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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抓我的把柄,再等十年吧!”羅旭笑吟吟地眯了眯眼睛,臉上露出了一貫的自信,“想來今天我私入新營,明天就有人上書彈劾了。只是,真以為我會這麼不長腦子,不尋藉口打點好了再來?”
剩下的一些時間,兩人就在籤押房裡好一陣計議。又過了一頓飯工夫,外頭大門方才打開,楊進周親自送了羅旭出來,又讓一直在門前守著的兩個親衛送了羅旭出營,跟著才命人把秦虎叫了過來。等人一到跟前,他就直截了當地吩咐道:“武陵伯的那個次子,我記得和你在一個千戶麾下?”
“是啊,那傢伙彆扭得很,才出道就恩蔭了一個百戶,這還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後來有人爆出他是家裡小娘養的,結果他氣怒之下就和人打了一架,人緣壞透了。”秦虎很少討厭一個人,可對楊進周提到的那傢伙卻著實沒有什麼好感,見楊進周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他方才把此人在營中那種又想顯示孤傲又嫌鬱郁不得志的心思都說了,末了才又補充了一句,“大人說過讓我收斂脾氣,所以我和他沒說過多少話,也談不上什麼不合。”
“那就好,這樣的世家公子,只是家裡嬌生慣養的脾氣,你冷著臉稍稍照應些,他反而很快就會貼上來。儘快把關係拉近,我要你打聽些事情。”
秦虎如今娶妻生子,從前那種直肚腸的憨厚還在,可並不是沒心眼,這會兒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於是,他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一聲,等楊進周面授一番機宜,他又是點頭又是再請教了一番,最後方才告退離去。
另一邊,當羅旭施施然回城,才一到皇城東安門,就被一個眼尖的小太監逮住了。那小太監三言兩語說了乾清宮召見,繼而就趕緊在前頭帶路,一面走一面還嘮嘮叨叨說著找了人多久,末了才說道:“羅大人是不知道,元輔大人為了您,還特意去了一趟陽寧侯府。”
“那可還真是勞動了!”羅旭哂然一笑,隨即突然想起那邊情形自個還沒去打聽過,忙問道,“對了,小公公可知道陽寧侯府那分家最後怎樣了?”
“咳,甭提了,誰都沒想到是那麼個結局!”
那小太監大約是饒舌的性子,須臾就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羅旭一面走一面聽,等到了乾清宮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清晰的輪廓,嘴角自是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笑意。
第460章新家
定府大街位於西城東北,因南鄰皇城,北去什剎海不遠,素來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府邸,而地名卻是得自太祖初年封的定國公。只滄海桑田,當年的定國公一系斷了傳承,這爵位府邸都被朝廷收了回去,而那座曾經占地頗廣的定國公府也已經完全失去了蹤影,那塊原先的地皮上被好幾位朝官占據,當中占去了定府昔日大花園的府邸原先住著一位御史,但隨著人告老還鄉,這房子也就騰了出來。
陳衍這幾年打理侯府庶務,正巧得知了主人要賣這房子的消息,於是就讓人問了價格,幾次三番拉鋸下來,他和朱氏商量之後,便成功地用臨安府一個三百畝地外加一片魚塘的莊園換下了這座宅子,另外還捎帶了大花園裡的各種花卉樹木外帶一應家具。原就是打算萬一將來分家,成婚之後的他就可以搬出去,所以上上下下整修一新,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眼下一輛輛馬車停在門口,倒是把左鄰右舍不少人家都驚動了。
陳瀾坐的是安國長公主的鳳轎,一路上又都是大街,自然是四平八穩。而旁人見下車的時候赫然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健壯僕婦抱著她下來,自然有的羨慕有的嫉妒。然而,等她們進了儀門,一路走一路看四周的建築格局,那心思立時轉了過來。
“門外看去那麼不起眼的地方,這屋子卻這般齊整!”
“就是就是……哎呀,這一池錦鯉,比咱們府里那一池可是分毫不遜色!”
“這小花園一看就知道費了主人無數心思,尤其是這一叢牡丹,嘖嘖,是國色天香的上品,明年四五月,咱們可一定記得到這兒來賞花!”
陳瀾見朱氏在眾人的驚嘆羨慕聲中笑得滿臉皺紋都仿佛舒展開了,那愜意舒心之態溢於言表,她不禁笑著對安國長公主說道:“小四的眼光不錯,這座宅子的主人想來先頭就是風雅人,如今小做整修,就更顯出了格局。侯府那地方畢竟是百多年了,又不能輕易動祖宗留下的格局,只能添一些改一些,地方又有限,搬出來反而能透透氣。”
“你說的是,皇上那是沒法搬,否則一早就從乾清宮裡頭遷出來了。”安國長公主會意地點了點頭,“所以宮城裡頭沒法動,就只能在西苑裡做文章。我從前住的那地方,還有後面的幾座小宮殿,都是皇上登基之後慢慢造起來的,圖個散心而已。你家老太太這回也不玩什麼以退為進,索性乾乾淨淨搬了出來,讓你三叔占著那地方折騰去。”
安國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不免有幾分飄忽,但陳瀾留心著朱氏,竟是沒注意到這一茬。一行人雖是走馬觀花,但在花園裡耗的時間卻很不少,到最後朱氏到底逛不動了,就索性托安國長公主陪著幾位還有餘興的夫人繼續逛,自己則是和拉著韓國公夫人陳瀾幾個先回了正房。這邊廂坐下才不多久,見陳灩竟是躲躲閃閃進了門,朱氏立時沉下了臉。
“你還有臉來!”
“老太太……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陳灩已經是徑直跪了下來。因屋子裡這幾位都是朱氏絕對信得過的家人,她也就沒了平日在人前的圓滑精明,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向來不願意對我說外頭的事,有什麼不是我設法套出來,就是灌醉了再想法子……只他再渾,也不會不知道今天這麼鬧的結果,想來是有人挑唆了他,說如此一來遂了老太太的心意,必定是有害無利。他當官也好幾年了,絕不至於像從前那麼書呆子……”
見陳灩臉色越來越差,最後甚至於幾乎癱坐在地上,陳瀾心中不忍,又見朱氏亦是面露疲憊,她便出聲勸道:“四妹妹,你不要再說了,老太太只是在氣頭上。四妹夫為人迂腐了些,大家都是心裡有數的,只沒想到這一次他會這樣糊塗。”
“罷了,你起來!”朱氏終於是臉色和緩了下來,見陳灩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她就淡淡地說道,“要說錯,也是我當年把你許配給他的錯。”
陳灩嚇了一跳,慌忙搖頭道:“老太太哪裡話,我絕不敢埋怨您……”
“錯就是錯,老婆子我這一世做錯的事情多了,沒什麼不敢認的!”朱氏深深吸了一口氣,聲色俱厲地迸出了這麼一句,隨即就疲憊地往後頭的軟墊上靠了靠,“叫你起來就起來,我還有話問你。剛剛瀾兒對我說了蘇家的一些情形,可終究是你這個當家太太最清楚,你且原原本本說出來,也好讓我們心裡有個數目。”
陳灩見韓國公夫人雖是仍對自己沒有好臉色,可陳瀾卻輕輕點了點頭,她這才扶著膝蓋起身站好。她也不是蠢人,那些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提,只說蘇儀在先頭轉了武選司員外郎和此次授了順天府推官之後的反應,還有蘇婉兒有望進晉王府的消息,其中不敢加入任何自己的猜測。果然,這話剛說完,一旁的韓國公夫人就輕哼了一聲。
“夫人?這繼妃尚未冊立,竟然連夫人也選好了,他們以為上奏什麼皇上就會准奏什麼?惠蘅才故去沒多久,他又要納妃,又要封夫人,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見韓國公夫人赫然是恨得咬牙切齒,陳瀾瞥了一眼面色黯然的朱氏,想了想就輕聲提醒道:“姑姑這話放在平時,自然是沒有錯。可是,晉王畢竟是除卻周王之外最年長的,如今膝下除了養在乾娘身邊的小郡主之外,就只有一個庶女,唯一的庶長子也已經夭折了。而太子殿下也尚未有子息,皇孫輩的就只有周王的長子。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那些老大人們自然會擔心皇嗣,只要建言上書,這樣的小事皇上怎會不准?”朱氏接上了陳瀾的話,見一旁韓國公夫人的臉色異常難看,她不由嘆了一口氣,“說來說去,種種事情都擠在一塊了,這事情至少有七八分准。”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正好他繼妃未定,唯一的兒子就死了!”韓國公夫人氣怒難平,竟是脫口而出道,“安知是不是他自個……”
“玥兒!”
“姑姑!”
隨著這兩個叫聲,韓國公夫人陡然醒悟,面上雖仍是陰霾重重,但終究閉口不再言語。而已經聽見這些的陳灩冷不丁打了個寒噤,眼神中頓時露出了幾許絕望的表情。直到發覺朱氏並未注意到自己,她方才勉強心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