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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並沒有把殿試當做一回事,只想著盡力便罷,可聽到陳瀾祝他名列前茅,陳衍又這麼說了一句,羅旭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就承你們吉言了!一甲前三我是不指望了,若真能躋身二甲,三月十八遊園那天,我一定請你們喝狀元樓的狀元紅!”

    兩邊告辭之後便分道揚鑣,陳瀾帶陳衍徑直先回了安園,就只見張莊頭已經把人手騾車都安排好了。陳瀾滿意之餘,因陳衍興致勃勃地說要再選幾個伴當隨著練武讀書,她便讓田氏陪著他和楚四等老家將去挑人,自己則是帶著紅螺跟張莊頭來到了帳房。

    陳瀾並不是單純的好奇,她總覺得此前早上那一回正好遇上楊進周還能說得過去,可後頭卻遇上這麼一樁,實在不是巧合兩個字就能夠解釋的,因而之前選好人之後就對張莊頭暗自吩咐了一下。此時此刻,她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萬家村那邊已經去打探過了?”

    “是。”張莊頭應了一聲,便一五一十地說,“派去的那個莊丁正好在那兒有親戚,打聽得清清楚楚。嚴家老大今天回去又是好一陣鬧騰,結果那家裡的閨女才十六,平日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這次卻拿著擀麵杖,追著那個五毒俱全的老大暴打了一通,緊跟著村民們被那位楊大人一番話說得激昂了起來,齊齊將人以忤逆不孝的罪名,送通州知州衙門去了。據說那邊一頓板子之後,要把人發天壽山種樹。萬家村的人說,嚴家這個老大要是不死,到時候死的就是他家裡頭老娘和一雙弟妹,此次是活該。”  

    陳瀾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正要發問的時候,張莊頭卻突然一拍腦袋說:“看我這記性,還有一件事忘記說了。那莊丁還打聽到,那嚴家老大之前已經剁了一根手指戒賭,這一次不知怎的被人拖下水,那邊好像是京師的人,來頭似乎大得很,嚴家老大欠了錢之後就常常回家找老娘,想讓家裡人去尋那位楊大人。話說回來,那位楊大人辦完了事情就帶著隨從急匆匆走了,嚴家小弟問他什麼時候還來,他說至少得過十天半個月。”

    十天半個月?陳瀾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起疑,以楊進周的脾氣,常常到萬家村特意轉一圈探望死難袍澤遺屬並不奇怪,可這至少十天半個月卻有些不同尋常了。他如今已經不是錦衣衛,人在天策衛,還需要辦什麼事?

    第150章殿試日,婚議出

    三月十五,殿試日。

    天還未亮,兩百多名經會試提名杏榜的貢士們便匯集於午門之外,忐忑不安地等待入場。儘管自本朝重開科舉以後,只要會試能夠取中提名杏榜,殿試並不會黜落人,可這進士三甲排名卻差不多是決定人終生的。所以,眼下眾人有的喃喃自語,有的佝僂著背輕輕跺腳跺腳的,有的和同鄉竊竊私語,都盼著內中能夠早些完事,也好放他們進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內中突然傳來了響亮的鳴鞭聲。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貢士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鴻臚寺官就匆匆過來清點人數,隨即領著他們入內。

    沿金水橋過了奉天門,便是奉天殿丹墀。此時此刻,文武百官沿御道左右侍立,每個人都仿佛是泥雕木塑似的一動不動。幾乎是在貢士隊伍中末尾的羅旭因為背後沒什麼其他人,因而還有閒暇悄悄左顧右盼,奈何父親威國公羅明遠乃是武官序列中最居前的,及至他到了拜位也沒瞧見人。

    執事官舉了寫有策題的御案從丹墀左側階梯下來,放置在御道中央,隨即便帶領貢士行五拜三叩頭禮。一眾人起身分東西侍立之後,執事官方才奉策題案退到了丹墀東。禮畢鳴鞭之後,皇帝先退,接著是文武百官,兩邊自有軍校在廣場上擺設了試桌,禮部官發放試題,貢士們又行了一通禮,這才得以一一坐下。

    這一番折騰下來,羅旭已經是覺得腳都僵了。如今雖是暖春時節,天氣晴朗無風,可在這露天地里從早坐到晚上,卻也是一件累人的事。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今次的時務策考題,他不禁眼睛一閃,旋即就托著下巴沉思了起來。

    另一邊,皇帝退出奉天殿之後,從雲台左門上了天街,一進乾清門,皇帝便擺擺手屏退了隨行的其他人,步履輕快地沿台階進了乾清宮。在東暖閣中坐下,他隨手翻了翻幾本奏章,漸漸若有所思想起了此次的那道時務策題。  

    “自昔君天下之道,莫要於內治之政修,外攘之功舉……修內治之政,必先於爵賞刑罰,而舉外攘之功,必本於選將練兵。且爵所以待有功,必待有功而後爵,則天下有遺善。刑所以待有罪,必待有罪而後刑,則天下有遺惡……一郡用兵,而取給百郡,非善策也。夫眾至千萬,必有一傑,然智愚混淆,同類忌蔽,何以能知其傑,而拔置軍旅之上歟?一方之人,有戍有農,然戍非土著,農不知武,何以能作其勇而驅列御衛之間歟……”

    試題是他親自擬的,洋洋灑灑數百字,其實中心意思不外乎四個。如何均賞罰,如何練兵,如何選將,如何戍邊。會試的考卷他全都讓曲永暗暗調來抽空看過,雖大多都是一掃而過,但也有幾個人頗為入眼。如今特地選了這樣一個題目,無非是想看看承平日久的天下,士子們有多少居安思危的心思,能在老調重彈之外想出什麼新意來來。

    他正想著,外間便有人通報導:“皇上,司禮監曲公公來了。”

    “進來!”

    須臾,一身圓領衫的曲永便進了屋子。行禮之後,他便直截了當地稟報導:“皇上,那邊一大早就已經出發了。”  

    “很好。”皇帝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往後頭靠了靠,這才淡淡地說道,“上一次羅旭的卷子,是翰林院掌院學士杜微方批的,他為人方正,最恨的便是顯宦子弟占據高位,所以把人放在二百名開外,而不是把羅旭黜落下去,就足可見已經是認可其人了。只羅明遠尋機給朕上書,說是其子在文事上頭不過如此,讓朕免了他殿試出醜。由此可見,所謂知子莫若父,其實也並不是沒有例外。”

    “威國公畢竟多年在外,世子雖是長子,其實於他來說,和陌生人好不到哪兒去,因而方才會錯了意。”曲永恭謹地彎了彎腰,隨即才說道,“此番讀卷官由宋閣老領銜,御前讀卷的時候挑出他那一卷容易得多。若是真能有什麼真知灼見,也不枉皇上一片苦心。”

    “朕的苦心……朕只是覺得朝中越發循資格,不如國朝之初的朝氣蓬勃。你看看朝堂上的文武,一個個因循守舊,動不動就拿祖制壓人,老朽尚戀棧位置也就罷了,偏生貪腐橫生,而進士幾十年磨勘下來,銳氣磨光了,正人君子磨成貪腐小人,倒是把磨練的意思變壞了!”皇帝說著說著便冷笑了起來,但很快便收起了這個容易使人慍怒的話題,瞧著曲永問道,“你眼下過來,不單單是為了報那一件事的吧?”  

    “是。”曲永也不遲疑,又低聲說道,“昨日淮王出城she獵,正好遇到了陽寧侯府三小姐一行,威國公世子羅旭和天策衛指揮楊進周恰好也在,兩邊言語幾句,就各自走了。”

    “出城she獵?眼下又不是秋冬,開春之際she什麼獵!”皇帝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隨即又是哂然一笑,“老二是優柔寡斷,他是聰明過頭了!也罷,有他這麼一個蹦躂的也好,省得其他人藏著掖著那心思!楊進周之前倒是提過要去通州的,只羅旭今天要殿試,昨天還有閒工夫四處逛?”

    曲永心中一動,原是想將另一件事也報上去,可最後還是保持著低頭垂手的姿勢沒動彈。果然,皇帝顯然對這等細枝末節不感興趣,又吩咐了幾件別的事,就擺手讓他退下。

    從乾清門出來,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天色,才一低頭就瞧見另一邊御用監夏太監帶著幾個小宦官過來,便緩步迎了上去。兩邊都是在宮內浸yín了多年的人了,幾句寒暄俗話之後,夏太監就說道:“曲公公,咱家聽說,那個打著咱家名義的狗東西判的是斬監侯?這麼一個混帳,一刀砍了也來得乾淨,留著那條命不是害人嗎?”

    曲永哪裡不知道,因為掀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宮中不少中官全都對夏太監群起而攻之,大有一種取而代之的念頭。只他和人同事多年,深知這傢伙的不顯山不露水,當即說道:“說是斬監侯,人在錦衣衛,別人要做文章也難。若是斬立決了,人就得拉到大理寺去,到頭來反而麻煩。等過了這一茬,報個瘐死也就完了。”

    “還是曲公公高明!”夏太監頓時做恍然大悟狀,見身後幾個兒孫都知機退得遠遠的,他方才壓低了嗓門說,“這些日子,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樁接一樁,咱家這心提起來就沒放下過。咱家倚老賣老說一句,這也老大一把年紀,經不起這些折騰,要是有機會,曲公公替咱家在皇上面前說道一句,讓咱家體體面面風風光光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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