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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和書裡頭說的不一樣!”
蘇婉兒看著那身穿錦衣華服的三個人,又回頭看看失魂落魄連連搖頭的大哥,隨即就暗自嘆了一口氣,吩咐一旁早就嚇呆了的小廝和丫頭上去攙扶了蘇儀,心裡卻是懊惱得很。今次要不是蘇儀迂腐衝動,一來見著了陽寧侯府那一對姐弟,二來還能在貴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何止是一舉兩得!
第028章強見
護國寺精舍在寺西南,旁邊是一棵太祖年間栽種,之後又精心培育的菩提樹,如今早已冠蓋如蔭,因此有個約定俗稱的名字——菩提精舍。幾間屋子掩映在花糙樹蔭之中,倍顯清雅。如今雖是冬季,糙木枯黃,但後頭的紅梅卻開得正好,給這肅殺的冬天添上了幾分精神。
知客僧陪著陳瀾姊弟到了這兒,陳瀾就尋了個藉口把人打發了走。坐下喝了一杯茶,她心裡終於想了個透徹,於是趁著陳衍去淨房,就把三個大丫頭都叫了過來。
“芸兒,你說過你和羅姨娘身邊的喜鵲熟絡,回去之後,你去打聽打聽三夫人的病。”
芸兒素來是渾身消息一點就動,此時小腦瓜子飛快一轉,自以為明白了陳瀾的意思,忙點了點頭:“小姐放心,喜鵲貪嘴,到時候我捎上一盒點心,保管她什麼都說出來。”
那天芸兒一下午出去,等晚上回來之後就稟報說,確實是三房的人去找過楚四家的那幾房老家將,陳瀾對她的本事自然信得過,但此時仍不免提醒道:“別露了痕跡,小心些。昨天我屋子裡換人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想來你去找喜鵲訴訴苦,羅姨娘就算瞧見了也不會為難你。”
一旁的沁芳聽得心驚,正要開口詢問,卻不料陳瀾又轉頭看著紅螺:“你是蓼香院出來的人,閒了也往那邊多走走,在老太太面前多奉承奉承。畢竟,相比蘇木胡椒,老太太總相信你一些。別讓人以為,你到了我這兒眼裡就沒了舊主人。畢竟你不是家生子,這由頭被人揪著,應景兒發作起來,那便是你的大不是了。”
看到紅螺應了,陳瀾這才對沁芳說:“你個性老實,上上下下的人你都處得好,你去打聽打聽,家裡是否有蘇家兄妹這麼一戶親戚,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可有什麼說法。順帶再細細問一問,家裡兄弟姊妹們的親事,有沒有自幼定親的。”
她剛剛交待完了三個人,就聽見門外突然傳來了三下叩門聲,隨即才是蘇木的聲音:“小姐,那邊有一個老和尚陪著好些人朝精舍這邊來了,瞧著不知道是哪家的人!”
沁芳畢竟陪著陳瀾來過兩回,聞聲一愣,隨即慌忙提醒道:“小姐,從前咱們來這兒祭拜上香供的時候,護國寺主持智永大師總會來照面,今次卻面也不露。我原以為是顧慮咱們家出了事,眼下他既然陪著人過來了,那一撥人的身份絕不會低過咱們府里!”
“別慌,我和四弟是來祭拜亡母的,不是來遊玩取樂的,何況家裡頭正有事,不管是誰,推脫不見也能說得過去,咱們就在這兒坐等他們走就是。沁芳,你和紅螺到外頭門前守著,若是認識的,說一聲就罷了,若是不認識的,就報上侯府的名頭。再讓蘇木胡椒從另一邊繞出去,到外頭看看咱們帶進來的家丁親隨可曾過來會合了。”
等到人都走了,陳瀾如今越想越覺得今天出來的事情極可能是被泄露了出去,否則哪裡會一撥撥遇見人這麼巧?可要真不是巧合,別人設計這一遭又是什麼目的?
須臾,陳衍就從淨房裡出來了,在銅盆裡頭洗乾淨了手,他就看到屋子裡只剩下了陳瀾和芸兒兩個,頓時奇怪地問道:“姐,其他人呢?”
陳瀾正要回答,外頭就傳來了一陣說話聲,她連忙沖陳衍擺了擺手,又指了指炕上對面的位子讓他坐下。陳衍卻是眉頭一皺,沒好氣地說:“難道又是那個破窮酸?”
“什麼破窮酸,說話別那麼刻薄。”陳瀾起身拉著陳衍在身旁坐下,這才低聲說道,“雖說之前在護國寺山門那兒,那位蘇公子確實是言辭過分,但你也太急躁了。有些人,你越是和他計較,他便越是來勁,還不如冷著他不理會,如此他反倒沒趣了。”
“姐,你如今越來越會說教了,還頭頭是道一套一套的!”陳衍也不點頭也不搖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陳瀾一會,這才問道,“不過,這種人要是不教訓得狠了,以後難免還會有人欺上頭來,就像咱們家裡的那些刁奴,給他們好臉色看,他們就騎到你頭上來了!”
“以前你在家裡風風火火,見誰不順眼便是一頓呵斥,可結果怎麼樣?”陳瀾見陳衍一下子愣在了那兒,心想自己這些天確實急功近利,說教得多了些,於是便笑了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些事情自己回頭好好琢磨琢磨,我也不說了,免得你嫌我嘮叨!”
“姐,我那不是說笑嗎!”
姐弟倆正說著話,原本寂靜的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大動靜。先是一個尖利嗓子高聲分派人手往四周警戒,隨即則是幾個年輕男子說話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一陣大嗓門的呵斥。隨著聲音越來越近,陳瀾終於聽到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正是起頭那個尖細嗓門。
“你們可是陽寧侯府的人?”
難道是太監?
陳瀾一下子冒出了一個念頭,頓時眉頭緊鎖,隨即就瞧見陳衍一伸腿跳下了炕,連忙一把拉住了他,搖了搖頭說:“別慌,聽聽說什麼。”
門外,沁芳和紅螺看著面前那個四十出頭的瘦高個,心頭都有些發怵。兩人是侯府丫頭,聽那嗓音看那做派就知道來人多半是個太監,因而彼此對視一眼後慌忙屈膝行禮,沁芳便低頭答道:“回稟公公,奴婢們是陽寧侯府的人。”
金和乃是晉王府的總管太監,平日到哪家府里人都要恭敬待著,此時就傲慢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那屋子裡是侯府的哪位?”
這便是明知故問了,因而紅螺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護國寺主持智永,便搶在沁芳之前答道:“公公,屋子裡是侯府三小姐和四少爺,今天來護國寺是給已故的大夫人上香供祭拜的。我家小姐身子不好,如今正在裡頭休息,四少爺正陪著。”
“原來如此。”金和想起外頭的傳聞,自然而然便信了,隨即笑說道,“今天是我家晉王爺邀了威國公世子,帶著人一塊來護國寺遊玩,既是正好遇上,也是有緣,所以我家晉王爺請侯府少爺小姐過去閒坐說說話,彼此都是親戚,又不是外人。再說了,正好錦衣衛楊指揮也在,還可以打聽打聽你們侯爺的事,這是一舉兩得,讓你們少爺小姐趕緊出來見人。”
說完這話,他竟是絲毫沒等沁芳和紅螺回答,徑直轉過身去了。他這麼一走,沁芳不禁心亂如麻,紅螺卻是略一沉吟,隨即連忙拉著沁芳轉身推門進了屋子。
第029章不見
來的竟然是晉王和威國公世子,還有此前來過家裡的那個錦衣衛指揮僉事!
陳瀾聽清楚這些話的時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鎮定了下來。見紅螺和沁芳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她情知就是這會兒蘇木胡椒帶著那些家丁親隨過來,也決計會被擋在精舍外頭,忍不住眉頭緊皺,旋即就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那邊既然傳了話,咱們究竟去不去?算起來,晉王也是咱們的表姐夫。”
“表姐夫?你別忘了,當日就是晉王妃出嫁後回門,韓國公府也是大開中門跪拜迎接,更不用說我們這些隔一層的親戚了。敘家禮自然是表姐夫,但敘國禮,便是君臣有別。”
想起陳冰那一回嚷嚷表姐夫時,朱氏的勃然色變和那些訓斥,陳瀾不禁心中冷笑。要知道,先頭的陽寧侯陳永姬妾無數,卻只有一個嫡女嫁入了韓國公府,於是才有了晉王妃。可侯府那些庶女呢?嫁的好的許了那些沒出息的勛貴庶子,勉強也能讓人稱一聲太太奶奶。嫁的不好的則是只世襲了祖上軍職自身卻只能混一個閒職的小軍官,甚至要舉債度日。
那些婚事全都是朱氏做主,先頭的陽寧侯陳永絲毫也不曾過問。所以,別看朱氏疼愛孫女是遠近聞名的,相比作為嫡親外孫女的晉王妃,這親疏遠近不問自知。
見陳衍愣在那裡沒做聲,她略一思忖便沖沁芳紅螺問道,“剛剛那位公公來傳話的時候,你們可瞧見了,跟著晉王進了這兒來的有多少人?可曾讓外人迴避了?”
“除了智永大師,還有好些人,其中許是有威國公世子和那位楊指揮,似乎還有幾位清客幕僚之類的儒生,我剛剛聽他們說要賞花賦詩,別的護衛親隨都守在外面。”
入鄉隨俗,陳瀾深知這年頭對女子最是嚴苛,稍有行止差錯便是萬劫不復,更何況她眼下和陳衍在侯府中無依無靠,更是不能輕易犯錯。況且,今日之事十有八九出自別人設計,她不得不多長一個心眼。此時聽說外頭晉王竟是把清客之流都帶了進來,她立刻便做出了決定。轉身看著陳衍,她便開口說道:“四弟,待會你一個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