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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楊進周三言兩語就把陳衍安撫得妥妥帖帖,隨即就板起臉做一本正經狀,陳瀾忍不住好笑。果然,陳衍經這麼一說,這才仿佛突然記起了之前的事,可看了看她之後,那興師問罪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只是討好地溜到她旁邊,屈了一條腿半跪在軟榻前的踏板上,仰著頭說:“姐,我是真不知道姐夫回來,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你和姐夫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胡言亂語吧?”
看到陳衍那可憐巴巴的樣子,陳瀾不知怎的想到了主人面前搖尾乞憐的可愛小狗,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這一次卻怎麼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分明是楊進周玩興大發整蠱作怪,可轉眼間變出一把短銃火槍來,不但成功把陳衍的注意力轉開,還吊著小傢伙倒轉過來賠情道歉,以前怎麼沒見他這般狡猾的?
“你呀,被你姐夫耍了也不知道!”
被陳瀾久違地彈了額頭,陳衍一下子醒悟了過來,可旋即就抱著額頭嘿嘿笑了起來:“耍了就耍了,反正讓伯母高興了就成,再說得了一件好東西……看我這記性,說來說去最要緊的事竟然忘了。姐,我今天不是陪著老太太一塊去了武陵伯府麼?那個世子朱洪真是世上一等一的蠢傢伙,居然拿著金簪的事情威脅老太太設法促成什麼給皇貴妃留後的事,一言不合老太太就火了,當場撂下話來說要和朱家斷絕關係。嘿,我看他們這次還能玩什麼么蛾子!”
“老太太居然有這麼大決心……”
見陳瀾為之失神,楊進周不禁上前輕輕按著她的雙肩,隨即就看向了陳衍:“武陵伯府雖然沒什麼人才,可應該也不至於糙包到一開始就是要挾吧?”
“那是自然。一開始他們以幫我奪回爵位為誘餌,到後來利誘不成就變成了威逼。”陳衍輕蔑地撇了撇嘴,隨即冷笑道,“幸虧我如今早就想明白了,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怎麼折騰也不是你的,老太太也想通了。否則吃這一攛掇,非得上了他們的大當不可!”
“那你們走了之後呢?”陳瀾稍稍坐直了一些,看著陳衍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既然知道給我送了信來,又是特地請假,總不至於就陪著老太太走了那一趟,其餘的什麼沒幹吧?”
“姐,我就知道你明白我。”陳衍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臉的表情,隨即正色道,“我讓楚平他們四個盯著武陵伯府呢。我和老太太沒走多久,武陵伯府的那個總管就出來了,你猜他首先去見了什麼人?哈,居然是晉王府!我聽楚平說的時候,差點以為我聽錯了。緊跟著,那個總管才上了定府大街給老太太賠禮,離開之後又去了禮部右侍郎朱大人處。那位朱大人是當年和武陵伯府認過同宗的,因為不像別人那樣一看武陵伯府失勢就跑,反倒是投了皇上的眼緣,這些年按部就班升遷,據說元輔宋閣老要是放手禮部,他是最熱門的人選。”
“這麼說,朱侍郎本應當是和武陵伯府往來最密切的人,可結果那個總管卻是首先去的晉王府?”楊進周皺了皺眉頭,隨即若有所思地說,“不是武陵伯府和晉王私通款曲,也是武陵伯府有人和晉王私通款曲。可偏偏所謀又是太子,後一種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陳衍很高興地點了點頭,這才索性挨著陳瀾坐下了,“要是依照我的意思,直接就拿著這事找上門去,讓武陵伯府他們自個清理門戶,可轉念一想,要真是武陵伯昏了頭,這反而打糙驚蛇了。既如此,還不如看看他們的後招再作打算,橫豎我已經把武陵伯的盤算告訴了羅師兄……”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楊進周用極其古怪的目光看著他,先是莫名其妙,隨即就恍然大悟:“姐夫,我不是不和你商量,這不是不知道你今天能回來嗎?我見羅大哥好歹比見你簡單,那新營的營地戒備森嚴,我就是你小舅子也進不去啊!”
陳瀾斜睨了楊進周一眼,這才輕笑道:“你姐夫那是怪你不和他商量,他是笑你沒眼力呢!你羅師兄那麼精明的人,這種事情還要你去通知?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了。”
“這怎麼可能,羅師兄還誇我能幹來著。”
“以後紀曦的話,你得琢磨琢磨再聽。”楊進周苦笑一聲,這才搖搖頭道,“武陵伯府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紀曦很早以前就告訴我了,我還是從那時候開始留意的。武陵伯的次子朱方銳不是在我營中嗎?我原以為就是一個尋常勛貴子弟,沒想到武藝好,心地也實誠,他也不知道他們府里那些謀劃,所以我預備從他入手,當然,也給他一個機會。至於四弟你,這些事情你只留意就好,剩下的就交給我和紀曦他們好了。”
“這怎麼行!”陳衍一想到羅旭居然當面耍花腔,頓時憋了滿肚子火氣,此時不免霍然站起身來,“我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你們不能再拿我當小孩子!哪怕我幫不了你們什麼大忙,可還能幫著做些事情!”
見陳衍急得臉紅脖子粗,陳瀾在最初的啞然失笑之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禁抬頭看了一眼楊進周,果然發現丈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
“我們做的事情可不是那些小打小鬧,一個不好……你是年紀還小閱歷不夠,但更重要的是你得把心思放在學習成長上頭,別讓你姐姐為你擔心。”
“姐夫,你這話就不對了,難道姐不為你擔心?”見楊進周為之啞然,陳衍這才得意地哼了一聲,一字一句地說,“總而言之,事情不成,牽連進去那麼多人,我就算不參與也沒好過,還不如眼下就跟著你們拾遺補缺。要是你們擔心我在師傅面前露出馬腳……那大可不必,師傅又不是空閒人,如今我三五天都難能見到她人一次。”
好說歹說都難以說服陳衍,楊進周不免用求助的目光看著陳瀾,可卻發現妻子竟是沖他微微點了點頭。沉吟良久,他方才無奈地點點頭道:“也罷,我那軍營你未必能進去,你就跟著紀曦鞍前馬後吧。他和你脾性相投,會給你安排的。”
直到陳衍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吃過晚飯回了怡情館,丫頭們一退去,楊進周忍不住摟了陳瀾入懷,聲音低沉地說道:“近些日子因太冷,皇上一直免朝,宮裡怎麼個情形就連紀曦也不甚分明,羅貴妃那裡也是夏公公傳話,沒見到皇上。所以,這一次的事情不得不謹慎。畢竟,晉王就是再不好也是皇子,武陵伯府就是再混帳,那也是皇上的母家。”
“嗯。”陳瀾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隨即突然環住了楊進周的脖子,“你們這幾個人合力,按理我不該不放心的。只是這事情不是尋常小事,所以我還是想提醒一聲。全哥,不要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還是陳瀾第一次叫自己的辱名,因此楊進周一愣過後,立刻欣喜地把她緊緊擁入了懷中:“我會小心的。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孩子。”
第492章博弈(三)
儘管好幾個月沒碰過女人,但不說還沒到能夠碰陳瀾的時候,就是真到了那坐穩了胎的時候,不管是為了大人還是孩子,楊進周也不敢碰纖弱的妻子。只是,摟著佳人在懷,他哪怕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可那是註定要相伴終生的伴侶,他怎麼都沒法定下心來。不知不覺,他的手就已經探入了她的懷中,直到身邊傳來抑制不住的呻吟,他才猛然驚醒過來。
因為屋子裡極熱,再被身邊的男人這麼一撩撥,陳瀾只覺得身子燙的難受,不禁把胳膊伸了出來,看著楊進周沒好氣地說:“都是你鬧的!我渴了!”
見妻子紅唇微撅,露出少有的賭氣表情,楊進周不禁啞然失笑,當即披著衣服起身,到一旁去倒了一杯茶,親自送到了陳瀾嘴邊。溫熱的茶入喉,陳瀾這才覺得喉頭的乾澀緩解了些,扶著楊進周坐起了一些,這才看著黑漆漆的窗外說道:“已經幾更了?”
“大約三更了吧。”楊進周重新坐上了床,任由陳瀾就這麼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這才嘆道,“天亮我就要走了,過年前兩天大約能回來,可頂多也就是一兩日的假,畢竟正旦還要大閱。過了這節骨眼,元宵就能消消停停過個節了。”
“怪不得人說悔教夫婿覓封侯。威國公雖說是好色的名聲在外,可要不是他功高爵顯,先前夫人不得不留在京中,也不至於這麼離譜;鎮東侯和夫人伉儷情深那麼多年,如今一旦大動干戈,他還是把夫人送回了京;至於你和紀曦,年紀輕輕一文一武,卻都是忙成了什麼似的,等閒見一面都是難事……有時候我一直在想,你若是如同威國公和三叔那樣出鎮在外,我在家怎麼辦?娘就是待我再好,我也會寂寞的。”
雖是少年夫妻,但兩人之間卻少有年輕人那般甜膩動聽的情話,可陳瀾這番話娓娓道來,楊進周卻聽出了一種綿綿的深情。他不禁摟緊了陳瀾,挨著她的額頭輕輕吻了吻,隨即才嘆道:“我並不在乎什麼權勢富貴,只不過這世上,沒有權勢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家人,沒有富貴便不能讓家人豐衣足食。而且,咱們都是身在局中的人,不能退,只能進。待到哪一天真正太平了,咱們就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