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頁
“有父親在,你們和姨娘能公然違逆?”見陳漢啞口無言,陳汐含笑輕撫他的鬢角,這才低聲說道,“若是那樣,父親大怒之下,你們和姨娘會落得什麼樣?爹爹的性子最是容不得人違抗,更不相信什麼情分,哪怕出了這事情,他也一定會覺得老太太和四弟只是在算計他,總不會怪到你們頭上來,不至於連累了你們……”
“五姐……”
“好了好了,三姐曾經對我說過,平江伯的那位小姐人生得嬌憨,沒什麼機心,你能娶到這樣一位妻室,我就放心了。至於二哥二嫂,雖不能說十分琴瑟和諧,但終究還是相敬如賓,對姨娘也都好。你別再星星念念惦記我的事,照著小四說的那法子,哪怕……我總不怕再被父親賣給了別人。”陳汐一氣說了這些,見陳漢那臉上滿是黯然,這才正色道,“你有功夫想著我,還不如去打探打探跟著父親回來的那個安仁什麼底細。六娘終究是我們的妹妹,若是火坑,也不能就讓她這麼跳進去。”
陳漢本是不以為然,可當看見陳汐那臉色倏爾轉厲時,最終趕緊點了點頭。直到從靜心堂出來,他方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一旁的門框上,倒是讓那迎上前來的媽媽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那媽媽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五少爺,平江伯長公子那兒送了信來,說是請您去一趟護國寺。”
“不去!”
陳漢正在氣頭上,一口就拒絕了,可當看見那媽媽誠惶誠恐的表情時,他這才意識到,今天父親陳瑛便是去赴平江伯長子的邀約,如今這送信只怕也是父親的意思。儘管心中滿是不平,但他狠狠捏了捏拳頭,最終還是冷冷撂下話讓那媽媽去知會預備馬匹和從人,自己匆匆回房換了衣裳。
可是,等他跟著那信使到了護國寺精舍,卻根本沒看見自己未來大舅哥的身影,只有自己的父親正安坐在那兒喝茶。當陳瑛打頭那一番話上來,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你如今就要娶妻,年紀也不小了,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了你。廖香院老太太那兒的人命案,想來你應該知道了,我初來乍到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決計是有人在算計我。你是我兒子,你親娘當初因為別人的算計由嫡變庶,誰是敵誰是友,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別因為別人和你親近就弄錯了是非曲直!老太太如今要分家,哼,要分就分吧!”
第447章疑雲
在雲姑姑和柳姑姑的輪流周密看護下,這天江氏去陽寧侯府,陳瀾根本就沒有費心勞神的功夫,兩人幾乎是把當初陳瀾陪嫁那些料子翻了個底朝天,各式的花樣各式的材質各式的搭配,看得她眼花繚亂,幾乎以為兩人是打算改行開綢緞鋪子。好在她素來是有主張的,未來孩子的那些貼身衣物自是全都用松江三梭布,而那些大紅大紫刻絲錦繡的料子仍然是收拾好了束之高閣,等待以後派上用場的機會。
整理了柜子,接下來便是箱籠中的各式小物件。由於東西太多,陳瀾自己都不記得還有那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還是記性好的芸兒在旁邊如數家珍,每樣東西幾乎都能說清楚來歷。一個個檀木箱見底又重新填滿,幾個女人又捧來了妝檯上的三層首飾匣子,一樣樣拿出來在炕桌上擺滿了,看得陳瀾直皺眉頭。
“衣裳料子先預備也就罷了,這些東西都拿出來幹什麼?”
“夫人難道忘了,四少爺這婚期可是不遠了,添箱雖說不用姑奶奶的東西,可見面禮等等總得預備妥當。夫人和杜大小姐向來又好,總得好好挑挑揀揀吧?”
“你們啊……”陳瀾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就算不想讓我想那些事情,也用不著這樣鬧騰。讓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在曬嫁妝呢!送給箏兒妹妹的東西我早就想好了。一對鐲子一對金簪一個項圈,再多了別人還以為我是炫耀。”
畢竟,陳冰在楊家早就開始拿自己的嫁妝開銷了;至於陳灩,在馬夫人那樣的剋扣下,總不能把好東西都拿來給了並不相干的弟妹;而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正想著的她看見芸兒一聲不吭,拱著腰在那兒數著一枚枚形狀各異的精美髮簪髮釵,忍不住挑眉說道:“又不是沒見過,要看回頭你捧著首飾盒去看個夠,這是在幹什麼?”
“夫人,我怎麼覺著東西似乎少了一樣?”
此話一出,不但云姑姑柳姑姑嚇了一跳,就連陳瀾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些首飾釵環她初來乍到時又是驚嘆又是喜歡,可後來漸漸習慣了,便覺得這些赤金嵌寶的東西實在太過於沉重,於是打扮起來往往都是偏於素淨。這首飾匣子往常都是鎖著放在那兒,只那幾樣常用的才放在隨手可及的抽屜里,回京之後似乎還不曾動過。
“少了什麼?”
芸兒信手就從裡頭拈了一支金簪出來:“夫人你看,這是當初在侯府時,那一回晉王妃賞下的,我記得是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各得了一對,您得了兩對。一對是五寸的西番蓮金簪,還有一對是三寸的珍珠蟲糙簪,雖說是宮制,可那是給人她們挑下來的,分量最輕,珍珠蟲糙的那對夫人現在就戴著,這西番蓮的嫌長,就一直擱在首飾匣里,可現在只剩下一支了。”
這一茬陳瀾幾乎都已經忘了,此時伸手摸了摸發間,立時記起早上確實戴了這麼一對。雲姑姑柳姑姑沒有經過從前那樁事,聽了這話忙接過那支西番蓮金簪細細查看,繼而又仔仔細細找了找,發現確實不在,兩人對視一眼,面上都露出了幾許凝重。
就連陳瀾也沉下了臉。她並不在乎東西,東西丟了再貴重也就是幾兩金子,但若是有人能把手伸向首飾匣子,異日也就能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來。於是,見雲姑姑拉著柳姑姑跪下了,她略一沉吟就開口說道:“不要明著搜檢,先找一找當初從江南回來的時候,整理東西時的冊子,然後再好好查一查近來可有外人隨意進屋子。先把這些弄清楚,然後再一個個詳細查問,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後,你們再請罪不遲。”
“是。”
因為這突然冒出來的一檔子事,陳瀾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鏡園上下用的人比陽寧侯府少一倍不止,月例卻一樣豐厚,她對身邊人更是絕不小氣,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向這些金銀首飾伸出賊手。因而,雲姑姑柳姑姑出去之後,哪怕芸兒在旁邊插科打諢,她始終眉頭緊皺。
直到江氏回來了,她才暫且按下了這些心思。得知陳衍接了東西就沒事人似的陪著江氏說笑,帶著人去見老太太之後,甚至還要留著用飯,她不禁搖頭說道:“小四這裝樣子也裝得太拙劣了些,畢竟是人命,又是宮裡出來的人,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你說對了,就是裝個樣子。我見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的眼圈還有些發紅,仿佛很是傷心,看小四那樣子,多半是為了哄他祖母開心呢。”江氏想著朱氏那老態畢露的樣子,仿佛有些感同身受,“我看還是儘早分家的好,老太太還能再過兩年安生日子。”
這後頭的話不用再說,陳瀾也能聽明白。只是,江氏說朱氏眼圈發紅,她卻有些疑惑,忙問道:“娘是覺得老太太哭過?”
“是啊,我也覺得納悶,不過,想來是老太太愛屋及烏,想起了才剛剛故去不多久的皇貴妃。畢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太太那會兒身體不好,甚至連進宮送最後一面都不成……”
江氏雖這麼說,陳瀾心裡那疑竇仍未落下。她是親眼見著朱氏從一個冷酷的老太太變成真心的長輩,深知朱氏的溫和永遠都只展示給自己真心看重的人看。紅檐和碧樓哪怕是皇貴妃送來的人,一時半會卻遠不到那地步。只這會兒當著婆婆的面,她自然不好就這麼評述祖母的性格,於是便含含糊糊岔了過去,心裡盤算著得把陳衍叫來好好問一問。
送信的人還沒派出去,傍晚時分,陳衍卻不請自來。嘴裡說著是姐夫公務繁忙,自己這個小舅子得來照看照看,可只瞧他吃飯的時候狼吞虎咽那架勢,陳瀾哪裡不知道他只怕是餓昏頭了。果然,飯後把人拎到東屋裡一問,她就得知陳衍今天竟是請了假在外頭跑了整整一天,頓時大為詫異。
“侯府裡頭那些事情就夠麻煩了,你這時候在外面跑什麼?”
“姐,我做事當然有分寸。”陳衍笑著答了一句,可見陳瀾那眼睛盯著他不放,本想搪塞過去的他頓時有些不自然。有心說你有身子不要勞心,有心說萬事有我,可話到嘴邊卻始終憋著,臨到最後,他不得不嘆了一口氣說,“好好,我直說就是。今天我在老太太那兒召了翠樓問話,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紅檐這一死是為了給老太太永除後患。”
“永除後患?”陳瀾深深吸了一口氣,眉頭漸漸緊皺,見陳衍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她只覺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抓著陳衍的手腕厲聲問道,“她的意思是說,紅檐想用自個的死絆倒了三叔,為老太太除了心頭大患,為你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