行動上。若是照陳瀾的本意,索性就奉著江氏搬了出去,可黃媽媽卻每每惶然勸阻,到最後乾脆出來行了家法,這偌大的地方這才消停了下來。
然而,這萬泉山莊安靜了下來,江氏身上卻有些不好。她雖不是養尊處優的柔弱婦人,可早年畢竟吃了太多苦,事發之後最初陳瀾還瞞得住,但隨著情況陡轉直下,她自是品出了滋味來,陳瀾這個做媳婦的就再也不好緊緊捂著了。當知道如今外頭傳聞的時候,江氏氣得眼前發黑,險些壞了一貫不拿東西泄憤的慣例。
這會兒,她攙扶著莊媽媽的手緩步來到東屋門口,隔著門帘就聽到裡頭傳來了陳瀾的說話聲:“這兩封信送到京城,一送給安國長公主,一送到陽寧侯府給四弟。記著,不是老太太,是四弟!至於這一封,送到杜府給杜閣老。”
話吩咐完之後,裡頭就傳來了柳姑姑熟悉的聲音:“夫人,如今這種關頭,為何不向皇上題奏,總得替老爺申辯申辯吧?若怕送不進去,咱們還可以送到酒醋面外廠給金公公,讓金公公設法送給了御用監夏公公,然後轉呈上去。再說,羅世子如今正是內閣行走,何不……”
“柳姑姑莫非是糊塗了麼!”陳瀾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異常嚴厲,“莫說叔全此次下江南是奉旨行事,就算不是,此次也是前去奉公辦事,若是因為一兩句謠言就貿貿然陳情,不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更顯得我楊家不知輕重!再者,加急送信是要藉助娘留下的那些人,但你不要忘了,他們並不是我的私人,托之於內宦的勾當若是稟報上去,豈不是給叔全多添一條罪名?至於羅世子,正因為他如今在內閣,所以更加不能給人添麻煩。”
聽到這裡,江氏不禁微微頷首,隨即竟是撒開扶著莊媽媽的手,徑直進了門去。見陳瀾抬頭看了過來,旋即立即起身上前相扶,她便說道:“我在外頭都聽到了,你說得很好。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能自亂陣腳,確切消息還沒到呢!”
柳姑姑少有被陳瀾這般嚴厲地斥責過,剛剛就已經面露赧顏,此時江氏這話一說,她更是慌忙上前請罪,可膝蓋才彎下去,手腕就被江氏一把托住了。
“我知道你一心都是為了家裡著想,但如今不比往日,需得更加謹慎。謝罪之類的話就不要說了,心裡明白就行。好了,你就按照你夫人吩咐你的話去辦吧!”
陳瀾見柳姑姑這才抬起頭來,便衝著其微微點了點頭,見其連忙疾步去了,她才扶著江氏坐下。原待要說幾句寬慰的話,可這會兒她蠕動了一下嘴唇,偏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那下落不明的不是別人,是她的丈夫,她這兩天已經勸慰得不少了,眼下還能再說什麼?
“苦了你了。”江氏深深嘆了一口氣,仔仔細細端詳著陳瀾那略顯憔悴的樣子,又搖了搖頭,“原本還想著下了江南,你能好好調養一陣子,誰知道這些天好容易眼看著你身體壯健了,結果又出了這樣的事。全哥是我的兒子,從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兇險,但這一次卻著實難測……我昨晚上做了個夢,夢見他……”
聽到這裡,陳瀾終於忍不住了,一下子抓緊了江氏的臂膀道:“娘,你不要想這麼多!他一向不是莽撞的人,既然敢那樣做,就總有他的理由,也總有相應的準備。更何況荊王如今也不見蹤影,說不定是兩人早就商議謀劃好的。鎮東侯世子已經去了南京,鎮東侯府是江南商人最大的主顧之一,諸多消息都能打聽到,我們就不用擔心了。至於那些說閒話的、上彈劾的、幸災樂禍的,就希望看到我們這邊自亂陣腳!”
看著陳瀾那緊抿嘴唇的堅定表情,江氏不覺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嘴角一時就掛上了一縷笑容。就在這時候,只聽得外間傳來一聲夫人,緊跟著,芸兒就進了屋子來。
“老太太,夫人。”她沒料到江氏也在這兒,竟是遲疑片刻才開口說道,“外頭,外頭江家族長求見。”
“江家族長?哪個族長?”陳瀾見江氏緊皺眉頭,就開口問了一句,見芸兒那表情有些不對勁,她不禁心裡一沉,“莫非來的是江家的三老太爺?”
“正是江家那位老族長。”
“什麼?”江氏前時聽陳瀾說過江大太太來過的事,雖說對江家已經不存什麼香火情分,但人家這樣認低服小,她自然懶得再管那麼多,也就依了媳婦。然而,那位宗婦回去之後,如今這節骨眼上來的竟然又是那位從前逼自己改嫁,不成之後又勒令族人和她斷絕關係的那位族長,她頓時勃然色變,“不見,就說我和媳婦沒那工夫!”
見一向和藹慈祥的老太太竟是露出了這等氣咻咻的表情,芸兒頓時後悔走了這一趟。可是,那江氏族長不陰不陽的樣子又浮現在了腦海中,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道:“老太太,奴婢當時想著您和夫人眼下沒時間,原就不冷不熱的,想對雲姑姑柳姑姑說一聲之後就回絕了他,誰知道他竟是說……他竟是說,老太太和夫人若是想老爺得好,就請一定見見他。”
“這是什麼話,他想威脅咱們不成!”
江氏竟是拍案而起,可直起身站在那裡好一會兒,她就仿佛蒼老了十歲似的,又深深嘆了一口氣:“也罷,見一見他再說。我一個人去就成了,阿瀾你留下,有什麼消息過來也好隨時措置。之前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來都是你替我擋的,如今其他事情我也幫不上多少,這一茬我去應付就行了。”
聽了這話,陳瀾只得把到了嘴邊的勸解吞了回去,又點了點頭。只是,把人送到屋子門口時,她仍是忍不住添了一句:“若是那邊說了什麼不好聽的,又或者是另有所圖,娘也不用浪費時間,直接送客就是,又或者是使人叫了我過去。”
“又不是去吵架,還得特地叫上你做什麼?”
見江氏帶著莊媽媽和芸兒徑直去了,陳瀾站在那裡好一會兒,終究是有些不放心。站了一小會,長鏑正好回來,她一見著就連忙招手示意其上前。然而,她還沒開口,長鏑就徑直說道:“夫人,我剛打後門來。那邊路上多了不少攤販,瞧著像是賣東西的,可這裡又沒什麼別的住戶,哪怕是下頭人要賣東西,一個貨郎滿就夠了,哪裡需要這許多人?這分明是來監視咱們動靜的,按我看,不如趁其不備,全部都亂棒打走!”
“你呀,這種人打走了,還有下一撥,而且平白落人口實,那又是何必?”陳瀾見長鏑口中答應,面上卻還有些不忿,便笑道,“你之前跟了長公主那麼多年,武藝是學到了,可也不要只學了那好勇鬥狠,忘了娘的另一條宗旨——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這一動,就一定要一擊中的,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上頭花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