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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瀾被她逗得撲哧一笑:“小機靈鬼,你怎麼知道這裡頭就是劍?還有,劍婢劍婢,這聽著可不是什麼好意思,真要真這麼叫,那就是罵你了!”
“啊!”紅纓這才恍然大悟,但對於前一個問題,她卻是狡黠地動了動肩膀,又輕鬆地伸手搭在了包袱上,“這形狀分量,還有夫人您這認真的樣子,怎麼可能是別的東西?您放心,我這嘴緊著呢,絕不會透出半個字去!說到這個……我得把雙槍也一起帶著才行……”
“好好好,你別嫌我讓你背這沉甸甸的東西就好!”
陳瀾見紅纓歪著頭想想,仿佛真打算執著她那招牌的紅纓雙槍出入隨侍,她不得不打斷了小丫頭的幻想,隨即就拉著她回到了西屋。對於紅纓背著的東西,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對江氏笑說是安國長公主送來的劍,信上所寫也只是隨便揀一些說,只那一大袋的金瓜子,她卻笑吟吟地坐在床頭一股腦全都倒了出來,當著江氏的面一顆顆數了。
江氏只以為陳瀾孩子氣,伸手拈了一粒輕輕掂了掂,當即就笑道:“一顆就是四到六錢,聽說江南地面上銀賤金貴,十五兩有時候都兌不到一兩金子,這些至少值七八百兩銀子,中等人家都未必有這許多家底,長公主居然拿來給你零用,足可見多疼你。”
此時此刻,旁邊的人見那滿床金燦燦的散金,自然也都是笑說些湊趣的話。正鬧著,雲姑姑就從外頭進了屋來,見滿屋子歡聲笑語,她忙在後頭問了丫頭,待得知怎麼回事,她方才上了前來。先是附和了幾句,她就開口說道:“老太太,夫人,平江伯府派人來,說是來探望老太太的病。”
見莊媽媽知機地帶著幾個丫頭退了下去,她這才說道:“我說老太太病著,夫人忙,她們也就沒堅持一定要見人,只撂下了禮物,又說平江伯和夫人如今沒有回淮安,仍在南京別院,幾位少爺小姐也都在那兒。還捎帶了平江伯一句話,說是江家的宗祠大會邀了他去,據說江老族長留在萬泉山莊有事,所以差遣人來問一聲……”
“問?恐怕這不單單是問,而且也是來要人的!”
陳瀾剛剛那愉快的笑容一下子無影無蹤,只剛剛得到義母贈物來信時她就起了某種心思,此時不禁側頭看著江氏道:“娘,咱們在這萬泉山莊逗留的時間也夠長了,雖說叔全還沒回來,可他這兩江總兵總該要去南京上任的,咱們明兒個就坐船去南京如何?到了那邊就有侯府的產業,也不用借住別人的屋子了,正好趁此去看一看江家的宗祠大會。”
江氏只一躊躇,就重重點了點頭:“好,依你!”
第384章落子搶先手
傍晚時分,雨收雲散,原本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該歇著的時候,可已經沉寂了大半個月的萬泉山莊卻突然忙碌了起來。無論是起先想要巴結奉承攀高枝,後來是見機不妙躲避忙,亦或是昨天才挨過一頓好打的人,全都對於這樣一個突然到來的事實有些缺乏準備——在這裡住著的楊太夫人和楊夫人,竟是突然打算要走了,而且就在明天!
今天那身穿錦衣腰佩繡春刀的信使人人都看在眼裡,那般聲勢官威也是人人看在眼裡,面對這種架勢,誰還敢覺得楊家如今岌岌可危?
於是乎,二門口,外院伺候的僕婦也好婆子也罷,都想找個機會進去和內中那些楊家下人們套套近乎幫幫忙,奈何她們再張頭探腦,再熱情招呼,內中的反應都冷淡得很。一時,幾個一直殷勤伺候的人心存嘀咕,少不得找上了黃媽媽。
“媽媽,雖說那是京城來的貴人,可好歹咱們這一番伺候也是盡心盡力,如今說走就走,連個打賞的音信都沒有,這也著實太小家子氣了吧?”
“就是就是,媽媽為了她們,還動了家法責罰,他們昨天雖都是低頭認罰,可心裡不無怨言。這主人又不在,咱們這一趟忙活若只有平日裡那些月錢……”
黃媽媽見周遭這幾個僕婦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本就焦躁的她頓時更加不耐了起來。見她們還要再說,她突然厲聲喝道:“夠了,你們還有完沒完?這騰出地方來,是樊知府的安排,主人的答允,咱們當下人的哪裡有說道的資格?要說月錢,比起別人家裡頭的,你們平時差事輕省,如今忙了半個月就想討賞了?不知足!”
她越想越覺得氣急敗壞,正要劈頭蓋臉再訓斥這些貪婪的傢伙,就只聽後頭傳來了一個笑聲:“喲,咱們都要走了,黃媽媽怎麼又訓人了?”
黃媽媽扭頭一瞧,見是陳瀾身邊的大丫頭芸兒,忙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正打算解釋幾句,她就看到芸兒搖了搖手,隨即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
“老太太和夫人說了,先是在偶園,再是在萬泉山莊叨擾了這麼久,實在是過意不去,待會預備了一些賞錢散給各位媽媽嫂子姐妹們,並外頭幫忙的大叔大哥們,也算是一點心意。明日一大早就要動身了,所以還請諸位將車馬安頓好。”
聽到這一番客客氣氣的言語,黃媽媽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忙又笑道:“怎麼,真的是明日一早就走,這麼緊急?去南京還是水路最便利,可僱船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妥當的。再說,夫人不是和梁家太太交好麼?那邊不日就要娶媳婦了,再盤桓幾日豈不是便宜?”
“僱船的事情不勞黃媽媽操心了,夫人已經都安排好了。”見黃媽媽那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隨即竟有些訕訕的,芸兒眼珠子一轉,又自顧自地說,“至於梁家的喜事,哪怕我家老太太未必能來,我家夫人也必定會過江來喝那杯喜酒的,橫豎就是沒幾日功夫。夫人說,黃媽媽這些天實在是辛苦了,她當日只不過是一說,都只是小疏失,沒想到您還動用了家法責罰,倒是讓她極其過意不去。”
話音剛落,黃媽媽就只覺得四面那幾個僕婦的目光一下子犀利了起來。情知這萬泉山莊的下人都是彼此沾親帶故,自己打了的那幾個裡頭就有她們的親朋,她頓時攥緊了手裡那帕子,面上卻仍是滿臉堆笑。
“哪的話?夫人金枝玉葉,哪裡容得咱們這些低三下四的人怠慢?至於這賞錢……”
“沒什麼使不得。”芸兒伶牙俐齒慣了,不等黃媽媽說完就搶過了話頭,“每人一貫錢,打酒吃也好,添件衣裳也罷,總之是夫人一片心意。”
一貫錢!
此話一出,一個個僕婦頓時露出了深深的喜色。她們平日裡的月錢五百也有,八百也有,幾乎就沒幾個是有一貫錢的。如今陳瀾一出手就是每人一貫,這是何等的大方?想著想著,她們斜睨黃媽媽的眼神裡頭少不得多了幾分埋怨。
芸兒在陽寧侯府的資歷比紅螺還長些,耳濡目染那些勾心鬥角,眼看著陳瀾從不受寵到受寵的轉變,對眼前這些眼色神情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當下她也不多說,笑吟吟地又讓她們把人都召集了起來到二門前,隨即就衝著黃媽媽微微頷首,這才徑直去了。
大約一刻鐘功夫,所有萬泉山莊執役的下人就都匯集到了二門口,按照規矩男左女右站得整整齊齊。沒多久,眼尖的人瞅見內中幾位媽媽丫頭簇擁著一個年輕貴婦出來,連忙咳嗽了一聲,一時間,一個個人全都低下了頭去。待到人行到跟前,一大片人更是呼啦啦全都拜了下去,口稱拜見夫人不提。
“不用拜了,我只不過是客人,雀占鳩巢在這兒住了許久,勞你們前後奔走,已是多有過意不去,哪裡還能受這樣的禮?都起來吧。”
陳瀾抬了抬手,隨即就沖一旁的雲姑姑點了點頭。很快,兩個僕婦就合力抬出了一籮筐用青繩串好的錢來。見眼前的十幾人全都眼巴巴望著這籮筐裡頭的青錢,她又一打手勢,一旁的柳姑姑就衝著黃媽媽道:“勞煩黃媽媽也逐個念一念名字,我們也好派賞錢。”
儘管黃媽媽滿心的不願意,但此時此刻,要是她再擋在前頭,哪怕有主人翁的信任,除非能把這些下人都賣了,否則她仍舊討不了好。於是,她只得賠笑屈了屈膝,一個個按照職司名字叫了過來,眼見這些人捧著那沉甸甸的一貫錢,個個喜上眉梢,她頓感越發堵得慌。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一應人等都領了賞之後,陳瀾面前的那個大籮筐卻還有大半。她掃了一眼眾人,突然又沖黃媽媽問道:“似乎人還沒到齊?”
“啊?”黃媽媽先是一呆,隨即加重了聲音道,“是了,那幾個昨日挨罰的還在屋子裡養傷,這會兒怕是難能起來給夫人磕頭送行。”
“既如此,柳姑姑親自過去一趟,把這該得的賞錢給他們發下去。”陳瀾見黃媽媽的笑容突然凍結在了那兒,就淡淡地說道,“黃媽媽你是好意,只這點小事就要行家法,著實是太嚴苛了些。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然也有該得的一份。至於發過之後剩下的,勞煩你陪這柳姑姑去一趟偶園,把那邊的賞錢也一併發了。”