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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笑罷了,姐姐們還當了真?”紅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見芸兒捋起袖子又要上來鬧,這才舉手討饒,“老爺在軍中多年,揀選個人還不容易?我只要人品穩重,能孝順我乾娘,其他過得去就行,單單這條件還怕找不著麼?所以,你別擔心家裡頭挑不過來。上一回夫人就對老爺提過了,說到時候讓丫頭挑小子,絕不委屈了你們!”
紅螺說完這話就一下子竄了起來,躲開芸兒的魔爪往外逃去,結果才一打開門帘就險些和陳瀾撞了個滿懷。做氣急敗壞狀的芸兒也是衝到一半訕訕止步,滿臉的尷尬和意外。看到這一幕,沁芳不得不迎了上去。
“夫人,都是我不合逗著她們說笑……”
陳瀾剛剛在外頭恰好聽到了紅螺那最後一番話,心中不免有些觸動,因而此時見芸兒那老鼠見了貓似的樣子,還有紅螺前所未有的大紅臉,再加上把事情全都往自己身上攬的沁芳,她終於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最後就板起了臉。
“既然都知道錯了,你們兩個也和芸兒一樣,回頭全都去抄十遍《千字文》!”
直到上床睡下,看到沁芳放下帳子,窸窸窣窣在床板上照舊打了地鋪睡了,把頭埋在枕頭裡的陳瀾剛才愉悅地笑了起來。從前那個她教會了幾個大丫頭寫簡單的字,而紅螺則是原本就有些基礎,所以如今拿著抄寫來罰她們就自然一舉兩得了。倒是紅螺,這丫頭一直都表現得與眾不同,她能夠成全,自然也會給其尋一條好出路。而她對雲姑姑她們囑咐的事,明日就可以去辦了……
昔日柔奴那樣的女人尚且能說出此心安處是吾鄉,如她這般處境好過百倍的,又哪來的傷春悲秋於心不安?
次日一大清早,陳瀾往惜福居給江氏問安之後,到了倒座廳處理家事時,身邊卻比平日少了幾個人——雲姑姑柳姑姑和長鏑紅櫻,這會兒都已經出了門——除此之外,她就仿佛昨日不曾見過陳灩,也不曾在金太監那裡得到了某些消息似的,一貫的淡然若定。然而,等到用午飯的時候,外頭就報說陽寧侯府鄭媽媽來了,她連忙吩咐有請,隨即迅速地解決了剩下的半碗粥和一個花卷。
因朱氏如今身體不好,自陳瀾出嫁之後,鄭媽媽如今在外事上頭用的精力漸漸少了,出門的事情往往都交給了張媽媽。然而,今日這難得一見,陳瀾就只見鄭媽媽腳下飛快,待到近前時福了一福,就匆匆到了她身前站定,又躬身壓低了聲音。
“三姑奶奶,不好了……因二夫人昨天硬是將二姑奶奶接了過來,今天二姑奶奶的婆婆親自帶人打到了門口,說是二姑爺,二姑爺氣怒攻心,昨天摔了一跤,至今還沒醒過來!”
第330章佳女佳婿,佳兒佳婦
昔日的汝寧伯府如今丟了爵位,堂堂汝寧伯夫人也就成了二姑奶奶的婆婆,因而陳瀾聞言微微哂然,直到鄭媽媽說楊艾摔倒昏厥,她才一下子皺起了眉頭,沉吟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那太夫人呢?”
“沒聽見提起,只那一位竟是帶人在門前席地而坐哭天搶地,二夫人竟然還讓家丁出去拿大棒子趕人,老太太得知之後氣了個倒仰,把二夫人叫到跟前劈頭蓋臉怒斥,可是那邊楊家的家丁已經傷了兩個,那一位據說是直接又去了順天府告狀。老太太一聽之後立時差了我去順天府打聽,我到那兒一問才知道,那個失心瘋的婦人不但告二夫人教女無方,強逼已嫁之女與夫和離,還竟連三姑爺和三姑奶奶一塊告了,說你們不尊孝道,不敬繼祖母,不敬她這個嬸嬸,又說咱們陽寧侯府教女無方,總之是撕破了臉皮!”
聽到這裡,陳瀾已經是忍不住緊緊捏住了座椅的扶手,好容易才克制住了那種罵人的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那二夫人如今怎麼說?”
“二夫人聽說告到了順天府,起先還犟著說事情就是鬧到哪兒都有理,後來是老太太把二老爺找了回來狠狠訓斥了一頓,二老爺回了紫寧居正房後也不知道鬧了些什麼,總之到最後二夫人拿著剪刀到老太太面前尋死覓活的,結果吃了老太太一句話方才蔫了。老太太說,你要是想連你家老爺唯一的那點子前程也一塊毀了,樂意鬧得侯府休妻,你就儘管尋死!”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陳瀾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見一旁的紅螺和芸兒滿臉的贊同,鄭媽媽則是毫不在意地也跟著點頭,她才淡淡地說:“二嬸的秉性幾乎全都給二姐學去了,當初二姐拿嫁妝貼補楊家,是為了一個世子夫人的名頭,如今連這個名頭都沒了,她心裡何嘗不想和離?曾經星星念念要嫁,如今卻迫不及待要分,真是好想頭!”
芸兒忍不住輕哼道:“要是這好想頭牽連不到鏡園也就罷了,可就因為二夫人這番撕破臉的鬧騰,楊家那邊連無關的老爺和夫人也一塊牽連進去了!夫人,您可得想想辦法,憑什麼咱們要給二房背黑鍋?”
鄭媽媽聞言也露出了一絲愧色來:“老太太也是這麼說,三姑奶奶您在鏡園好好的,咱們府里卻出了這樣的事連累您。二夫人從前也不是這般不著調的,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藥……老太太原就是訓斥過她,原以為已經好了,可她昨天竟是趁著二姑奶奶的婆婆出門,在外頭安排了一幫孔武有力的婆子,直接上門把二姑奶奶接了回家。別家若是姑奶奶的婆家敗了,也有婉轉勸著和離的,可都是私底下的事,何嘗有做出這樣衝動的事情?如今二夫人被禁了足,老太太連二老爺也都拘在了家裡,可事情已經出了,老太太只得命人去楊家,可竟是吃了閉門羹。如今我來,也是老太太擔心這事情給御史逮著了,對三姑爺不利……”
“等等……”
陳瀾突然站起身來,就在交椅前走了兩步,突然便迴轉身問道:“二嬸如今給禁了足?她可有提過,怎麼想起用這種愚蠢的法子去把二姐接了回來?”
鄭媽媽聞言一愣,隨即才搖搖頭說:“二夫人先是吵鬧,後來便只是哭,老太太也不耐煩問她,直接就吩咐了四個婆子在紫寧居門口看著。不過,二夫人這些天走了不少人家,非親即故,有些是從前有走動的,多半是討主意,也不知道是誰暗示或是攛掇,竟出了這麼個歪點子。”
早知道馬夫人貪小短視,可如今看來,那簡直是愚不可及!她本待上次回絕了,江氏又是當頭棒喝,興許馬夫人回去之後會好好想想,或者是拖一拖再辦,亦或是再托別人輾轉設法,可天知道這位二嬸竟是用一種少有的方式把這麼一件事鬧得天翻地覆!
“我知道了,老太太年紀大了,未免精力不夠,鄭媽媽平日裡也請多多替老太太留心。畢竟,二叔當初丟了爵位,他和二嬸難免心存怨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發泄了出來。”
鄭媽媽知道這已經是婉轉的告誡了,慌忙躬身應是,等到陳瀾又囑咐幾句吩咐人送她出了門,她才鬆了一口氣。到了二門,她忍不住直搖頭,暗嘆一個好色無能的二老爺配上一個衝動無腦的二夫人,還真是家門不寧。老太太但使年輕十歲精神健旺,也不至於如現在這樣被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攪得心神不寧。
這一次的事情,因馬夫人前幾日就上家裡鬧過,鄭媽媽一走,陳瀾也就到惜福居對江氏實話實說了。江氏本就對馬夫人心存不齒,對鄭夫人也沒什麼好感,這會兒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繼而就沒好氣地嗤笑道:“這麼一對親家,還真是絕配!那邊本就對咱們這心存不滿,這會兒只是正好有藉口把咱們牽扯進來,所以才撕破臉鬧大,也不想想如今是什麼風聲!侯府還有老太太在,應該會料理妥當,咱們先瞧一瞧就是。”
前次該說的話已經都對馬夫人說了,陳瀾也不打算再回侯府——若是連朱氏的當頭棒喝都沒用,她這個晚輩說什麼就更沒用了,指不定還被人當成是看笑話——然而,單單靜觀其變卻有些不合適,因而她想了想,就開口說道:“要不,我讓人去給十一叔送個信?”
江氏也知道楊家十一老爺楊珞正在爭取族長之位,此時聞言不禁躊躇了一會兒,最後微微點了點頭:“全哥和你既然都覺得他不錯,便讓他出面試一試吧。若是楊家人聰明,就該知道鬧得再大也不至於天翻地覆,反而更招人厭棄。要博同情,想當初東昌侯金家滿門都死了,可結果如何?”
談到曾經那一條條莫名逝去的人命,江氏和陳瀾不約而同地合掌默念了兩句。緊跟著,陳瀾便站起身來,回房匆匆寫了一封信,可臨到送信時卻想起人都給自己派出去了,當即只能招來了紅螺,將信交給了她,又讓其叫上乾娘田氏跟車,再挑兩個妥當的家丁跟著。
然而,紅螺和田氏這一趟出門送信,卻是遲遲沒有回來。直到傍晚,等得心焦的陳瀾預備讓早就回來的雲姑姑和柳姑姑再去楊珞家瞧瞧的時候,門上才傳來消息說人回來了。而紅螺一進門也沒來得及寒暄,屈膝行禮之後就直截了當地說:“小姐恕罪,實在是那會兒十一老爺說這事情楊氏宗族也覺得實在太丟臉了,所以他帶了我和乾娘直接去尋了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